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羅絲的‘正義’
當韓箴跟著莫里芬從石柱里面出來時，他才真正感受到之前戰斗的慘烈。
畢竟中央石柱之內都是小規模的精英戰斗，而且里面傷亡的大多數戰士在戰爭之后都能得到有效的治療乃至復活，中央石柱外面的情形則完全不同。
尸橫遍地，亂石交錯。
和之前進入的地方不同，莫里芬帶著韓箴走出來的地方是面對家族大門的出口也是敵人大部隊的主攻點。
這里原先是一片巨大又平整的空地，空地中心由黑曜石板鋪成了一個廣場，有兩個石柱拱衛著中央石柱，并和中央石柱一起把這片空地的三個方向都圍了起來。
這時的空地上遍布尸體，大部分是熊地精、地精和半獸人那殘缺的尸身，其中夾雜著不少黑暗精靈和巨大變異蜘蛛的尸體。通過那些黑暗精靈尸體上的衣服和發型依稀可以辨認出，大部分是家族里的戰士，還有少數的進攻者因為來不及帶走才遺留下來的尸體。
原先鋪滿石板的地面上面遍布裂痕，多是魔法造成的，很難找出完整的石板，畢竟無論是進攻的一方還是防守的家族一方，在這種戰場上很難再要求他們愛護公物。石板的裂縫中都是已經干涸的血液，大部分血液因為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都已經轉變成漆黑的顏色。
不過相較于兩側的石柱，空地上的情形都算好的了，畢竟只是多了些尸體。韓箴右面的石柱在激烈的戰斗中被破壞的最為嚴重，在強大的魔法攻擊下，都已經坍塌了大部分，甚至不足以擋住后面韓箴之前居住的三號石柱。
韓箴回頭看向身后的中央石柱，同樣因為戰斗而被破壞地十分嚴重，原本平整的表面變得坑坑洼洼，通過一部分的殘垣斷壁還可以分辨出原先裝橫華麗的一個突出的陽臺。陽臺離地面約七八米高，本來應該是值得贊美甚至極盡奢華的陽臺現在只剩下了一個光禿禿的臺面，顯得格外凄慘。
“沃德！”
正在協助家族里的長女維克娜整理戰場的莫里芬突然招呼韓箴。
“你去四號石柱那邊問一下，家族的糧食怎么樣了，然后回來報告。”
“儂就是之前保護艾倫妮塔阿姨的那個戰士吧。”
莫里芬身旁那個穿著暴露的女祭司突然開口。
“大人，是我。”韓箴低頭行禮。
“好好干，艾倫妮塔阿姨和那個小妮子可是很看好你喲，可不要辜負了她們的期望喲。”維克娜猩紅的嘴唇微微張合，但她那壯實的肌肉和手邊的硬頭錘讓韓箴的目光不敢斜視。
“是，大人。”
“呵呵，真是無趣的小家伙，快去吧。”
韓箴如蒙大赦，連忙落荒而逃。
他繞過中央石柱，從石柱左面來到家族的苗圃。
從這個方向，韓箴可以更清楚地看見中央石柱左面的二號石柱，這里原本是艾倫妮塔培育變異蜘蛛的地方，不像右面的那根幾乎都要被完全摧毀的石柱，這里受到的損傷并不嚴重，透過石柱表面的裂紋，還能隱隱看見里面游蕩的巨大蜘蛛。
雖然知道這些巨大蜘蛛不會隨意攻擊家族里的黑暗精靈，韓箴還是小心地繞過這片區域。
家族的苗圃，這里是背對著外圍的蕈傘群圍籬的家族種植區。原本在這片空地上種滿了可食用的苔蘚和蘑菇，還有一些養殖的洛斯獸。
不過現在肉眼可見的一大片田地都被損壞了，大多是被敵人的部隊踩踏導致，畢竟這里也是敵人突入的三個方向之一，敵人的菁英小隊大多都是從這里突入進來的。
苔蘚田旁摞著幾個半獸人的尸體，那是原先家族里負責打理的幾個奴隸，田地里面這時正有兩個家族的黑暗精靈負責統計損失。
韓箴連忙上前詢問。
“初步估計，田地損毀的不多，有三分之一的田地被破壞，不過好在洛斯獸的圍欄那邊沒有受到破壞…”一個負責統計的男性卓爾撓著頭對韓箴匯報。
就這樣，在完成治療以后，韓箴一直在幫莫里芬收拾經過戰斗之后殘破的家族駐地。
直到頭頂上的螢石再次向著紫色轉變，家族的戰后整理才初步完成。
就在韓箴以為任務完成，準備回到自己那在戰爭中完好保存下來的個人房間休息時，莫里芬拉住了他的手臂。
“別急，接下來的事情很重要。”
韓箴這時發覺，家族的主母伊凡麗莎已經來到駐地的大門前，她坐在一個發著藍光的浮碟上，她的長女跟在她身后，還有一部分家族里的貴族們。
“走吧。”
莫里芬招呼著一些衣著破爛的士兵，韓箴的手里也被象征性地塞了一把長劍，他們護衛著家族里的一部分貴族向外走去。
韓箴一開始還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因為帶著這些衣著破爛的士兵對于貴族們來說可是很丟臉的事情。
但是隨著他們的行進，韓箴從來沒想過蜘蛛王城中會有這么多的居民，似乎整個城市都騷動起來，他們都因為那場失敗的突襲來到街頭，其中有巨魔雇工、半獸人、食人魔、灰矮人商人等地底居民，更多的還是黑暗精靈平民。
當街道周圍的人群看到韓箴家族的隊伍時，即便他們這些護衛都衣衫不整，他們依舊恭敬地讓開了道路。在周圍的人群意識到他們就是那個成功抵御進攻的那個家族時，騷動變得更大了。
通過周圍人群的話語，韓箴了解到，他們的目的地正是之前作為進攻者的家族——弗瑞斯諾夫家族的駐地。
當來到那個由三個石柱組成的家族駐地時，韓箴驚訝的發現，已經有很多人聚集在這里。弗瑞斯諾夫家族的大門外面已經聚集了許多身穿華麗衣物的卓爾貴族；數目眾多的黑暗精靈把弗瑞斯諾夫家族圍困起來，通過周圍人們的交談韓箴才知道，那是三所學院的老師和學生們；更遠的地方，不斷有城市中的居民趕過來準備看熱鬧。
已經有八個巨大的蜘蛛形狀的火爐安置在了弗瑞斯諾夫家族的周圍，一些身穿祭司衣服的女卓爾位于火爐旁邊，是蜘蛛教院里的牧師們，她們都是羅絲的虔誠信徒。
家族里的貴族們在主母的帶領下繼續向前走去，韓箴他們被留在了外圍。
韓箴看見主母走到那些卓爾貴族們的最前方，然后跟領頭的議會主母說著什么，然后她回過頭來，使用魔法大聲宣告著，不過主要還是對著那些貴族們宣布，因為即便使用了魔法，由于實在離得太遠，韓箴只能聽清一部分內容。
“…觸怒…弗瑞斯諾…議會…宣判…代價…”
韓箴忽然聽到身邊的人說。
“要開始了。”
然后韓箴就看到，弗瑞斯諾夫家族周圍的那些火盆里忽然燃起了沖天的火焰，然后通往深淵的大門就打開了，無數的地獄怪物從里面噴涌而出。
韓箴肯定，如果在地表，這一定會引來無數正義的冒險者和圣武士，而開啟深淵大門的那個人在圣武士的審判下絕對不會有好下場。不過這里是地底世界，沒有圣武士也沒有正義的冒險者，甚至這些深淵的大門還代表著‘正義’的制裁。
在那個家族的周圍，各式各樣的咒符和結界紛紛爆炸開來，韓箴相信，那些東西絕對跟自己家族外圍的一樣致命，但對于那些被召喚來的魔物來說卻并沒有太大的作用。
術士學校的學生和法師們紛紛利用閃電、強酸和火球猛烈地轟擊弗瑞斯諾夫家族；格斗武塔中的教官和學生們拿著十字弓對準窗戶射出箭雨。
那群怪物沖進了大門。刺眼的閃電不停地流竄，震耳的雷聲毫不停歇。
“我們運氣不錯。”韓箴忽然聽到莫里芬在他身后說活，“要知道，很多時候，即便防守的家族成功防守住了敵人的突襲，也會因為實力大損而被除名。”
“除名？”
“他們只會剩下一小部分貴族，甚至幾個，家族里的平民全部戰死。他們不足以另外組成一個家族，會有別的家族接受那些遺孤，他們會得到新的姓氏，新的家族，新的生活。”莫里芬的聲音很平淡，不帶絲毫的情感。
“所以說，我們的運氣不錯，雖然我們損失很嚴重，但大部分人都活了下來，在主母的帶領下我們依舊強大，而且會變得更強，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用考慮外界的威脅，這是勝利者的優待…”
韓箴看著面前那個家族的慘狀，雖然這個家族在之前還是敵人，但在這樣‘正義’的裁決下，他的心里還是高興不起來。
韓箴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黑暗精靈被幾只深淵的魔物撕咬成碎片，幾個想要逃離的黑暗精靈被格斗武塔的學員們射出的弩箭釘死在墻壁上，縱橫的閃電把一些躲避的身影撕成碎片。
一處石柱騰起了一縷火焰，在遠處看是一縷，但近處肯定是如同火柱一樣的深淵魔火，火焰慢慢擴大，直到將這個家族駐地完全包圍起來，熊熊燃燒的火焰倒映在韓箴紅色的眼眸中，最終和他眼中的紅色融為了一體。
韓箴就這樣看著那片倒映在眼中的石柱建筑慢慢的變成一團冒煙、融化的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