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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爾可愿北面

  針對宋同兩國邊境流民糾紛引來的偽同“嚴正交涉”,大宋朝廷回以強硬態度時,一眾君臣其實頗有些忐忑。

  徐澤雖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僭號稱制,遲早會覆滅,但偽同武力強悍卻是實打實的。

  這逆賊要真是被朝廷激怒了,不管不顧南下開封,大宋準備雖多,也未必擋得住。

  沒想到的是偽同使者竟然被大宋的“義正言辭”給震懾住了,就此偃旗息鼓,灰溜溜地告辭,并沒有提出強烈抗議,或者叫囂武力報復之類的狠話。

  此舉再次證實了一些大臣的猜測:

  徐賊戰略失誤,不自量力地選在燕京城建國,不僅大失人心,還陷入了對遼、金兩國的戰爭泥沼中,已經無力再干涉中原事務。

  偽同現在就是紙糊的大蟲,看著嚇人,卻是一戳就破。

  大宋得上天庇佑,國運長久,只待與金國順利結盟,即可大舉北伐,滅此逆賊。

  外交上接連取得偉大勝利,天子龍心大悅。

  剛好天氣晴好,趙佶索性帶著新近得寵的嬪妃們游玩剛剛完工的艮岳。

  艮岳原名為萬歲山,位于東京城內的東北隅,東止馬行街,西臨延福宮,南至東華門以北,北以內城墻為界。

  由苑西華陽門入苑,可見園徑寬于馳道,兩側奇石林立,有神運、紹功、敷文、萬壽等峰石。

  僅神運峰便廣有百圍,高六仞,居于道中,外構亭以覆之。

  整個艮岳以南北東西延伸折而相向環拱的兩山構成眾山環列,中間平蕪的形勢。

  南山謂壽山,山林蔥翠,望之若屏,前山兩峰并峙,山后崗阜連屬,峰巒崛起,望之千疊萬變,不知其有幾里。

  北山稍稍偏東,名萬壽山,山周十里有余,最高一峰達九十步,峰巔立介亭,以界分東西二嶺。

  據亭南望則山下諸景歷歷在目,南山列嶂如屏。北望則是景龍江長波遠岸,彌漫十余里。介亭兩側另有亭,東曰極目、蕭森;西曰麓云、半山。東嶺圓混如鯤,腰徑百尺,其東高峰峙立,豎一塊巨石,曰飛來峰,峰棱如削,飄然有云鶴之姿,高出于城墉之上…

  即便是游苑賞景,天下第一人的教主道君皇帝與俗人的眼光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眾嬪妃或驚嘆于數萬珍禽異獸在薛姓馴獸師的指揮下同舞齊鳴,制造出“萬歲山瑞禽迎駕”的神奇景象;或詢問官家陰雨天能自生云霧的巖洞有何神異;或感嘆石間有水噴薄而出,居然形若獸面…

  每當此時,天子皆頷首而笑,細細為嬪妃們講解其中奧妙。

  艮岳是教主道君皇帝這些年最得意的藝術品之一,其整體乃至一些精妙細節的構思和設計,皆出自其人之手。

  今日賞苑,天子也是帶著審視的眼光觀察園林的整體布局和細節雕琢,一如其人每次有高超畫作誕生之后,都要自己先反復欣賞,然后再邀臣子品鑒一般。

  可惜,因為逆賊徐澤的連年搗亂,這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兩次停工,留下了不少遺憾。

  窮極奇妙的芙蓉城缺少靈動,倉促趕工的瑤華宮毀于火焚,枝葉扶蘇如幢蓋龍蛇的龍柏坡也略顯小氣…

  當然,天子雅致,是不會當著自己的嬪妃說喪氣話的。

  “諸位愛妃,待朕平定了北丑,還會再建一座別園,屆時再攜愛妃們一游如何?”

  “官家,那妾身想要單建一座閣樓。”

  “妾身也想要——”

  “好,好!都有,都有。”

  天子正與幾位嬪妃熱情互動時,內侍李彥倉促跑上山。

  其人滿臉是汗,臉上還沾了幾片樹葉,模樣說不出的滑稽,逗得幾位嬪妃咯咯直笑。

  “李彥,你這猴兒,怎的如此慌張?”

  “官家,北面來了消息。”

  軍情雖急,李彥卻沒有犯糊涂,驚擾了圣駕怎么辦?

  教主道君皇帝何等心思剔透之人,當即明白發生了什么事,隨便扯了個理由,擺駕回宮——這會可是在山上,身邊皆是沒什么見識的妃子,不方便暈倒啊。

  幾位嬪妃好不容易出宮一趟,還沒有玩盡興,心有不悅,個個拿眼瞪著李彥撒氣。

  回宮途中,李彥在逍遙輦上,便向天子匯報了剛剛收到的緊急情報。

  因大宋沒有及時對偽同的“嚴正交涉”做出正面回應,偽帝再次發來國書。

  徐澤的國書很簡單,就一句話:

  “應州不應,開封可封?朕欲南巡,爾可愿北面?”

  大宋對應州之事“不應”,乃是徐澤挑事的直接原因。

  封字可作“密閉,使跟外面隔絕”之意,“開封可封”自是詢問大宋是否做好了應對強敵攻城的準備。

  “南巡”是說徐澤欲要御駕親征,至于“北面”之語,更是赤裸裸的威脅。

  君王面南而坐,臣子朝見君王則面朝北,故對人稱臣乃作“北面”。

  人都是會成長的,教主道君皇帝也不例外。

  面對徐逆如此赤裸裸的威脅,趙佶居然頂住了壓力,沒有暈倒在途中。

  回到宮中后,天子立即召樞密使蔡攸、太尉高俅商議軍情,可這兩個臣子雖然管軍卻不知軍,說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趙佶無奈,只得派快馬召在長垣縣駐守的種師道面圣。

  這一個來回兩百多里,待種師道進殿時,趙佶已經頗有些焦急了,讓蔡攸通報軍情后,就直奔主題。

  “種卿,賊酋南下之事,會不會有詐?”

  種師道乃是西軍宿將,深知大宋禁軍積弊。

  自西軍敗于同軍之手后,其人就一直在研究這個狡猾而強大的對手。

  徐澤半年前才滅掉遼國小朝廷,立國更是不到四個月,還要承受金、遼兩國的強大壓力,統治根基肯定很不穩。

  正常情況下,其人絕不敢在這個時候離開賊巢親自率軍攻伐大宋,這封國書威脅口號的大于實質行動。

  但徐澤軍頭起家,能在極度防范武夫的大宋闖出一片天地,絕非尋常人。

  這些年來,所有瞎猜其人行動的,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天子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

  種師道躊躇片刻,答道:

  “陛下,臣以為此事皆因應州之事而起,現在不應糾結徐逆是否會南下,而應該考慮應州之事如何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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