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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燕京落日

  “斬首戰術?”

  徐澤自然早就從遼軍的軍陣布置猜出了耶律大石的意圖,看著前后拉開百余步嚴重脫節的遼軍“斬首分隊”,調侃道:

  “要是給耶律大石三千精銳鐵騎,再施展這一戰術,沒準還真能——逼得我退回浮橋上。可惜,這樣的人馬,天然施展不了這樣的戰術。”

  耶律大石比徐澤更想有三千精銳騎兵在手,可這一千騎兵都是東拼西湊來的。

  曾經的大遼疆域萬里,控弦數十萬,可現在卻只剩下了析津府一地還在切實掌控中,哪里能滿足其人的奢望?

  耶律大石本想利用本方的優勢兵馬牢牢拖住時遷部,自己再帶人繞小弧線,直接從同軍陣型的邊緣快速切入其陣后,一舉擒獲徐澤。

  但敵軍這三千人的戰力實在太彪悍了,以相對單薄的陣型壓著兩倍于己的遼軍打不說,時遷還能不斷分兵,堵截試圖繞陣切后的遼軍。

  而在同軍大陣的后方,徐澤身邊原本只有兩百親衛,可這耽誤的一會功夫,就已經有三百多兵卒匯聚到了他的身前。

  這還不算,三條浮橋上面還有源源不斷趕來的同軍雄兵。

  受耶律大石之前的激勵,遼軍兵卒的士氣雖高,可組織度很低,能夠承受的最大傷亡并沒有想象的那般高。

  以命換命直到最后一個人全部戰死的慘烈場面,只存在于極少數人的幻想中。

  憑血勇鼓起的士氣,最終也會因為不斷流出的鮮血而迅速清零,敗局已定的遼軍隨時都會崩潰。

  耶律大石不敢再等,再拖延下去,什么機會都沒有了。

  其人只能放棄步騎齊進的設想,單獨率騎兵繞大弧線切入同軍陣后,試圖做最后的努力。

  終于繞過了敵陣,也看清了那個不斷出現在他夢中的惡魔。

  沖過去,抓住他!

  大遼,還,有救吧?

  因大雨停了許久的同軍重炮再次發出怒吼,宣告它才是新時代戰爭主角的同時,也打斷了耶律大石的幻想。

  試炮的炮手擔心誤傷社首,特意將射程調遠。

  所以,這一炮并沒有打中任何一個遼軍,但轟隆巨響照樣驚得正在沖鋒的遼騎戰馬“啾啾啾”亂叫。

  跟著這一炮之后,是各營的精銳炮手接連的試炮。

  巨響聲此起彼伏,已經受驚的戰馬更加狂躁,耶律大石統帥的騎兵重演了蕭干之前的戰場悲劇——眾騎兵因為坐騎的慌亂而亂作一團。

  一直被壓著打,承受了極大心理壓力的兩個遼軍步兵沖陣集團也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被鮮血澆醒,失去了勇氣的遼人轉身就逃。

  百年前他們先祖打敗宋人時便是如此,現在卻換成了他們自己,把毫無防備的后背交給敵人,不管不顧地逃跑,只想早點離開這可怕的戰場。

  耶律大石騎術了得,硬是控制住了狂躁的戰馬。

  然后,其人也不管身后亂作一團的部屬了,紅著雙眼,義無反顧地沖向好整以暇的徐澤。

  “鎮國!”

  知道了耶律大石的想法后,四名忠心的護衛也相繼跟了上來。

  “這場殺戮該結束了!”

  看著如其說是孤軍沖陣,還不如說是飛蛾撲火的耶律大石,徐澤有些意興闌珊。

  “鵬舉!”

  “在!”

  沒想到仗都要打完了,還能有自己表現的機會,岳飛答話的聲音頗有些興奮。

  “上去抓住他!”

  “是!”

  看著跨上戰馬就要沖鋒的年輕人,徐澤擔心自己抓活口的命令會束縛岳飛的手腳,乃補充道:

  “不用勉強,其人若是一心求死,就給他一個痛快!”

  “明白!”

  耶律大石隔著徐澤本就只有百余步的距離,岳飛剛剛催動戰馬提速,雙方就已經相遇。

  “鐺——”

  并沒有頂尖高手“大戰三百回合”的戲碼,真正的高手都是瞬間定勝負。

  一寸短一寸險,以彎刀做武器的耶律大石欲要借著高超的馬術,貼身與岳飛的戰馬相向而行,欲要在雙方錯馬的瞬間,橫持彎刀直取對方首級。

  但岳飛顯然對敵人這種以命換命的沒有興趣。

  雙方錯馬前的瞬間,岳飛手中的長槍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過耶律大石的防御空隙,震槍打落了其手中的兵刃。

  隨即,又順勢將耶律大石挑飛。

  未待其人落地,岳飛就已經馳馬猿臂前伸,將耶律大石抓入懷中,并順手將其人敲暈。

  說來話長,其實整套動作都在瞬間完成,全程行云流水,仿若作畫寫詩一般,不著半點以力相斗的痕跡。

  “鎮國!”

  岳飛的戰馬多承受了一個人的重量,速度慢了些許,但沖鋒的慣性還在。

  其人未作猶豫,夾馬繼續向前。

  一陣兵刃交擊之聲響起后,四名耶律大石的親衛躺在了地上。

  而岳飛手中已經多了四匹戰馬的韁繩,昏迷中的耶律大石也被轉移到了其中一匹戰馬之上。

  還有不少遼騎在掙扎,可戰斗實際上已經結束了。

  徐澤命親衛及時打出旗語。

  “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盡管東南北三面都有潰敗的遼軍,但戰場的北面是荒無人煙也無道路的香山,南面是轉向向東的桑干河,唯有東面的燕京城可去。

  所以,打掃戰場、追擊潰兵并沒有花去同軍太多的時間。

  器不如人,氣也不如人,殘酷肉搏戰徹底摧毀了遼人的抵抗意志。

  熱血冷卻之后,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亡國奴?

  真正在意這個詞的都是與“國”之利益息息相關的貴人,至于螻蟻小民,在哪一國不都是要繳稅納糧?

  在同舟社的統治下做小民,會不會比大遼治下更好,沒人知道。

  但同軍比遼軍更強悍,更能打,甚至比傳說中的金軍還能打卻是可以比較的。

  在同舟社治下,至少不用擔心隨時會被金人殺死吧?

  最后返回的是關勝率領的十二師,加上配屬的幾個營,其部大半軍士身上都帶著傷,但精氣神十足。

  遼軍主帥蕭干自知逃不脫追擊時亡命一博,沒能同軍造成多大的傷亡。

  其人此舉最大的“功勞”,就是讓后續趕來的民軍親眼目睹了同軍官兵的悍勇。

  沖鋒在前的主帥蕭干被關勝斬殺當場,其余敢于沖陣的騎兵也盡皆被無畏的同軍將士挑落馬下。

  自殺式的沖鋒失敗之后,剩余的遼人很快就下馬投降了。

  不足半天的時間,同軍接連發起白刃戰,不僅打滅了遼人的傲氣,也徹底摧毀了北遼的有生力量,燕京城已經向同舟社敞開了大門。

  這段時間里,玉河縣官民開城投降,桑干河雨后最大的洪峰也已經過去,三座浮橋都經受住了大水的考驗。

  包含重炮營在內的后續部隊盡皆過了河,部隊就著姜湯吃過干糧后,再次啟程,前往此戰的最終目標——燕京城。

  燕京城宣和殿,北遼天錫皇帝耶律淳剛剛駕崩了。

  死因:玉河渡之戰遼軍全線潰敗,敵軍即將臨城,大遼覆亡在即,天錫帝得到這個驚人的消息,嚇得當場吐血而亡。

  但大遼皇帝駕崩,除了皇后蕭德妃留守宮中為亡夫擦洗身體整理儀容外,其余重臣卻盡作鳥獸散,沒有一名臣子主動留下來主持國喪。

  敵軍進展太快,燕京的有生力量被一戰蕩平,大遼滅亡已成定局。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能討論大遼國運和大行皇帝后事的,估計也只有在玉河渡的蕭干和耶律大石戰場生死不明的兩個傻子了。

  城中文武各自藏著小心思,正在抓緊時間串聯。

  一個月前,他們拋棄一位活著的正牌皇帝換取自己的富貴時,就沒有半點愧疚。

  一個月后,再讓他們拋棄一位死去的篡位皇帝,以保住自己的富貴,又能有什么心理負擔?

  燕京城中的強硬主戰派盡沒于玉河渡之戰,剩余各懷心思的北遼文武,無非就是糾結該投降還是該逃跑的問題。

  想逃跑的話,答案是明白著的。

  向南,是同舟社的控制區,想都不用想。

  向東,平州暫時還沒有陷落。

  但無論是平州,還是穿過平州進入中京道尚未被金人控制的沿海諸州,都沒有什么戰爭潛力。

  并且,這些地方還全都在同舟社海軍的打擊范圍內。

  也只有西北的居庸關一條道路可以選擇。

  但一個月前,被他們拋棄的天祚皇帝剛經這條道路逃到了西京道。

  走居庸關,是趕上去找老主子領死么?

  顯然,逃跑這條路也行不通,只能投降。

  至于該向誰投降的問題,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半點分歧了。

  金國自是不用再考慮,只能向同舟社投降。

  不僅是金人隔得太遠,向金國投降已然來不及;

  更重要的是,同舟社強渡桑干河并一戰全殲六萬遼軍,向遼人展示了自己的力量。

  同舟社以極其強硬的態度,向遼人證明了他們有資格征服這片土地。

  所以,事到如今,北遼文武已經別無選擇,唯有投降同舟社一途可選了。

  當徐澤率領同舟社大軍趕在落日前,到達燕京城顯西門時,北遼蕃漢馬步軍都元帥李處溫已經率城中文武出城跪迎王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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