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演說家
這里的洞穴在整個地底世界中都算地上著名。
不同于其它狹小的坑道和石縫，這里的地形要更加復雜，這里的環境有一部分相當于地表世界的縮影，山丘、谷地、地下河和湖泊組成了它崎嶇蜿蜒的結構。
更加為人稱道的是這里的長度，它的源頭只是一條半身人也難以擠過的狹小石縫，但在更深處的位置，這里就變成了能夠容納大規模部隊行軍的廣闊大道，也就是地底居民熟知的洞穴大道。
這個巨大通道的不同地段的石縫聯通了地底世界的多個城市，正因如此，很多在地底城市之間來往的商隊都常常借道于此。
但這不代表這里就沒有可怕的地底怪物們。
恰恰相反，很多對于自己的實力有著盲目自信的怪物時常流連于此。
或是那種沒有找到充足的食物的怪物也會來此地冒險嘗試，它們有的進行了一場成功的狩獵，飽腹之后迅速離去，也有的變成了商隊的貨物之一，更多的則是曝尸在這里，的尸體吸引著更多的怪物們往此處聚集。
除了商隊和怪物之外，也不是沒有其他的生物，比如來自地表、不知死活的冒險家或者是在地底荒野中流浪的失去聚集地的地底居民們。
一個黑衣蒙面，披著卓爾斗篷，戴著黑色面具的卓爾正從一個位于高處的洞口往外窺視。
這個洞口距離洞穴大道的地面起碼有十幾英尺，從這個位置能很輕松地俯瞰洞穴大道很大一片范圍的景象。
卓爾名為迪弭契，他是一個強大的黑暗假面，同時也是一個信仰蒙面之主維倫的男性卓爾祭司。
他偽裝的身份是一個來回于地底世界的地底商隊的領導者。
負責為各個城市信仰維倫的卓爾信徒們傳遞消息或下達一些相應的任務，但偶爾在某個城市遇到比他的祭司等級還要高的祭司的時候，他也要在那些大人們的吩咐下去做一些任務，來幫他們解決一些不方便大人物們親自動手的麻煩。
比如去殺死一個人或是做一些破壞什么的，以他們商隊中隱藏的實力，這樣的任務每次都很輕松、很順利地完成。
在此之前，迪弭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這次這么麻煩的任務。
一開始的時候，大人對這個任務的描述很簡單，就是去城市中接應一個卓爾和一個重要的精靈女孩，解決掉那個卓爾，把精靈女孩帶回到屬于他們的城市星空幽谷就結束了。
迪弭契開始以為最難的是把女孩活著帶到星空幽谷的過程，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任務的第一步就出了差錯。
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卓爾居然獨自解決掉了他派去接應的三人，然后帶著精靈女孩逃跑了！
那個大人不是說那個卓爾已經受到他施展的心靈暗示術的控制不會反抗了嗎！
據迪弭契了解，那個卓爾既不是家族的武技長，也不是巡邏隊的隊長，只不是一個普通的卓爾平民戰士罷了。
這樣的家伙，在被關了那么久之后，居然還有力氣殺死接應的三人再帶著女孩逃跑！要知道為了保證萬無一失，迪弭契派去負責接應的人中可是還有一個10級以上的蒙面者！這可是一般家族中精銳戰士水平的職業者！
唯一值得慶幸的，他們沒有再進入城市，而是往城市外面的地底隧道中逃離的。
這讓迪弭契多少松了口氣，不然他可沒有勇氣憑借手底下的這些人在沒有掩護的情況下去蜘蛛女神羅絲賜福的城市中，在羅絲圣像的眼皮子底下搶人。
就在迪弭契思考的時候，洞口另一邊負責觀察的手下已經有了發現。
他們好像就在那里，我看到火光了。不過…不是說那個卓爾是一個有豐富經驗的戰士嗎？為什么還會犯這樣的錯誤？
迪弭契沒有理會手下的疑問，他在看到手下打出的前半句卓爾寂語之后就從胸口的皮甲下面掏出一個黑色鑲銀的圣徽，兩手合住，放到眉心默默感應著。
迪弭契睜開眼睛看向手下所指的方位。
那里有著一片蘑菇林，在蘑菇林的深處，靠近巖壁的位置，透出一道及其黯淡的紅光，地底世界的任何發光的苔蘚、真菌或是礦石都不可能發出這樣的光芒，那是獨屬于火焰的亮光。
沒錯了，就是他們，你馬上去召集其他人，我先一步過去拖住他們，不能讓他們再從我們手里溜走了。
說完之后，他不等手下的回應，就先一步從洞口跳下。
高大的懸崖并沒有稍微阻隔這個強大戰士的步伐，迪弭契只是通過自己的手和腳在身后的巖壁上稍微地借力，就隱蔽且迅速地滑落到洞穴大道的地面。
落地的時候迪弭契借力一滾，就完全消祛了所有的聲音，他保證自己的動作沒有任何的生物能夠注意到。
這除了他無可挑剔的完美動作以外，維倫賜給他的行動無蹤的特殊能力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洞穴大道的這片區域沒有太多的石筍和巖石，顯得有些開闊，不過已經足夠迪弭契隱藏自己的身影了。
他繞了一個大圈，慢慢潛行到那片蘑菇林附近，火光就是從蘑菇林內部的位置透出來的，但是在他現在的位置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不過這并不影響他的前進，他已經牢牢記住了之前的位置。
高大的蕈類遮擋了他的身形，腳下的腐土和小蘑菇消祛了他的腳步聲。
迪弭契就這樣一步一步慢慢接近自己的目標，每一步都讓他離目標更加接近。
韓箴注意到金毛大狗的不安。
他小心地撫摸著大狗脖子后面柔順的毛發，把臉湊到大狗的耳邊，小聲地問到。
“哪個方向…幾個人…”
大狗聽懂了韓箴的話，但很明顯，現在的韓箴還沒有取得它的信任。
金毛狗一扭脖子，甩開韓箴撫摸的手掌，并很人性化地對著韓箴鄙視地看了一眼，跑到還在昏迷中的愛麗絲身旁，擺出一副忠心耿耿守衛的模樣。
韓箴的手僵在半空，嘆了口氣。
看來是指望不上這個狗東西了。
韓箴又看了一眼在喝完熱水之后，呼吸已經恢復平穩的精靈女孩。
果然不錯，就是應該多喝熱水，多喝熱水對身體好。
輕輕地起身，走到自己剛剛放下的彎刀旁邊，無聲無息地拿起連鞘的彎刀，想了想，韓箴又從身后的背囊里掏出一個陶瓷球和兩根黑色的尖刺扣在手心里。
又看了一眼看樣子是不會讓自己再靠近女孩的大狗，韓箴上身一彎，擺出一副潛行的架勢，身體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洞穴外面的陰影中。
繞過那片狼藉的地面。
充足的經驗告訴迪弭契，這里應該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斗。
或許那個卓爾就在這場戰斗中受傷了也說不定。
不過在看到那些被劈成碎片的藤蔓，迪弭契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迪弭契真的很佩服那個卓爾戰士，能獨自一人帶著一個毫無戰斗力的精靈女孩在危機遍地的地底世界跑這么遠，讓他們追得這么累，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卓爾戰士能夠做到的。
不過…正是因為如此，這樣的對手才值得狩獵啊…
這時候，透過高大蕈類之間的縫隙，迪弭契已經看到那個不斷往外冒著亮光的如同一個稍微大一點的石縫的洞口。
這個發現讓他全身的血液開始加速流淌，力量伴隨著血液充斥了他的全身。
嘴角勾起，迪弭契面具籠罩下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
就在迪弭契潛行進入洞穴的時候，他身子一滯。
迪弭契斜眼慢慢看向右方的位置，他看見骯臟的腐土上，一個殺手藤細小的旁支正彎彎扭扭地鉆進地里。
迪弭契自嘲的笑了笑。
可能是我太緊張了一些，不過是一個平民戰士而已…
但當他轉過頭的時候，他的瞳孔縮成了針眼大小。
看見一對淡紅色的眼睛正在距離自己不到一英尺的距離上跟自己對視，彎刀的刀刃已經貼上了自己前胸的皮甲，一把匕首也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韓箴這次完美的突襲失手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能迅速地解決掉這個卓爾，然后帶著身后洞穴里的愛麗絲離去的時候，韓箴失手了。
身前的這個人好像突然由一個真實的、可以觸摸到的實體，變成了一個逼真的幻影，韓箴的攻擊直接從他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一擊不中，韓箴迅速后撤兩步。
這是一個比較安全的距離，兩人現在相距十英尺左右，在這個距離，如果他施法或者有什么別的動作，韓箴能充足的時間來選擇繼續進攻或者是后撤。
“這是勞洛維姆的虛無轉化，這是我神的饋贈，我現在的身體是虛無狀態，你是無法傷害到現在的我的…剛剛那次，我不得不說，真是一次可以載進教科書里面的漂亮的突擊。”
迪弭契面具后面的臉上滲出了汗水，但他唯一露出的眼睛里卻流露出一種欣慰的神采。
“不得不說，你特別適合做我神的信徒，黑暗假面這個職業仿佛天生就是為你準備的…放下手里的武器，加入到我們之中吧…過往的一切我們都可以既往不咎…”
“呵呵。”
韓箴對此不屑一顧。
“怎么？你不相信？我這次可說的是真的…還是說你在考慮陣營的問題，沒關系，只要你加入我們，總有一天，你的想法會改變的，只要你能深入地了解我們，你會發現我們的理想是多么地偉大！”
迪弭契伸張雙手，仿佛要擁抱那虛無的存在，這時候的他不像是一個要處決面前卓爾戰士的劊子手，更像是一個瘋狂的傳教士。
“我們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所有的卓爾！黑暗精靈應該團結為統一的民族！我神將帶領著所有的黑暗精靈再次團結，再次統治其它次等民族！男性與女性的地位應當平等！我們為了實現偉大的理想，甚至可以為了共同向前而與其他種族的精靈互相合作，乃至人類和半身人都勉強可以接納到我們之間…”
迪弭契面具下面的面容完全充血，他慷慨激昂地演說著，但是看到面前那個卓爾無動于衷的表情，迪弭契又感到了一陣沮喪。
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羞惱和憤怒之情！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覺得興奮？不想馬上就加入我們，為了黑暗精靈更美好的明天而一起奮斗嗎？”
迪弭契想不明白，這還是一個平民卓爾男性嗎？
往日里，他的這番演講，別說是平民卓爾了，就算是一個貴族，只要是一個有血性的卓爾男性，聽到這番話都會表現的熱血澎湃，恨不得馬上加入自己的行列中來。
難道自己的演講能力退化了？
韓箴眼睛不眨一下，戰斗的姿勢不變，微微歪了歪頭。
“說得很好，你在等什么？難道你還想讓我給你鼓掌嗎？”
迪弭契額頭和脖頸上的青筋全部暴起。
他拳頭緊握，眼中的神情由熱血變為憤恨，低聲嘟囔著。
“…無可救藥的渣滓…我現在就代表我神凈化你的靈魂…和身體！！！”
本就是虛無狀態的軀體在韓箴面前迅速消失不見。
下一刻，韓箴身后的陰影蠕動，手握雙刃的迪弭契從陰影中竄出，手中帶有黑邊的短劍直刺韓箴的背后的心臟位置。
如果是普通戰士，這樣的一擊在受害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結束了。
但韓箴的雜技劍術最克制的就是這種來自背后的攻擊。
韓箴迅速轉身，身子轉到一半的時候，右手的彎刀從上方后背，擋住了一把短劍左手的匕首反握后伸，格擋住迪弭契的另一把短劍同時左腿抬起，架住迪弭契的撩陰腿，同時也避免了他安裝在靴子上淬毒的利刃的偷襲。
“就這？”
韓箴眼神平淡，冷冷地問到。
“啊去死！”
迪弭契憤怒地大喊，就在他準備再次潛入陰影中的時候，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拋出來的陶瓷小球。
突然出現的劇烈光線關閉了迪弭契和陰影界之間的通道，也破壞了他的這次潛行，照的他頭昏目眩。
“光正照在你頭上。”
迪弭契耳邊傳來卓爾那獨特的問候方式，他張嘴想要回罵，但眼角和一只手上突然傳來了針扎的痛感。
迪弭契馬上再次進入到虛無狀態，等他視線恢復之后，他才看見手中刺進一根黑色的長刺，另一根黑刺劃破了他的眼角，卡在了面具上。
他剛想嘲笑兩句，但一陣眩暈感慢慢涌上他的大腦。
“卑鄙…有毒…”
迪弭契不再廢話，在陰影的幫助迅速地消失、離去，同時他最后的聲音在風的幫助下傳進了韓箴的雙耳。
“你們逃不了的…這次是我大意了，我還會再次追上你的，到時候…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