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珊瑚色彩奪目,造型奇特,本身就具有極高的收藏價值,近五尺的高度更是世所罕見,直接進城的話,絕對會吸引無數眼球,引起東京轟動。
考慮到若是應對不當,搞不好會引發市民爭相觀望,進而造成踩踏事故;而且給天子送花石不是什么體面事,徐澤特意命人做了個大木箱,計劃就這么低調運進東京城。
只是,東京城乃首善之地,城門處雖然沒有守門衛士,但城門稅吏也不可能放任這么大一個木箱入城而不檢查,自己八品小官的身份在帝都更是不好使,徐澤慎重考慮后,還是提前派人將此事報于童貫。
童太尉辦事妥帖,聽了徐澤送來的匯報,擔心他虛報,畢竟,珊瑚他見得多了,但高近五尺的紅珊瑚卻是只在古籍上見過,其人竟親自出城驗貨,得知情況屬實,又詳細詢問了徐澤此行的具體情況,童太尉吩咐徐澤及隨行人員沐浴更衣,等消息入城。
童貫回城后,直接進宮,將此事稟于天子,天子甚喜,當即定下為迎此“祥瑞”,舉辦一個入城儀式。
于是,東京城百姓又免費享受了一次朝廷出資請自己看稀罕的娛樂活動,而徐澤則成為了被看的稀罕背景。
折騰了大半日,紅珊瑚入宮后,天子特意召見了徐澤,太尉童貫做陪。
“徐卿,此行辛苦了!”
趙佶此言確有幾分誠意。
一則見了紅珊瑚,天子就被吸引住了,當即命人將此物打磨造型后,再置于自己的寢宮中。
再則,徐澤這些時日海上漂泊,飽受風吹雨打,對比上次面圣,黑瘦了不少。
天子乃感性之人,立即腦補出徐澤泛舟海上,為尋奇珍異寶,赴湯蹈火,九死一生的艱險經歷。
“為官家做事,不敢言苦!”
“徐卿此行,經受了不少磨難吧?”
童貫很有心,之前只跟天子簡單提了幾句——這類海上歷險的傳奇故事,當然要徐澤這個親歷者來講,才更有感染力。
徐澤自然不可能照直說,畢竟海東郡的事情不可告人,且就算沒有海東郡之事,平淡無奇的故事也不會引起天子的興趣。
在徐澤的講述中,一部堪比《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大海歷險記誕生了——英勇無畏的登州刀魚戰棹巡檢司官兵在巡檢徐澤的帶領下,戰颶風、斗惡浪、斬巨蛟、驅生蠻,即便船毀人亡,也不忘保住奇珍,以獻圣天子…
由于聽得太投入,天子趙佶坐起的上半身竟然不知不覺中微微前傾。
徐澤講完,天子猶不盡興,嘆曰:“朕生而富貴,卻不及卿這般行遍天下,踏崇山蹈深海,此實為生平憾事啊!”
徐澤起身,整理衣袍,鄭重行禮,道:“官家身荷天下,豈能以身犯險!”
“欸!”天子故作不悅,曰:“朕上次還夸你為樸臣,本色不可棄,這才幾日,怎就忘了?”
“臣須臾不敢忘記圣音教誨,只是臣更清楚,今日富貴全賴官家賞賜,他日王師北向,殄滅遼國,臣若想建功,更需官家恩準。”
“哈哈!”
天子撫須大笑,對一旁陪笑的童貫曰:“太尉,你可要記住了,待王師北伐,若是忘了徐卿,你可得吃掛落!”
童貫恭謹答道:“臣,謹記!”
徐澤也連忙行禮,朗聲道:“謝官家恩典!”
“聞戰則喜,徐卿果是我大宋一等一的好男兒!”
天子言及此,話鋒一轉,曰:“徐卿行遼所做《徐霞客游記》,朕已看兩遍,域外奇景仿若親歷,此番是否也要再作一本奇文?”
“官家有令,臣敢不從?”徐澤坦然答道:“只是眼下卻少捉刀之人——”
天子再次被徐澤的坦率逗笑,扭頭曰:“起居郎,一事不煩二主,就由你為徐卿捉刀!”
“啊!”
一旁正奮筆疾書的起居郎李邦彥呆愣片刻,道:“明日臣還要陪官家踢球,恐時間倉促。”
天子知李邦彥痞賴性子,不以為意,曰:“無妨,明日便由徐卿陪朕踢球,起居郎正好歇歇。”
李邦彥無奈,狠狠地朝徐澤比了個手勢,徐澤回以憨笑。
二人的舉動落在天子的眼中,再次大笑。
童府書房。
“及世,坐!”
從宮中出來,徐澤直接跟隨童貫儀仗回了童府。
童貫笑瞇瞇的上下打量徐澤,今日進宮前,他故意未交待當說不當說之語,就是想看看徐澤的應對,結果很令他滿意。
哄天子開心的故事虛實結合,恰到好處,也沒提任何過分的要求——說明這娃娃很有眼力,清楚能給他實際好處的人是誰。
“此番你部為尋奇珍,損失不少,有哪些需求,盡管提來!”
童太尉高興的結果,自然是現場兌現賞格——太尉帶領西軍征戰這么多年,也一直是這么爽利的。
“鉆風船太小,不利遠洋,我部出海時,還是冬日,幾無風暴,尚損失兩艘鉆風。日后,若遇大戰,天候自不可選,這類船只會徒增傷亡,末將懇請太尉再賜大船。”
沒錯,其實是留在海東郡的兩艘小海鰍,徐澤直接報了因不抗風浪而沉沒,另兩艘船也“損毀嚴重”。
“可!”
“另外,末將水營船種單一,實戰中,易為敵所針對,急需豐富。且登州直面北遼,待與遼作戰,戰船必多損毀,無船塢修船始終是個隱患。末將建議在蓬萊縣設船塢,以備戰起。”
登州作為三面臨海的防御重州,對遼作戰的前沿陣地,原本是有船塢和船廠的。
宋遼大戰之后,澶淵之盟約定,兩朝沿邊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創筑城隍,船塢水寨也受到限制,后又高麗斷交,登州航運停頓,船廠便徹底荒廢,只在蓬萊縣保留了一個小型濕船塢。
童貫對徐澤這個提議很感興趣。
一則,然已經確定將徐澤的水營作為以后對遼作戰的牽制力量,讓敵人知道這支水營的存在,以吸引其注意力,就很有必要。
只是,畢竟現在宋遼之間仍是兄弟之盟,朝堂內又有異聲,兩國未正式開戰之前,就不能做得太過招搖。
此時,在登州再建船廠,時機和力度都剛剛好。
沒有搞錯,徐澤請示的是建船塢,但童太尉當然不會這么小氣,要建就直接建船廠!反正日后全取燕云后,登州就成由防御州升為觀察州,無論是軍用,還是民用,北方該建船廠。
二則,知登州事王師中是蔡京的人,蔡京前段時間剛將了自己一軍,搞得自己灰頭土臉,來而不往非禮也,朝中不好妄動,徐澤這小鬼頭古靈機怪,膽兒又這么肥,那便讓你和王師中放對如何?
當然,徐澤在王師中面前肯定不夠看,但能攪渾登州這灘水,惡心一下蔡老怪也好。
三則,登州畢竟遠在千里之外,靠自己盯著徐澤,實際力有未逮,難免會出疏漏,如這次出海的具體細節,就有頗多可疑之處,童太尉雖然慣于看結果不問過程,卻不代表沒戒心。
再這么粗放管理,遲早會出亂子。
如其派一個可能會被徐澤拉攏、恐嚇甚至直接“落海淹亡”的小官去監督,還不如讓王師中多加留意,至少他是徐澤無法拉攏和恐嚇的。
所以,徐澤提議不僅要同意,還要將船廠直接設在之罘灣,不如此,如何能吸引遼國注意的同時,也吸引王師中關注?
“及世有遠見啊,此事我不能獨斷,過兩日才能答復你。另,你部水營因任務特殊,你自己擬個編制,交我審定!”
“謝太尉支持,末將必肝腦涂地,以報太尉!”
“呵呵,及世今年多大了?”
童貫滿臉笑容,話題突然轉移到私人問題上,徐澤心里咯噔一下,老童該不會動了與我結親的想法吧?
童貫雖是宦官,卻是有親族的,自己投靠了他,以后名聲就已經難保,再要是結了親,洗都沒法洗!失算了,早知道今日在宮中就求天子為自己指婚的。
此時再想這些無益,徐澤只能老實答道:“末將今年二十。”
童貫追問:“娶妻否?”
“尚未。”
“既如此,我今日便為你作伐,成全美滿姻緣如何?”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童貫擺明了要把自己徹底打上太尉黨的標簽,已然無法逃避,索性大方一點,爭取謀得更大利益。
徐澤抱拳道:“謝太尉成全,只是不知是誰家千金?”
“哈哈,這就等不及了?左司員外郎程萬里與我有舊,聽聞其女聰慧有顏色,可為你良配。”
程小娘子啊?可以有,可以有!
只是原著中,她出場的時間比較晚,此時應該還沒到婚嫁年齡吧?
雖說大宋相對于其他朝代,女子晚婚的更多,二十好幾,甚至三十歲才嫁人的,也不會有太大的輿論壓力,但以“風流雙槍將”董平的眼光和條件,當不會對年齡那么大還未嫁人的程小娘子有想法。
“太尉可知程小娘子生辰?”
“當年修言(程萬里字)為我門館時所生,應是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吧?”
呃,才十四歲,還沒有成年,你這是給我畫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