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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奇聞

  大宋官制非常復雜,同職不同級的現象極為普遍,同樣是指揮使,有的無品,也有七、八品的高階指揮使。

  郝思文的官階就比關勝低不少,此番出戰,自然以關勝為主。

  更重要的是關勝能力全面,不管是個人武藝,還是兵法韜略,都遠超齊州同輩人物,是郝思文唯一佩服的同僚,見其如此嚴肅,他趕緊強自平復心情。

  拱手道:“小弟愚昧,還請兄長教我!”

  關勝道:“郝兄,你我武人,何以報效朝廷?”

  這問題郝思文經常想,脫口就說:“自是赤膽忠心,練就一身本事,舍身殺敵。”

  關勝嘆息道:“我朝與遼、夏多番大戰,舍身殺敵的血性漢子何其多,可我寧愿少些血性漢子,多些能帶出盛唐強軍的衛公傳人——說到底,我輩武人,還是要殺敵制勝,而不是舍身成仁啊!”

  郝思文已經意識到自己剛才話語中的不妥,紅著臉,道:“思文慚愧!”

  關勝拍了拍郝思文的膝蓋,道:“我這幾日已經打聽清楚了,入京受閱的詔令是一起發出的,登州和齊州之間隔著萊、濰、青、淄四州,朝廷快馬傳詔,登州也最快要比我們晚兩日收到詔令,開拔后的行軍路線也多了近一倍,可是,他們卻比我們早到一日,這意味著什么?”

  長途整體快速機動最是考驗軍隊綜合能力,所以,運動戰只有真正的強軍才有資格打,烏合之眾若要長時間快速機動,都不需要別人打,自己就能跑散。

  對于這一點,郝思文也非常清楚,他和關勝練兵這么久,知道很多時候,不是官長不想行軍再快一些,而是超越能力范圍的快速行軍會直接拖垮部隊。

  但是,知道歸知道,郝思文心里仍有些不好受,道:“我們集結收攏人馬,等待相公發放開拔費,就耽誤了整整八日時間。”

  關勝清楚郝思文的性格,反問道:“莫非登州兵馬就不需要集結收攏人馬,等待發放開拔費么?而且,就算他們當天收到詔令,次日就開拔,六日時間跨越那么多路程,趕到我們前面,也非常恐怖啊!”

  郝思文垂頭,道:“小弟知錯了!”

  “今日受閱,你心中不平,沒認真看——登州兵馬絕非花架子,真要打起仗來,我們兩營未必能打得過別人一營,也不知徐副將是如何練就這樣的虎狼之師!”

  郝思文目瞪口呆,關勝自視甚高,從未聽他這么評價過誰,徐澤真有這么厲害?

  關勝接著道:“爭這些虛頭名利有何用?此去數千里平叛亂,最終還是要靠手中刀槍和麾下兒郎說話。”

  “你我兩營說是千人,其實不足七百,兵微將寡,夷人數以萬計,又兇殘無比,帥臣絕無可能派我們單獨行動。若要保命建功,說不定還得落到登州營和徐副將身上。”

  關勝起身,提起郝思文送來的酒,拍了拍郝思文的肩膀,道:“走吧,按軍階排,你我也該主動去拜訪徐副將。”

  關勝在觀察徐澤和登州營,徐澤也在觀察關勝、郝思文和齊州營,其部較徐澤麾下兵馬確實差了不少,但比起登州和鄆州幾個徐澤見過的禁軍,又明顯強了很多。

  朝廷一共動用了六個指揮平亂,除了京東東路的四個指揮,還有兩個指揮的秦風路西軍,但這兩營要等對夏攻略稍穩再直接開拔至瀘州,西軍開拔的時間未定,徐澤真正能依靠的京東路四個指揮不足一千五百人。

  打仗乃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關勝、郝思文愿意聯袂來訪,姿態放得足夠低,表達了愿意接受調度和配合的誠意,徐澤自然更高興,當即叫武松喊來牛皋、梁義,幾人把酒暢談,互相請教。

  登州營從無到有,雖有王進、張紹教習,但于具體建制之事卻是不甚清楚,難得有知情之人愿意講,從徐澤至武松,皆是有什么問什么,關、郝二人自是有問必答,一頓酒下來,隔閡盡去。

  隔日,齊州兩營也不訓練了,關勝、郝思文帶著部隊幫登州兵領裝備,禁軍裝備門類眾多,被服、武器、甲胄、器械、車騾、旗幟等應有盡有,忙活了一整日,登州營提前完成了換裝,兩地兵馬也在這種互動中建立了初步感情。

  頭一天在檢閱中受到羞辱的齊州兵,第二天竟然幫登州兵領裝備,這一“奇聞”也經軍器監好事之人傳到宮內,再傳入天子耳中,趙佶贊道:“沒有辜負朕的一番心意啊!”

  其后幾日,官兵們熟悉手中裝備,徐澤則到樞密院領取輿圖、制定行軍路線辦理相關手續,并了解此次暴亂具體情況。

  晏州六縣,散布著眾多黠勇好斗的山都掌夷人羈縻州村,真、仁、神宗三朝都曾鬧過事,朝廷花了好大精力才安撫住。

  梓州路安撫鈐轄賈宗諒見天子有開疆拓土之念,便將歪心思打到已經歸化的山都掌夷人身上。

  賈宗諒屢屢向山都掌人攤派竹木,搞得怨聲載道,去年,還把其大首領卜箇笏等人抓上公堂,誣說有罪,鞭打黥面,剌配充軍,卜箇笏更是被當堂打死。

  憤怒的山都掌諸夷在哆崗部大首領卜漏的領導下,聚眾十萬人,趁著上元節官兵防備疏漏,兵出四路,攻陷了梅嶺寨,寨主高公老倉皇逃跑,其妻趙氏被擄后,不堪受辱自殺。

  趙氏是族姬,濮安懿王(趙佶的曾祖父)的曾孫女,當今天子的近親堂妹,奏報傳到東京后,天子震怒,嚴令蜀地文武,火速討平卜漏夷亂。

  正在昌州視察的梓州路轉運使趙遹(yù)得知消息,立即趕至瀘州,提點刑獄賈若水也緊隨其后到達。

  趙遹擔心卜漏渡過瀘水北上,急忙派賈宗諒率兵趕赴江安,阻擋叛軍,同時傳令附近州縣為官軍提供糧餉,召集近處州縣巡兵和成都府、利州、夔州等路援兵,與賈宗諒部會和,全部兵力近萬人,全由賈宗諒統帥。

  賈宗諒成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卻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疏于訓練的官兵與再次進犯武寧、樂共、梅嶺堡等地的叛軍僅僅一戰,便大敗虧輸,裨將陳世基、王士杰等人戰死。

  敵我形勢迅速逆轉,官兵不得不退守重要城寨。

  卜漏則屢戰屢勝,志得意滿,號令部下四處出擊劫掠,蜀地大震。

  了解了這次叛亂的經過,徐澤感覺事情相當棘手。

  叛亂的雖是羈縻夷部,卻是典型的官逼民反,徐澤并不擔心對敵亂軍,但這種事一味鎮壓,就會越剿亂軍越多,只能剿撫并舉。

  可是,從情報看,蜀地這幫文武很不靠譜啊,按照大宋慣例,平亂援軍是要聽當地帥臣指揮的,不會被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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