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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 被遺忘的孤軍

無線電子書    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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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榮殺掉俘虜以示決心,可是在一陣呼喝之后就心慌氣短,老穆頭和李聽芳只好把他扶回后帳,又請御醫前來診治。

  文武百官心中已然有數,柴榮身體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怕是已經沒有幾日好活,北伐之事只能到此結束了。

  出了柴榮的大帳,百官各司其職,可是沒有誰再組織人手修建即將完成的浮橋,已經開始做著撤軍的準備。士卒們也不是傻子,一日之間大軍之中已經開始出現各種的流言。

  看著御醫煎好湯藥,老穆頭親口嘗過,方才送到大帳之中。看著病懨懨的柴榮,老穆頭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之感。

  高平之戰,淮南親征仿佛就在昨日,柴榮是何等的光芒四射意氣風發,這才過了多久便成了行將就木之人。

  此刻老穆頭在心里是有些埋怨已經死去的郭威,他在天上為什么不好好保佑一下自己選中的繼承人,不能叫他活的再久一些,哪怕再有個三五年都好。

  雖然老穆頭只是個大頭兵,卻在軍伍之中摸爬滾打一輩子,他十分的清楚一旦柴榮駕崩幼主即位,這個冉冉升起的帝國會面臨什么情形,莫非這就是天意嗎?

  老穆頭輕輕的喊了一聲,“陛下用藥了。”

  只見柴榮緩緩的睜開眼睛,李聽芳連忙的將他扶起來,把一條被褥墊在他的身下。

  柴榮輕聲道:“現在幾時了?”

  “剛剛到酉時,天色還沒有黑哩。”老穆頭說著用調羹舀了一勺湯藥遞到柴榮的嘴邊,柴榮卻伸手接過藥碗,一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干凈。

  “哈…”柴榮長出一口氣,五官被藥汁苦得扭成一團,“這藥真的苦。”

  老穆頭笑道:“這藥加了黃蓮自是苦,陛下只要好生用藥調養個一年半載就能痊愈。”

  御醫可不是跟老穆頭這么說的,御醫說柴榮少則數月多則半年就會駕鶴西去,他不過是在勸慰而已。

  換作郭威聽了這樣的勸慰一定會當面說破,說“我的身體我還不清楚”之類的話。

  可是柴榮卻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朕一定會好的,朕還沒有收復幽州。”

  不是柴榮比郭威自大,他只是不肯服輸而已,見老穆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道:“有什么話跟朕直說就是。”

  老穆頭接過柴榮手里的藥碗道:“剛才韓通來找過俺,他跟俺說營中已經有點檢做天子的流言了。”

  柴榮嗤笑一聲道:“朕一得病,這些宵小果然耐不住了。”

  老穆頭放下藥碗拜倒懇求道:“陛下,咱們退兵吧。”

  柴榮聞言不語,只是緩緩的躺會到榻上,一雙眼睛望著高高帳頂,那里有一個指頭粗的窟窿,夕陽絢爛的霞光從這里射進來,隱約可見有無數的塵埃在光線之中浮動。

  不知過了多久,這道霞光漸漸消失,帳頂只剩下一片漆黑,柴榮扭頭看看李聽芳點燃的燭臺,輕聲的道:“退兵!”

  就在和契丹人決戰的前夕,大周退兵了,作為皇帝兼主帥的柴榮別無選擇。他重病在身已經軍心動搖,這樣的情況下已經不具備和契丹人決戰的條件。

  同時大周還面臨著另外一個風險,一旦柴榮在這里駕崩,百官和將士絕不會千里迢迢的趕回開封擁立他那個年僅十歲的長子,不等他的尸體變冷,就會重新的立一個皇帝出來。

  唯有回到東京,才能順利完成皇位的傳承和權利的轉移,這一點柴榮心知肚明。

  第二日柴榮便正是下詔,大軍撤回東京,同時任命韓令坤為霸州都部署,陳思讓為雄州都部署,率領兵馬原地駐守,并且令他們休整城城池,準備迎接契丹人的反撲。

  沒錯,柴榮他還準備回來,幽州就像是那只水鳥一樣,一箭射不中,只要還有機會他就會射第二箭,可惜上蒼不仁沒有給他第二次北伐的機會。

  大軍來的時候氣勢磅礴,走的時候也是風風火火,柴榮上來船后順著運河一路急行,只三日天的功夫就穿越茫茫水泊到了澶州。

  此時離東京已是不遠,柴榮卻叫大軍停了下來,下船乘車一路到了鎮寧軍節度使府。從馬車上下來,柴榮抬眼看了看軍衙的匾額,病容之上露出一絲微笑,他推開身邊的老穆頭和李聽芳大步邁上臺階。

  他自幼被過繼到郭威名下,跟著郭威東遷西走,年紀稍長就上街賣傘貼補家用,后來姑母過世他干脆走南闖北的販茶。等郭威權勢漸大,他便放下買賣跟在郭威身邊東征西討,很少過上安穩的生活。

  乾佑之變叫他滿門被誅,僅有一子獨活使他悲傷欲絕,就在這個衙門他每天拼了命的處理各種的公務,不叫自己有半點的空閑,以免想念慘死的妻兒,他的病就是在那時候落下的病根。

  直到符氏到來,這個堅韌溫柔、美麗賢惠的女子叫柴榮孤寂冰冷的內心有了一絲暖意。在澶州的三年不是他最幸福的三年,卻是對人生最有感觸的時光。

  他穿廳過堂到了后衙,這里并未有太多的改變。葡萄架上郁郁蔥蔥,艷陽之下青綠葡萄葉子亮的晃眼,隨著微風緩緩扇動,隱約可見青豆一樣的葡萄。

  那時候會有一個女子站在凳子上用雪白的毛筆給稚嫩細小的葡萄花授粉,嬌笑著對他道:“這樣到秋天會多結一些,若是吃不完就給郎君做成葡萄釀。”

  柴榮突然面色泛紅,指著葡萄架下的一角的道:“老穆頭,快把那里挖開。”

  老穆頭連忙的帶人將地面挖開,挖了約莫有兩尺深,就見兩個小小的酒壇子。

  柴榮激動的道:“快取出來,動作慢些,不要打破了。”

  老穆頭把兩個酒壇子放在石桌上,柴榮寶貝一樣用衣袖擦拭上面的泥土,他動作很輕仿佛那是個梨花帶雨的美人。

  他把酒壇子擦的光亮如新,這才揭開封口,李聽芳立刻遞上一個干凈的白瓷碗,柴榮拿過酒壇子湊到碗口,立刻就有暗紅的酒漿緩緩的流出來。

  柴榮端起碗來,輕輕啜了一口,味道有些酸澀卻比從前更加濃郁,他兩眼微微泛紅,眨了眨眼淚光又消失不見,隨后又大大的飲了一口。

  李聽芳勸道:“陛下圣體剛剛有些好轉,還是少飲一些,”

  柴榮搖頭道:“不礙的,這才是朕的良藥,老穆頭封了軍衙,不要叫任何人來打擾朕。”

  柴榮懷念美好的舊時光,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也不見出來,百官卻急了全都堵在節度使府外面求見,就怕柴榮不聲不響死在了里面。

  老穆頭到了軍衙外對眾人道:“諸位請放心,陛下的精神已是好了許多,只管回去處理公務。”

  范質道:“既然陛下無礙,還在早些啟程回東京吧,免得節外生枝。”

  老穆頭自是明白范質說的節外生枝是指什么,“俺想陛下早日回東京,可是俺說話不好使,諸位身居高位懂得道理又多,不如選個人出來跟俺進去勸上一勸。”

  誰知百官面面相覷,竟無人應聲,因為這確實不是一件好差事。

  百官都知道柴榮是爭強好勝之人,現在跑去跟他說你身體不好隨時都可能玩完,咱們還是趕緊回開封吧。這種事情不好張口不說,一旦惹得皇帝不高興,說不準還會丟官罷職。

  倒也有不怕觸皇帝眉頭的人,李戴對眾人道:“既然諸位不肯去,下官愿去面圣進諫。”

  百官只當沒有聽見,老穆頭嗤笑一聲,“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湊什么熱鬧,這人平素就不知輕重,難免惹陛下不快,滾一邊去!”

  李戴氣憤道:“我雖位卑,可也有一副忠肝義膽,你怎敢這般辱我,我要向你陛下彈劾你!”

  “攆走!”老穆頭不耐煩的揮揮手,立刻就有侍衛將李戴打走。

  一個文官突然到了張永德跟前拱手道:“如今天下未定,強敵環伺,澶州離東京尚有兩三日的路程。眼下圣體欠安若有不測發生,大周江山恐有易主之虞。

  點檢是陛下至親心腹重臣,更是鎮寧軍的節度使,唯有點檢方能去勸上一勸了,還請點檢莫要推辭。”

  見有人找上張永德,其他人便都圍了上來,一個個向張永德打躬作揖請他進去規勸柴榮。

  張永德興許覺得有理,又或是覺得柴榮死在自己的地盤上確實不太好便應了下來。

  他跟著老穆頭進到后衙時,柴榮正在葡萄架下用飯,看起來很是愜意,并不像是一個病重將死之人。

  石桌上的不過擺著兩個簡單的菜色,還有昨日尚未喝完的葡萄釀,他的對面放著一副空碗筷多半是給已經亡故的符后留得的。

  見張永德過來,柴榮伸手指了指旁邊的石凳道:“抱一過來與朕一同用飯,記得廣順二年,先帝征討慕容彥超回來,咱們就在這葡萄架下飲酒暢談。這才短短幾年,先帝和皇后都已經故去,只剩下你我和重進兄了。”

  張永德卻正兒八經的一拱手道:“臣來見陛下是有要事進諫。”

  “抱一,盡管說就是。”

  張永德倒也沒客氣,將別人說給他聽的話一字不改的向柴榮轉述了一遍。

  柴榮聞言劍眉一蹙,“這話是誰叫你說給朕聽的?”

  張永德直白回道:“這是群臣的意見,臣不過是代群臣轉述。”

  柴榮上上下下的將張永德打量了好久,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朕就知道有人這樣唆使你的,可惜,朕觀你面相窮薄無此富貴之命!”

  張永德尷尬又惶恐,連聲附和道:“是是是!”

  柴榮起身吩咐道:“傳旨三軍,即刻啟程回京!”

  這些話任何一人都能說,唯獨張永德不能,前幾日軍中還在流傳“點檢做天子”的讖言,此刻身為殿前司都點檢的張永德就跑來和柴榮說“江山有易主之虞”。

  若是換作另外一個皇帝,怕是直接就拔了刀劍將他就地斬殺。可柴榮不但沒有加深對張永德的懷疑,反而對他更加的放心,這樣一個被人推到槍口上還不自知的人沒有那份造反叛亂能耐。

  柴榮不再懷疑張永德有不軌之心,可若是把江山幼子托付他怕是也保不住,心中的既定的人選又少了一個,反叫柴榮有些惆悵。

  他回到屋里穿戴整齊正準備離開澶州,老穆頭突然腳步匆匆跑了近來,“陛下,軍衙外面來了個人。”

  柴榮道:“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叫你這般緊張。”

  老穆頭苦笑著回道:“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個小兵,是徐羨派來的小兵!”

  “呀!”柴榮一怔劍眉一挑一拍大腿,“朕竟把他給忘了!”

  柴榮被重病所擾心神不寧,緊接著就從幽州撤了軍,一路之上急匆匆逃命一樣,好不容易在澶州休息了一天,卻在思念已經去世的符后,根本就沒有想到徐羨這個潛入敵后的人。

  皇帝不記得的事情無妨,自會有大臣提醒,可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僅有柴榮、老穆頭和李聽芳三人而已。

  可老穆頭心憂柴榮病情同樣將徐羨拋到了九霄云外,“不賴陛下,俺也把他給忘了。”

  李聽芳怯聲道:“奴婢倒是記得徐令公事。”

  老穆頭喝道:“那你為何不提醒陛下。”

  “軍國大事哪里輪得到我一個奴婢置喙,心想著大軍撤了,徐令公自是應該跟著撤了。”

  柴榮苦笑道:“他怕是不知道大軍撤了,再說他都破釜沉舟了也無路可撤,除非穿越幽州從契丹人眼皮子底下經過。朕倒是把他害慘了,這個小兵該不是僅剩的一個吧。”

  “叫上來問問就知道了!”

  老穆頭當下叫人把那小兵請了過來,小兵見柴榮立刻叩首道:“紅巾都斥候營伍長陳牛兒拜見陛下!”

  小兵未著鎧甲,只是一副普通農人打扮,后肩還插著一根斷箭,后背之上滿是干涸的血跡。

  柴榮沒有廢話直接問道:“徐羨和紅巾都現在在哪里?”

  “徐令公和紅巾都此刻正在燕山背面一百多里的地方,隨時可以配合陛下進攻遼國大軍。”

  柴榮聞言不禁輕嘆了一口氣,他的任務徐羨做到了,而他自己卻沒有做到,“你背上的傷怎么回事,是來時被遼軍識破了身份嗎?”

  “不是!幽州附近有些亂,俺帶著兩個人沒費多大力氣就過了幽州,見了瓦橋關的守將稟明情況,卻被拘了起來,這傷是俺逃出來的被射的,另外兩個兄弟已經被射死了。出了瓦橋關才知道大軍已經…撤了,就搶了一匹馬連忙來追,陛下可不能扔下紅巾都不管啊。”

  老穆頭看向柴榮道:“是韓令坤,他恨徐羨入骨,難保他不向契丹人出賣徐羨,這下他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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