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清甩了甩劍身上的雨水,歸刀入鞘。
他轉身望了鳴海信吾一眼,微微點頭。
“我要先帶上野前輩回協會,小兔和那位秋山桑,我會一起帶回協會,暫時保護起來。”
“你怎么說,鳴海君,要一起么?”
鳴海信吾早就收劍入鞘,金黃色的海國作斂去了鋒芒,不起眼的橫在他的腰上,從剛剛為止,他就一直在屋檐下袖手旁觀,雖然臉色凝重,面色不虞,但也沒有擅自插手。
此時聽到上杉清的招呼,他慢慢的搖頭。
“不,不必了。”
“你忙你的,我也有事要做。”
上杉清眉頭一皺,明白了鳴海信吾的意思,有些不解道:“你要單獨行動么?沒有必要吧?”
“我以為...至少在這件事上,我們是一邊的。”
鳴海信吾摩挲著海國作的劍柄,眉眼低垂,輕輕的笑了一聲,眸中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們是一邊的,不過...我有我們的方法。”
“與你們截然不同的方法。”
上杉清的狐貍眼兒瞇了起來,沉默了數秒,才篤定的道:“啊...我忘了,這里是荒川。”
“他們打著荒川之主的幌子,在荒川之畔做出這種事,想必你也在壓抑著怒火吧?”
“呵...以己度人,我忍不了。”
“好,那我不多嘴了,讓我看看...荒川之主的做法吧...”
荒川之主四個字,讓鳴海信吾的眼神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而后,有些莫名的笑意就在他的嘴角蔓延開來。
“啊...你果然認出我了。”
“也對,如果是你的話...”
話沒說完,就被鳴海信吾岔開了,他感慨了一聲。
“荒川之主啊,多少年沒人這么叫過我了,久到...我都快忘了這個名號應該承擔的責任了。”
“這樣可不行。”
自言自語著,鳴海信吾只留給了上杉清一個背影。
“我有神名,卻是妖怪出身。”
“雖然此世為人,但草莽習氣恐怕難改。”
“你知道么,我在荒川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類,有的懦弱,有的狠毒,有的婦人之仁,有的自私至極。”
“上野桑是我看著最順眼的一個。”
“用人類的價值觀來評價,他是不折不扣的好人。”
“而且,他是荒川之主的信徒。”
“他本來就不算多有錢,但是給那明明已經不能庇佑他的神明,依然供奉昂貴的新鮮水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未停歇。”
鳴海信吾踱了幾步,走進樓道里,在地上的小小神龕前停下。
神龕之上銘刻有“荒川”二字,神龕之前是一碟擺放整齊的蘋果。
風雨飄搖中,這神龕卻并不顯得破敗,顯然是經常有人打理供奉,經受香火。
這當然是上野三石的手筆,他家里就世代生在荒川,長在荒川,是伴隨著荒川之主的傳說長大的,對其也有虔誠的信仰和敬畏。
不過這蘋果看上去并不算很新鮮了,上野三石這幾日與上杉清一起奔走,又受了傷,看樣子沒有時間來神龕前供奉。
鳴海信吾也不嫌棄,他拿起一個蘋果,隨便用衣袖擦了擦,咔嚓的咬了一口。
咀嚼了幾下,咽下口中的蘋果后,他側過了半邊身子,一雙瞳孔中已經滿是暴戾的血紅色。
“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神明其實也是這樣。”
“有人虔誠信你,日夜供奉與你,他遇到災難危險,那就不能袖手旁觀啊...”
“這話...還是你當初與我說的呢...”
上杉清前面還認同的點頭,到了最后,有些訝異的疑道:“你說什么?”
鳴海信吾沒有重復說過的話的打算。
“信奈,把小兔交給這位上杉君,我們要去做事了。”
鳴海信奈牽著上野兔的手,急匆匆的從樓道中跑了出來,用力的把上野兔的小手塞到了上杉清的手中,自己興沖沖的湊到了鳴海信吾的身邊,小聲念叨著什么。
“喂!傻大個!終于要對他們動手了嘛?”
“哼,你前幾天還說要用人類的手段解決問題,沒幾天就反悔了,真是反復無常。”
“你好啰嗦,對付人類,要用人類的手段,對付犯我之鬼神,稍微過分一些,也無所謂吧?”
“走吧...”
“你不是說過,要用巨浪將那些蟲子碾成粉末么...”
“這次就例外讓你跟著好了。”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帶著同樣有些興奮肆意的笑容,就這么漸漸的消失在了上杉清的視線中。
看著那兩道背影,上杉清莫名的就覺得,招惹到他們的人,可能要倒霉了。
他沒來得及多想,就覺得握住自己手的小手有些顫抖。
低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上野兔哭的有些紅腫的眼睛。
“上杉哥哥...我...我是不是個災星啊...”
“爸爸,媽媽,爺爺,都變成了這樣,我...我,我好怕信奈姐姐也因為我而遭到厄運。”
“上杉哥哥也離我遠一點吧!不要讓我身上的災難傳染給你,嗚嗚...”
年幼的小姑娘哽咽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讓上杉清有些心酸。
他半蹲下身子,用經常來對付野原杏子的摸頭殺摸了摸上野兔的小腦袋,盡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小兔,不要亂想,這與你無關,錯的人不是你。”
“放心,你爺爺會沒事的,我與你約定過,你還記得么?”
“現在,我帶你回我家,讓杏子姐姐陪著你,我去把你爺爺救回來我保證,他不會出事的。”
“我們拉過鉤的。”
也許是上杉清的溫言細語讓上野兔感受到了安全感,也許已經到了這種境地的小兔,只需要一點點安慰,就能夠抓住僅有的希望火苗,有些稚嫩的抽泣聲慢慢的停住了。
拍了拍小兔的背,給她順了順氣,上杉清領著她走向了車隊的方向。
安頓好了上野兔和秋山雅子上車,簡單的幾句話,稍微寬慰了一下她們,上杉清沉著臉,坐進了工藤優一后面的座位。
他的身邊,就是昏迷不醒的上野三石。
越是平靜,心火就越燒越烈。
剛剛鳴海信吾的態度,也燃起了他的憤怒。
他現在一閉眼,就是當初在東文會總部橫死的無數尸體,就是被寄生后喪失意識的秘儀者,就是紫芒滿目的上野三石。
在這漫天大雨中,他的眼眸里,似乎有一團火焰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