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夜幕夜總會出來時,已是兩個多小時之后的事了。
在此期間愛德華詳細地詢問了每一個潛在合伙人的聯系方式,并一一記錄在了自己備忘錄里,那小心翼翼又如獲珍寶的神態讓瑪麗安總覺得自己是來錯了地方——這哪里是狼人部族千百年來的領袖,分明只是一個和學校老師討論女兒問題的老父親。
直到從夜總會里大門走出來的那一刻,瑪麗安都依舊有些暈乎乎的。
其實她把顧云的話總結了一下,然后極度震驚地發現顧云只是告訴了愛德華要讓女兒廣交朋友這么一個簡單樸素的道理,可正是這么一個道理,卻讓傲慢的愛德華將顧云視作了精神導師。
瑪麗安百思不得其解,這個道理一點都不高深莫測,可能就連菜市場里的大爺大媽們都能搬出一套類似的理論出來。
所以作為黃昏魔女、女巫結社的締造者,以及這個世界上最精通咒語之人,她開始懷疑顧云是不是掌握了某種連她都沒有觸及到的精神魔法,以至于他隨便說些什么都會被人莫名其妙地當作老師來看待。
瑪麗安仰頭夜空的滿月,清涼的晚風揚起了她的發絲,她自動屏蔽了門后吵耳的音樂與喧囂。
她深吸一口氣,側過臉仔細打量著離她只有不到一步的顧云。
這一次,瑪麗安觀察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仔細,她想要探究在顧云平和外表下,是否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那可能是比天災們更加為深邃的黑暗,也是他們從未面對過的恐怖。
夜總會五光十色的光暈罩在顧云臉上,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瑪麗安銘記住了顧云臉上的所有細節,但卻終究沒能看出一絲破綻來。
沒有陰謀得逞的竊喜,顧云就和往常一樣,他看起來似乎真的只是和一位迷茫的父親探討了教育女兒問題上的一些看法。
“顧云。”
看不出端倪,瑪麗安索性開口提問,“你是不是用三步修行法學會了我所不知道的咒語?”
除了她和格林溫切斯特之外,顧云是這個世界上距離《黃昏魔典》最近的人,盡管他一再強調自己對魔典上的知識不感興趣,但是以他驚人的學習能力,難保不會在一不小心的時候學到些什么。
即便是她,也從未觸及過魔典上的全部秘密。
“咒語?什么咒語?”
顧云一臉疑惑。
“精神控制方面的咒語。”
瑪麗安眼神中的探究意味更加明顯,以至于到了毫不掩飾的地步。
難道說除了時間、空間、元素、物質、生命、天空、大地、海洋之外,魔典中還存在心靈的篇章?
“沒有。”
顧云的回答沒有半點猶豫。
“那你到底是怎么輕易說服薩沙和愛德華的?”
在這兩場談判過程中,她都全程沒能插上話,再怎么說這兩人也是天災們沖諸多部族中精挑細選出的代言人,為什么區區一些工作指導和教育理念就把他們給說服了?
“很簡單。”
顧云認真地與瑪麗安對視,“因為我待人發自真心。”
無論對方提出什么樣的難處,他都真誠地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嘗試幫助對方一起解決問題。
這十年的生活讓顧云明白了一點,哪怕是最為強大的戰士,在這個社會中都可能遭遇種種意想不到的困難,作為在貧困線上了掙扎了十多年的人,他經歷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而過去所有的磨難則全都成為了幫助他解決問題的經驗。
“哈?”
瑪麗安的困惑寫在了臉上,這個回答顯然沒法讓她滿意,她本希望能聽到一些更加高深莫測的回答。
就算年輕時和尤里X當過朋友都要比“待人發自真心”有說服力多了。
“瑪麗安。”
顧云也不生氣,他只是遺憾地收回了目光,“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你可以不再需要世事都要算計別人時候,應該就能明白了。”
不過他并不打算苛責瑪麗安,每個人人生軌跡有所不同,他曾親眼見過了黑暗紀元的縮影,無論黑暗生物或是教廷都充滿了爾虞我詐,在那樣的時代洗禮下,以惡意揣摩別人也很正常。
任何一種人生態度都有利有弊,世事都用真心待人的代價就是容易反過來遭到別人的算計。
顧云從未打算改變自己的行為準則,因為除此之外,他還有許多其他的人生準則。
比如說,誰算計他,他就揍誰,誰也不欠誰。
“回去吧。”
顧云走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
瑪麗安不再言語,她跟在了顧云身后思緒萬千。
這一夜,顧云睡得一如既往得踏實。
來到地球的十一年,已經再也沒有神族敢在睡夢中來刺殺他了,踏實之余,他的心里難免還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在這個五花八門的世界里,和不同的人交流工作和教育的理念,他第一次明顯地感覺到過去的生活正在離他漸行漸遠。
酒店里的溫度總是維持在最適宜人體的程度,冰箱里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清晨降臨,透過房間里的單向玻璃,映入眼簾的是B市忙碌的上班族們,在這里沒有人滿腦子打打殺殺,也幾乎不需要為了食物發愁。
顧云從冰箱里取出了牛奶和面包,習慣性地打開電視,調到了早間新聞的頻道。
以前他通常是通過本地的新聞報道來推測惡靈可能出沒的場所,可如今X市的惡靈也幾乎絕跡了。
緊接著,早間的新聞標題引起了顧云的注意。
《昨夜凌晨三時,本市夜幕夜總會發生一起大火》
火災共計造成3人死亡,41人受傷,火災的原因尚在進一步的調查之中。
新聞的配圖正是他們昨天去過的夜總會。
顧云記得他們離開的時候不到十二點,夜總會正是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候。
“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了。
顧云手里拿著面包片,開了門。
早已洗漱完畢換上了正裝的瑪麗安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聽見新聞報道的聲音,她瞥了一眼套房客廳正中央的掛壁式電視。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她開口說道,“愛德華的手下說,他傷得很嚴重,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如何,吃完早飯要再去拜訪一下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