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憑良心講,顧云一向推崇堂堂正正的戰斗,潛行暗殺的工作,而這種偽裝成另一個人的活就更不擅長了。
以前游歷大陸的時候他都是在冒險者公會接到過類似的委托,委托內容多半是某些大家族的二愣子少女小姐獲得了一把附魔武器就誤以為自己天下無敵,跑去剿匪不成反把自己搭了進去,而這種時候,往往需要真正的行家來解決這種棘手的委托。
讓顧云頗為不解的是,無論他走到哪里,都會被冒險者公會的人當成專家——就和金總剛才的說辭一模一樣。
不是,金總到底是從哪里看出他在偽裝領域是專業人士的?
而這些人的共同點就是一見面便把棘手的委托交給他,往往還會加上一句“這活只有你能做”、“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之類的修飾語。
索性在經受過一兩次的委托之后,顧云找到了潛入型委托的訣竅。
他很快意識到潛入的核心并在于方法,而在于結果,也就是說只要從結果上沒有人能看見他潛入進去,就算是潛入成功。
達成這一結果的方法倒是并不困難,只要在不到一秒的時間之內將發現他的人干翻,識破他潛行的人就不存在了。
只可惜這次的情況與以往有所不同,拍賣會上的人只有在沒被干翻的狀態下才能透露出一些他感興趣的消息。
因此,顧云決定咨詢一下安鈴等人的意見。
畢竟他經常在網上看見有人說化妝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在極致的化妝技巧之下,一個人往往能偽裝成截然不同的樣子。
然而頂著寒風回到家中之時,顧云才發現沈月、白鳶、艾薇兒、安鈴都不在家,顧天天則在自己的房間里悶頭寫了一天作業,并不知道對門發生了些什么。
三頭犬倒是當著顧云的嗷嗚嗷嗚地比劃了一通,但是顧云并沒有搞明白它究竟在說些什么。
顧云并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就算沒有了安鈴的幫助,也總能想到辦法。
他坐在自己的房間里,面對著墻壁思索了片刻后,終于回想起了一位化妝領域中的活化石級別的人物,明明年紀已經有好幾百歲了,但平時的肌膚看起來就如少女一般吹彈可破,眼角也根本沒有上了年紀的人所擔心的魚尾紋。
見面時,沒有人能想象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其實是一位足足有好幾百歲的…
“你就直說吧,你今天是不是來挑事的?”
瑪麗安的眼皮猛烈地跳動了好幾下,她發現無論歲月如何變遷,無論世態如何改變,顧云這個人的氣人程度都絲毫不減當年。
瑪麗安依舊坐在夢境世界中熟悉的床上,床頭柜上擺滿了琳瑯滿目并且顧云從來沒見過的化妝品。
和上次來到夢境世界時有所不同,沒有了黑箱和噩夢之神的壓力,瑪麗安的狀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模樣。
顧云不得不承認在偽裝這個領域中,比瑪麗安優秀的生物恐怕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這話沒說錯。
他直接表明了來意,“其實我這次來找你是想咨詢一下專業人士的意見。”
“什么叫專業人士?”
瑪麗安眉頭微蹙,眼神隱隱透出兇光。
“化妝這方面的事我不太懂,你知不知道該如何通過化妝的方法把一個人偽裝成另一個人?”
“化妝這件事先放到一邊,你說我是專業人士是什么意思?”
瑪麗安對于顧云的夸獎并不買賬,因為“專業人士”并不是在所有語義之下都是褒義詞,尤其是對于她這種真實年齡…稍微比較敏感的女性。
“我來找你之前特地上網查了一下。”
顧云說著拿出了手機,輕車熟路地搜索出了一張巫婆的圖片,“網上說女巫本來是長成這樣的。”
佝僂的身軀,尖得能當武器拿來戳人的鼻子,如同溝壑般坐落于整張臉的周圍,咧開嘴就能看見滿口的尖牙,十根手指也要比普通人類長出一大截,尖銳的指甲能夠輕易割開獵物的喉嚨…
瑪麗安只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圖片,頓覺自己腦淤血都要犯了。
“雖然你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門外漢,但是我姑且給你解釋一下吧,這個圖片上的生物,叫做巫婆。”
“咦?和你們女巫不是一伙的嗎?”
“17世紀末期,曾經某個地區的女巫堅信能夠以吞食孩童的方式增強自身的魔力,而這就是她們吞食人類的下場。”
人吃人這件事,魔力不見得能增長多少,但模樣發生變化是必然的,“還記得食尸鬼么?她們就類似于女巫和食尸鬼的融合。”
在完成了食尸鬼化的轉變之后,魔力讓部分女巫保留住了部分的意識,于是便誕生出了這種具有魔力的同時,又擁有食尸鬼的肉體以及無盡饑餓感的物種。
時至今日,即便是女巫會內部也將對方視為異類。
簡單地來說,巫婆和女巫從生理上早就不是一個物種了。
聽到了瑪麗安的解釋,顧云卻露出了極度震驚的表情。
“咦?你難道不吃小孩子么?”
“你到底是從哪聽說我喜歡吃小孩子了?”
瑪麗安的眼睛快要冒出火來了——好家伙,不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她的年齡說事,現在還莫名其妙地給她安上了吃小孩子的設定!
“網上說的。”
顧云當初在搜索女巫詞條時看到過不少“下面就讓小編來帶你了解一下女巫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之類的文章,而事后瑪麗安的一部分行為似乎也隱隱佐證了這些說法,“你之前不是自己都說你的化妝品里也含有處女血么?”
殺害人類少女,榨干她全身的血液,并將對方的肉體吞食殆盡。
黃昏魔女便如此地躍然于顧云眼前。
“你究竟是如何聯想到這些可怕行為的?”
聞言,瑪麗安本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都懷疑顧云是不是以前加入過巫婆邪教了,以至于對于那些異類的做法了解得如此清楚。
“為什么你會覺得處女血是多么了不起的素材?”
就不說現在如此方便快捷的抽血途徑了,就算是放在幾個世紀前,采集處女血也并不困難,只要錢到位了,報名參加的人數源源不斷,甚至為了賺這筆錢的到了三四十歲還保持著處子自身的女性也大有人在。
“我們又不是吸血鬼,處女血只是一些儀式的配方,需求量可要比吸血鬼小多了。”
“這么一聽,你們女巫會好像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的嘛。”
顧云的摸了摸下巴,評估地說道。
“我說,你今天的真的是來找茬的吧?”
瑪麗安的血壓直線飆升。
“不,我是來請教你化妝技巧的,幾天之后我需要偽裝成別的樣子。”
“偽裝的方法有很多,也并不需要通過化妝來達到,不過你先把原因告訴我,然后我再考慮要不要幫你。”
以瑪麗安對于顧云的了解,后者是個見誰掄誰的急性子,能讓他放下莽夫的做派來設法偽裝的事可不太尋常。
“你只要知道是要緊事就行了。”
顧云正打算堂堂正正地解釋給瑪麗安聽,但卻突然想到了金總之前和他的談話。
“這件事你知我知。”
他是個信守諾言的人,既然答應過別人,因此哪怕是身邊的人也不好隨便透露,這是原則,“你就說幫不幫吧。”
“你這是什么態度!”
瑪麗安覺得自己的血壓已經快要飆升到臨界值了——這明明是顧云跑來夢境世界有求于她,結果這貨先是拿她的年齡說事,后又誣陷她吃人類小孩子,拜托人的態度反而搞得像是她有求于對方一樣!
本來吧,顧云就算因為種種原因不方便對她透露偽裝的原因,只要好言好語地和她聊上一陣,她也會爽快地把偽裝之術告訴對方。
畢竟對女巫來說,偽裝之術只是基本功,根本不是什么高深的法術。
可是這家伙實在是太氣人了,她堂堂黃昏魔女,天災聯盟的理事會成員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
在格林溫切斯特的事之后,瑪麗安已經長達幾個世紀沒有像現在這么上頭了。
“答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既然是你有求于我,就拿出些求人的態度來。”
瑪麗安雙手環胸,高傲地昂著脖子。
“原來是這事啊,你早說嘛。”
顧云微微一笑,“我肯定不會讓你白幫忙的,以后等你來X市做客的時候,我請你吃飯。”
“哼,一頓飯可收買不了我,而且我短期也不會去你們那兒,誰稀罕這種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實現的承諾?”
顧云心里一緊——看來王碌經常說的“沒有什么事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這句話也有失效的時候。
“要不…兩頓?”
“你的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可不會因為這種事開心。”
“那你說怎么辦?”
怎么辦?
瑪麗安不屑地冷哼一聲——當然是讓你為自己剛才的言行付出代價!
“我的要求很簡單,你現在就站在這里,說上三聲‘瑪麗安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我就把偽裝的辦法告訴你。”
瑪麗安正色道,同時伸出右手,比劃出了三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