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怠惰』(其一)
沈月走過分部的長廊，從昨夜開的違和感越來越嚴重了。
路過時接待員正心不在焉地玩著手機，見到她這位昔日的分部王牌也只是點頭示意，至于工作區的低級雇員們，就更是只能用離譜來形容了。
有的人拼桌到一起，在分部的電腦上看劇，有人在對著鏡子化妝，有人在玩手機，有人在翻小說，更有甚者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此情此景，竟讓沈月產生了自己誤入了某個咸魚養老公司的錯覺。
以往來到基金會時，低級雇員手上永遠有著忙不完的工作，每時每刻都有疑似超自然現象的情報傳入，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對這些現象進行分析，如果無法得出具體結論，就會直接去現場調查取樣。
可以說，A級以上雇員能夠獲得的情報支援，幾乎全部都是低級雇員們沒日沒夜忙碌的成果。
而最近兩天出現了莫名的游戲人物，出現了幫派分子遇襲的事件，今天甚至還將庫巴收容進了分部，理應是最為忙碌的時候。
推開陳江辦公室的門時，這位昔日責任心爆棚的負責人正專心致志地在電腦上玩自走棋，見沈月進門不但沒有慌亂關閉游戲，反而還淡定地說了一句，“你稍等一下，這把馬上就結束了。”
怠惰的氣氛悄然間蔓延開了。
這么看來，學姐反而是受到影響最小的一個。
也可能是學姐平時就是一個過分嚴以律己的人，所以即便受到了影響，也只是適當地放松了一下。
“陳叔，我今天來，是為了和你討論關于這兩天的奇怪現象。”
“哦，你說的是那些‘游戲人物’吧，已經在查了。”
回話時，陳江的視線沒有離開過電腦屏幕，“根據分部的調查，它們的危險度不高，也幾乎對普通人的生活沒什么影響，只是有少部分報告顯示，之前與它們合影的市民，今天都沒有去學校和公司——不過他們并沒有受到人身傷害，只是單純地想休息一天。”
陳江打心底里覺得，當人快要抵不住繁忙的生活時，暫時地休息一段時間無可厚非，不能因此批判他們，或者強制把他們從家里拖出來送去公司或學校。
“可是除此之外，目前已經有數十名幫派分子遇害了，其中還包括四名小頭目，如果按照這個勢頭下去，引發大規模的火拼是遲早的事。”
幫派分子和一般市民不同，遇到如此具有針對性的獵殺行動，只會引起他們更激烈的反撲，根據面具四人組的狀況來看，實際上遭到面具控制的人也并不是全然無敵的，中彈了也會流血，也會死，而且《邁阿密熱線》本身就是一個“死亡如風，常伴吾身”的游戲。
沈月當初玩的時候，也是死得生活都快不能自理了。
而當那些幫派分子意識到了這一點，也許就會主動出擊，針對這類人群展開報復行為，屆時勢必會出現普通市民被誤傷的情況。
以暴制暴帶來的不是和平，而是更無序的混亂。
“哦？有這種事么？唔…我想起來了，余警官好像提到過一次，嗯，你放心，之后我們會調查的。”
心不在焉的語調，沈月絲毫不懷疑她可能前腳出門，陳江后腳就把這事給忘了。
在她看來，這已經是可以預見的災害了，很多時候，人類本身能夠制造的殺傷，并不比超自然生物弱多少。
天災能夠奪走人們的性命，毀滅人們的家園，人類自己同樣可以。
分部已經指望不上了，看來，只能和顧云哥商量一下對策了。
“但是，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看到的么？”
正當沈月打算離開，心中卻突然間產生了一個聲音，聲線和她如出一轍，卻似乎又有些微小的不同。
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陳江依舊專心致志地開始了下一盤的自走棋，辦公室外的低級雇員們也其樂融融地繼續著他們摸魚的一天，絲毫未被即將到來的危機所影響。
人們的談笑以及游戲的音效變得虛幻，即便近在咫尺，卻又像是隔著一個世界。
“如果大家都失去了斗志，如果摸魚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常態，那么你就能心安理得地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學生要去上課、成人要去上班，一周七天，有五天都在忙碌，難得的休息日，卻也被功課和工作所擠占，你難道不覺得，這些規則過于苛刻了么？
“既然如此，當你已經跳出了這些條條框框之后，為什么不把世界塑造成你希望看見的樣子？”
這一刻，沈月確信了這突如其來的對話只存在于她的內心，又或者是某種意識層面的交流，周圍人絲毫沒有覺察出她的異常。
“你是什么人？”
“我？”
聲音頓了頓，接著低沉地笑了起來，“我是厭倦了既有規則，希望做出改變的變革者，在這個世界還有許多和我一樣的變革者存在，不過，你們似乎給我們取了一個并不怎么好聽的代稱。”
沈月心中隱約有了些預感，然而當這個念想產生的瞬間，她的心情就跌入了谷底。
“哦？看來你已經猜到了。”
聲音循循善誘，“畢竟，我們已經相處了這么久的時間，也逐漸能夠達到心意相通的地步了…沒錯，你們將我們這樣的變革者，稱之為天災。”
天災！
當對方說出這個字眼時，沈月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還記得風衣男險些在X市降下的火浪，如果那火浪淹沒地表，足以在短時間內造成數萬人以上的傷亡，而根據她后來了解到的情況，風衣男還是“未完全”的天災，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之中，還有一些已經造成了無數傷亡的天災。
而它們中的絕大多數和黃昏魔女不同，人類從未在與他們的抗衡中占據過上風，只是不知為何，那些天災最終都在記載中消失了，它們的去向，成為了永遠的未解之謎。
而現在，她的身體里，居然隱藏著一個天災？
“你說這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但是我可從沒希望過連環殺人犯出現過！”
“不對，你曾經希望過——還記得么？在你通關那款游戲時所產生了一個想法——你不是感慨過，如果現實中能有這樣一個民間組織來消滅惡靈和犯罪，你們的工作就會清閑許多吧。”
沈月一滯，一時間卻無從反駁。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與自己的內心對話，謊言與反駁永遠無法抵抗自己的內心。
“不過，一切還有余地。”
那聲音頓了頓，“如果你反悔了，就試著掌控我的力量，把這個城市改變成你所希望看到的樣子吧——沈月，我們不是敵人，我只想讓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