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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一代傳奇

  其三,甄別和整編俘虜。

  玉河渡之戰,同軍大勝,抓獲了四萬多俘虜。

  中間大部分是燕京各業百姓,關久了不利于城中人心穩定,但也不能倉促放回去,必須先加以甄別和教育。

  這項工作實際是和戶籍清查同步展開的,將這四萬多俘虜甄別清楚了,城中的戶籍也能清理出個七七八八。

  同軍從成立至今,多次教育轉化俘虜,經驗非常豐富。

  俘虜們先是在玉河渡一戰被徹底打服,心中對同軍有了敬畏,加之遼國已亡,大部分人也就絕了反抗的心思。

  戰后,剛剛放下刀槍的同軍將士又拿起手術刀救治遼軍傷員的行為,則讓俘虜們在敬畏之外,多了一份感激。

  而簡單編營,將軍官和普通俘虜分開后收容后,勝利者居然不打不罵,還發下糧食,讓老實干活的俘虜吃飽飯,就更是超越了此時的戰爭常識。

  再之后,以遼東籍同軍將士現身說法開局的訴苦大會,就讓受盡了苦難的遼人打開了心扉,徹底意識到同舟社的不同來。

  相對于戶籍清查的進展緩慢,俘虜的教育轉化就要快得多。

  這個時代的百姓確實樸實好忽悠,但他們也有自己的辨別是非的標準。

  僅僅三天時間過去,民軍俘虜們就對征服者有了全新的認識。

  外來征服者和原本統治者誰更把自己當人,自己原本遭受的苦難究竟來自哪里,跟著誰才能有尊嚴的活下去等等問題,在俘虜們進行對比后,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當同軍宣布由家人認領就可以直接回家時,能回家的俘虜反而不急著走了。

  一些膽大者詢問監管的同軍將士,能不能繼續留在俘虜營做事。

  當然不能想留就留,既然是被迫從軍的無辜百姓,長期關在俘虜營里像什么話?

  但同舟社很快就會招募工匠修筑道路、水利設施和改建燕京城,有的是做事的機會,別光顧著自己吃飽飯,趕緊回家動員你們的家人一起來吃飽飯吧。

  戰后的燕京相當詭異,最積極擁護同舟社政策調整的,不是“心念中原”的詩書大族,反而是之前拿起刀槍跟同軍血拼過的民軍。

  尤其是在戰斗中被同軍擊傷,戰后又被敵人救活者,更是狂熱。

  這些人不僅做事賣力,還有不少人逢人就講征服者的仁義。

  遇到有人質疑,講急了,就拉開衣服露出自己縫針的傷口,仿佛這些不是傷口,而是征服者送給他們的榮譽印記。

  更多的人則是關起門來,跟自己的家人大談遼東在同舟社的治理下如何富足,仿佛他們真去過遼東見識過一樣。

  其實,也不用他們去講遼東那么遙遠的事,身邊就有現成的例子——時遷。

  時師正當年也算是燕京城中的風云人物,盡管真正知道認識他的人不多,但其傳奇故事卻還在流傳。

  沒想到其人銷聲匿跡多年后衣錦還鄉,居然混成了同軍中的高級軍官,還負責燕京城防務。

  當年“玉帶被盜案”中出賣過時遷的街坊已經死在了幾年前的混亂中,就算沒死,如今的時師正也不會和這人一般見識。

  若不是因為這件事而逃離燕京,他哪能有日后的際遇?

  其人的經歷已經足以激勵很多百姓投身同舟社,更別說被釋放的俘虜們信誓旦旦地吹噓自己在同軍中的各種見聞了。

  因此,相對而言,同舟社即將在燕京開始的社會改革,阻力會小很多。

  當然,同軍并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而是覆滅遼國社稷的外來侵略者,且遼國實際上還沒有真正滅亡,徐澤自不會自大到把所有的俘虜就這么放歸回去。

  首批放回俘虜是經過甄別,又有家人牽盼的百姓。

  而沒有家人的單身漢、不在民籍的僧侶、流落燕京的外地人、原本在籍的遼兵等身份者,暫時都不會被釋放。

  經過仔細甄別之后,其中的一部分會被嚴加整訓,然后補入到此戰中消耗的各師營之中。

  得知同軍愿意吸收俘虜為軍,一日時間內,就有一千三百多契丹和奚人兵卒積極表示愿意為新政權效力。

  這些人除了過慣刀口舔血的生活,故國已亡,離開了軍隊,生活沒有保障外,也的確是有幾分真心要加入同軍。

  畢竟,作為被征服的異族,在見識了同軍的強大,又得知自己在城中的家人并沒有受到任何虐待后,生出投靠強者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一直缺戰馬又缺合格騎兵的徐澤自然不會拒絕這些投靠者,但這些騎術精湛士氣卻極低,“忠誠度”也沒保障的騎兵肯定不能直接使用。

  于是,同軍在原本四營騎兵的基礎上,又組建了三個營,并有了師的編制。

  一批在此戰中表現優秀的年輕人得到提拔,并被安排到了新組建的騎兵營中擔任基層軍官,其中就包括外放的社首親衛岳飛。

  由此可見,徐澤對這支異族騎兵不僅沒有偏見,還寄予厚望。

  這本是題中應有之意,征服者要想穩定統治新占領區,除了讓被征服者畏懼死的可怕,還要給其生的希望。

  兩手都要抓,且都要抓好,才能真正征服這片土地和人心。

  有整編就必然會有淘汰,一部分有劣跡,或者對同軍仍懷有敵意,抑或不忘故國等“政治審查”不過關的俘虜,自然不用考慮繼續使用。

  這批人暫時不會被釋放,但徐澤也沒白養著他們,盡皆組成臨時工程隊。

  讓他們為燕京的城市建設進一份力,想來是沒人會拒絕的。

  同樣的,做這些事需要內緊外松,該盯著的地方早安排人手盯得死死的。

  實際上,這幾日時間,監曹就通過烏程之前埋下的暗線,以及被釋放俘虜提供的信息,掌握了幾條重要線索,用不了幾天便會收網。

  新舊王朝的交替就是這樣,甭管新政權做得比舊政權好多少,都有人會不滿意,總會有人想著要復辟,以繼續做人上人。

  屁股決定思想,對于只會用屁股思考的頑固者,最好的辦法就是砍掉他們的腦袋。

  試圖改造他們的思想,純粹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對于這一點,徐澤向來都有清醒的認識。

  所有暗中勾連意圖驅逐同舟社勢力的守舊者,他都不會手軟。

  今日的“仁慈”,就是日后的隱患。

  不砍掉足夠的腦袋,新王朝就別想求得安穩。

  這些事各有職司負責,隨著同舟社攤子越鋪越大,徐澤作為社首每天要過問的事情也多不勝數,自然不可能事事都親力親為。

  處理完一批公文之后,徐澤抬頭見到燕青已經返回衙中。

  其人當即放下筆,活動了一下手腕。

  “小乙,重德的情況怎樣了?”

  重德乃是耶律大石的表字,盡管其人已經不再讓別人稱呼自己為重德,但徐澤依然記得。

  徐澤與耶律大石的交往可以追朔到九年前的草原之行,但雙方其實并無深交,還分屬敵對的陣營。

  在草原上的十余日,徐澤努力將自己包裝成心底無國界,胸中有天地的徐霞客,蓄意欺騙利用彼時年齡雖然比他大,卻還很稚嫩的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其實也對徐澤保持著應有的警惕,但仍被他的豪爽灑脫及壯志所感動。

  后來,在鴨子河濼春捺缽,天祚帝要除掉行為不軌的同舟社商隊。

  耶律大石明知道徐澤有鬼,依然冒著極大的風險,遣自己的心腹仆從送信,勸后者千萬不要去東京道。

  徐澤并非冷血之人,恰恰相反,他的胸懷極為寬廣。

  李逵、王英、吳用等原本品性低劣的好漢,他都能給機會,并花心思去改造他們。

  對曾經信任過自己,背棄皇帝也要送信的耶律大石,他當然不會絕情無義。

  九年后的再相遇,卻是在戰場上。

  見到了耶律大石毀容立誓,最后單騎沖陣也要抓住自己的瘋狂模樣,說徐澤沒有一點心痛當然是假的。

  早在九年前與耶律大石的接觸中,徐澤就想起了前世記憶中,正是這位重德兄,在遼國滅亡后,再續大遼社稷,開拓西遼大業,成為一代傳奇。

  此位面,這位“未來的”人杰卻被自己折磨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以徐澤的心性和做人準則,自然不希望他如此沉淪下去。

  除了讓安道全親自出馬,為耶律大石治傷外,徐澤還安排做事細心的燕青專門看護其人,以防止他再尋短見。

  他還特意交代燕青,不禁止耶律大石的行動,甚至可以讓他看望俘虜。

  今日,燕青便帶著其人觀看了李處溫父子等人的受刑。

  鉆營了一輩子的李處溫最終將自己鉆上了刑場,確定其人就是民憤最大的奸臣之后,徐澤授意法曹列舉其父子罪過七十二條,處以剮刑,并籍沒其家產。

  故國滅亡,無論想不想復辟,所有人心中都有一股氣難平,處死李處溫父子,便是一個宣泄口。

  耶律大石觀刑過后,似乎也放下了一些東西。

  “回社首,耶律大石情緒穩定了很多,他讓屬下傳話,問社首什么時候方便。”

  “好!我現在就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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