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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叛徒比敵人更可恨

  四年前,不到三十歲的折可求便從其兄折可大手中繼承了家主的重任,知府州事兼麟、府州管界都巡檢使兼河東第十二將正將,能力和手腕自不用懷疑。

  其人其實很清楚姚老二究竟打得什么好主意,姚古明顯是拿河東路兵馬做誘餌以吸引同軍的主力,但折可求還是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原因很簡單——河東路是河東人的河東路。

  若是河東人自己都不愿意為了收復河東路而拼命,就更別指望其他的援軍會為了河東人的利益而流血。

  折可求很清楚此次任務的艱險,對付同軍這樣的強悍敵人,兵多而亂不僅起不到任何作用,關鍵時刻還會造成混亂。

  因而,明確了自己將要承擔的任務后,其人就立即整頓兵馬。

  從三萬七千人中挑出了六千老弱,留在西河縣守城。

  折可求還集合軍官進行了幾天的緊張合練,以保證金鼓旗令通暢,并派出斥候越境打探敵軍的情報,做足了大戰的準備。

  上一次,府州兵馬長途行軍后便倉促應戰,在交城縣西被同軍輕易擊潰。

  這一回,折可求充分吸取教訓,決定步步為營。

  十二月初八,朝廷預定攻擊發起時間的前一天,折可求率軍北上,至郭柵鎮留下四千人于此扎營。

  隨后,其人又帶著剩余大軍轉道向西北方向繼續行進,至子夏山便停了下來,早早扎營,休養體力。

  次日,天剛剛亮,吃完早飯后,再次留下五千人駐守營地,折可求親率剩余的大軍直撲東北方向文水縣。

  折可求的行動很果斷,打了敵軍一個措手不及,或者說,敵軍根本就無心防守。

  文水縣城中僅留有三百守軍維持秩序,見到宋軍前鋒后,就果斷開城逃遁。

  宋軍左翼兵馬前鋒韓權擔心有詐,逗留了好一會才敢進城。

  同軍果斷棄守文縣,頓時讓左翼宋軍陷入了被動。

  繼續進軍交城縣就必須跨越文水,已經到了年底,連日天寒,文水早就結凍,倒是不用擔心渡河問題。

  折可求是怕本部進展太快,會中了同軍的誘敵深入之計。

  可若是停頓于此,就有坐視其他幾路兵馬突入被敵軍逐個擊破的風險。

  為統一思想,折可求召集眾將研究軍情。

  直秘閣參軍事折彥質認為既然確定了四路大軍齊頭并進,就不應該猶豫。

  且敵軍兵馬不足,得知朝廷大軍來援,為集中兵馬,棄西線而守東線可能性極大,早日拿下交城和清源兩縣,再合兵進取陽曲以竟全功。

  折彥質這番話并非紙上談兵,而是有一定的依據。

  同軍打了兩個月都沒能打下陽曲城,已經師老兵疲,且后方嵐、府、麟、豐、晉寧、火山等軍州依然掌握在大宋手中的情況下,在太原府立足本就不穩。

  其部的后方是北面的燕西路和東面的河北路,未慮勝先慮敗,退往東線保住后路不失,再嘗試擊敗一路或數路宋軍,方是人之常情。

  知晉寧軍事羅稱卻認為折彥質過于想當然,同軍戰力彪悍,未必就不可能自持力強而棄東線守西線。

  但對宋軍來說,只有同軍的主力出現在西線,方能有包圍并全殲他們的機會。

  若同軍的主力敢前出到交城,反而是好事。

  只要左翼拖住了同軍,鄜延路與河中府援軍就能輕易攻破防守空虛的清源縣,并迅速完成包抄,一舉解決這一股不自量力的敵軍。

  二人的意見雖不一致,卻都是主張進攻,其他眾將也基本贊成盡早收復太原府。

  折可求見軍心可用,便不再猶豫,當即下達命令。

  其一,派信使前往劉光世、姚古報捷,并催兩部人馬趕緊出兵;

  其二,命郭柵鎮及子夏山兩營各出兵馬兩千轉至文水縣;

  其三,由兵馬使韓權領五千人北上,前往文水河岸立營,并做好大軍渡河的準備。

  任務分派之后,折可求并沒有坐守文水縣城等待天黑睡覺。

  朝廷大軍收復失土趕跑同軍,自然少不了本地百姓簞食壺漿喜迎王師,哭訴侵略者罪行的戲碼。

  折可求其實不太在意這些政治作秀,他更關心的是怎樣才能將同軍趕出河東路,而從被同軍禍害的上戶嘴中應該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其人專門抽出時間,詢問了十幾個本地上戶。

  根據這些人的描述,雖然還是不能確認敵人的去向,但同軍占領文水縣后做了很多惡事,非常不得人心這點,卻是可以確認的。

  這點很關鍵,同軍有沒有在太原府站穩腳跟,關系到宋軍下步的進攻策略。

  趕至文水河畔筑營的韓權也傳回了好消息——對岸沒有發現同軍動向。

  天黑前,郭柵鎮和子夏山抽調兵馬相繼趕到了文水縣。

  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晚,前出的韓權部依然沒有發現敵情。

  確定了北線沒有問題,折可求在文水縣留下三千人馬后,帶著一萬八千人趕赴韓權準備好的渡河點。

  文水河果然結凍,且冰層厚大三尺,通行大軍完全沒有問題。

  韓權擔心冰面打滑,還在上面鋪設了一層干草。

  大軍順利渡河,沒有出現任何意外,至申時,折可求部順利進抵交城縣下。

  這座見證了府州折氏子弟兵折戟沉沙的城池,此時卻向折可求敞開了大門——城中僅有的五百守軍,早在一日前,見到文水縣的潰兵后,就一起逃跑了。

  大軍再次休整,折可求將頭一天在文水縣所做的事再做一遍,得到了更多同軍欺壓良善、禍害百姓的事實,其人終于明白了同軍為什么不見蹤影。

  換成任何一支侵略軍在他國領土上做了這么多的惡事,也不敢冒著后方空虛的風險,趕到幾百里外與敵大戰。

  即便如此,折可求依然保持著足夠的警惕,并沒有被接連收復失地的大功沖昏頭腦。

  其人不僅否決了韓權連夜奔襲清源縣的建議,考慮到交城至清源縣僅四十里,宿營時,還在城外留下了六千人立營,以與城中兵馬呼應,防止敵軍夜間偷襲。

  折可求的慎重是對的。

  十月十一日,左翼宋軍留下五千人駐守交城縣后,向著戰前約定的西線人馬交匯地清源縣進發。

  大軍行進二十余里,前鋒韓權遣人來報:同軍出清源縣城五里扎營,擋住了大軍繼續前進的道路。

  傳信軍士還沒有匯報完,折可求就變了臉色,咬牙喝問道:

  “真是賀權!你們可看清楚了?”

  韓權派回的信使是府州子弟,與知州相公有些熟識,見折可求面目猙獰,卻不甚慌張,說話依然有條有理。

  “小人們隔得太遠,看不清敵軍營中的景象,沒有見著賀權這賊,只看到營中大旗上寫著‘河東路第五將賀’。”

  “呸!這狗賊還有臉繼續使用大宋的軍旗!”

  同軍入寇代州,輕易打到太原府,導致河東路形勢大壞,逼得折可求盡起麟府子弟解救危局,卻在交城一戰折損小半。

  此番就算最終能趕走同軍,府州折氏也已經元氣大傷,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恢復家族的實力。

  普通戰兵還好說,消耗快補充也快,只要能保留一些老兵骨干,經過一二十年的休養生息,新一代子弟就能接過上一代的刀槍,繼續上陣殺敵。

  但在代州一戰中被俘的可存、戰死的可與,交城一戰中死去的可興、彥生等能撐起折氏未來二三十年的優秀子弟,卻是要靠天收,沒辦法批量培養出來。

  正應了叛徒比敵人更可恨這句話。

  折可求并不恨同軍,戰陣上刀對刀槍對槍,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沒什么好怨恨的。

  其人怨的是賀權這種出賣同袍保富貴的無恥之徒,若不是這狗賊主動開城投降,可存未必會敗,太原府形勢就不會急速惡化。

  甚至,自己也不會在交城遭遇大敗。

  這一切,都拜賀權這王八蛋所賜!

  “你回去告訴韓軍使,我馬上就到,千萬別放跑了賀權!”

  “是!”

  信使打馬趕了回去,折彥直質趕緊靠了上來。

  “大帥,不可因怒興兵啊!”

  “仲古放心,我自理會得。”

  折可求很快就換了一副平靜的面孔,語氣也平緩了下來。

  其人年紀輕輕便能掌控偌大的府州折氏,自不是能被敵人輕易牽著鼻子走的莽夫。

  同軍接連放棄文水和交城兩縣,卻在離清源縣這么近的地方立營,又安排最招宋軍憤恨的降人賀權為營官,如此明顯的誘餌,折可求如何看不出來?

  其人剛才的發怒只是做給信使看的,以鼓勵將士同仇敵愾,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戰。

  兵者詭道,為了打勝仗,無所不用其極。

  但計謀終究是輔助手段,真正決定勝負的還是真刀真槍的搏殺。

  同軍在這個位置列陣,顯然做好了被前后夾擊的準備。

  既然擺在了明面上,那就不要管他們什么計謀,直接以刀槍決定勝負。

  “姚經略和劉副總管的兵馬什么時候能趕到清源縣?”

  聽到折可求詢問這問題,折彥直心中的大石頓時落地。

  看來家主確實很冷靜,一直沒有忘記決定此戰勝負的關鍵。

  同軍主動收縮防線,西線左翼宋軍兩日下連下文水和交城兩縣。

  按照之前的任務分工,右翼和中軍的劉光世、姚古兩軍也輕易撿到了收復祁縣和太谷縣兩地的大功。

  姚古拿下太谷縣后,有兩條路線可選:

  向西,占據太谷縣西北的徐溝鎮后,就可直入清源縣。

  向東,跨過蔣水和洞過水兩條河流,便可攻擊榆次縣。

  東線是種師中率領的朝廷主力援軍,種、姚兩家均扎根于西軍,既有合作也有競爭,兩家子弟之間明理暗里的齷齪事不知道做了多少。

  為了避免大戰時扯皮,姚古和種師中出兵前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分開行動,兩人一西一東,拿下清源和榆次兩縣后,尋到了敵軍主力再會合。

  劉光世的進軍路線就更簡單,拿下祁縣,繼續向北進軍,下一站便是清源縣。

  實際上,兩支友軍初十就各自拿下了祁縣和太谷縣,并從城中上戶嘴中得到了與折可求類似的情報。

  由是,兩軍一邊休整,一邊等左翼兵馬占據交城的消息。

  折可求部順利占領交城后,劉光世和姚古便做出了十一日同時出兵的決定,并派快馬向折可求通報了本部的出兵時間。

  折彥直為直秘閣參軍事,做的就是輔助主帥行軍打仗的事,早就算出了兩部友軍的進入各路徑點的大概時間。

  “回大帥,劉副總管部兵馬申時前可至清源縣,姚經略部應該不會超過申時。”

  “好,繼續前進!”

  左翼宋軍并沒有直接趕至敵軍的營地與之大戰,走不到十里,至離敵營還有五里許的開生山位置,折可求便命部隊停下,背靠開生山扎下大營,

  隨后,其人親率六千人馬前出,實地查探同軍營地。

  清源縣以南的山道中,同軍確實立起了營寨。

  卻不是一座,而是成三角形分布的三座小營。

  三營之間都有較大的間距,忽略地上的障礙和營寨上敵軍弓弩射擊的話,宋軍甚至可以指揮為單位快速通過。

  營寨均為土木結構,并不是特別牢固,給人稍稍用力就能攻破的錯覺。

  很明顯,不拿掉這三座營寨,折可求部就別想進攻清源縣。

  不過,其人不知道的是營中的兵馬卻不是同軍,準確地說,并不是正規同軍。

  大戰來臨,李逵需要集中每一分力量以確保戰斗勝利,太原、代、忻、憲、寧化和平定一府三州兩軍上萬人的“義軍”和俘虜便成了一個不小的問題。

  這些人中,既有主動綁了知代州事郭仲恂做投名狀的義勝軍,也有隨知忻州事賀權賣身的忻州兵,還有戰敗而降的寧化軍兵士,成分非常復雜。

  這些人馬全部打散整編了月余時間,到目前勉強可用,但“忠誠度”有限,相互之間還有矛盾甚至仇恨。

  此番,李逵便將他們拉了出來,以在戰斗中加速捏合和整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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