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川香司所指的人,是個穿著臟乎乎小花襖子的女人。
一個臉上被抹了好幾把煤灰,看著臟乎乎的女人。
可是,所有村人都知道,那是湯家峪村最美的女人,村里大戶湯大戶家里的小姑娘。不僅人美,而且心地善良,村里遇到災年,去湯大戶家借糧,不用找別人,找她一定是借得到的。
當然,所謂的大戶,也就是家里的薄田比普通村人多了那么幾畝坡地而已。按照未來新中國成分劃分的話,頂多也就只能算個中農。
眼前的這個日軍軍官,不找別人,卻單單要讓她去陪著搜查什么糧食,其中包含的什么狼子野心幾乎不用說都知道。
“混賬,有什么事兒沖著咱們爺們兒來。”人群中有人怒吼。
“誰,是誰?”中川香司悚然回頭,目光陰冷讓人不寒而栗。
“是我說的。”一個身著青色長袍的四五十許老者推開身邊死死拉住自己的婦人,大踏步昂首挺胸地走了出來。
“你又是什么人?”
青色長袍老者是這座小村莊里僅有的私塾先生,冷冷的瞥了中川香司一眼,就不屑地移開了視線。
“你滴,不說,就死啦死啦的,全部,死啦死啦的。”中川香司大怒。
“我是中國人。”
“八嘎,我的,問的不是這個。”
“自你們日本于前年占了東三省,從北邊逃難回來的老鄉們說你們日本人禽獸不如,我先前還有些不信,但現在,我覺得他們描述的還不夠準確,你們不是禽獸不如,是不如禽獸。”老者面對著暴怒中的中川香司痛罵道。
“八嘎,你找死的干活。”中川香司舉起指揮刀悍然劈下。
寒光一閃,老者脖頸被劈開一個大口子,軟倒在地,鮮血不要命的噴了出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鮮血給染紅了。
那名婦女從人群中撲出,撲倒在老者身前撕心裂肺的哀嚎起來,嗚咽聲從人群中也逐漸蔓延開來。
正以腳蹬著怒睜著雙眼即將斷氣老者身體,努力將自己那把卡在老者頸骨上的指揮刀拔出來的中川香司眉頭一皺,戴著白手套的左手一揮。
一聲槍聲響起。
婦人撲倒在地,雙手緊緊握著老者已經蒼白無力的手,孱弱的身軀微微一陣顫抖,再無聲息。
老者雙目怒睜,猛的噴出一口血水,就此咽下最后一口氣。
一對最為普通的中國夫婦,就這樣,死去。
許多人驚恐的閉上雙眼,還有些人死死的捂住身旁孩童的嘴巴,努力的不讓受到驚嚇的孩子哭出聲。
無比殘忍的一幕,對這些普通的中國山民來說,超出了他們的心理承受極限。
“這就是對抗大日本帝國皇軍的下場,還有沒有人想說話?”中川香司將刀從老者脖頸中拔出,滿臉猙獰的看向人群。
雪亮的指揮刀上一溜血珠順著刀槽低落在地上。
人群一時噤若寒蟬。
槍聲,在山谷中回蕩,將日寇的殘忍傳向了群山。
十里地之外,劉浪親自帶著甄大壯、莫小貓、牛二、曾經水、刁葉以及老疙瘩六人組成的警衛班偵查前進,正在利用休息間隙給他們講解如果利用手榴彈和日式手雷進行詭雷埋設技巧的劉浪將目光投向了槍響的地方,目光凜然。
雖然槍聲經過山谷回蕩后辨識度已經不高,但敏銳的聽力依舊讓他能辨識出,那是三八步槍的槍響。
而現在裝備三八步槍的,除了他的獨立游擊大隊,只會有日軍,羅文峪和喜峰口兩個陣地上的29軍絕不會出現在這里。
這意味著,前方有日軍。
手輕輕一揮,給做為通信兵的老疙瘩交代了幾句,讓他去通知后方跟進的主力,劉浪自己則帶著五名士兵向槍響的方向奔去。
而山村之中,中川香司重新將兇狠的目光再次轉向人群之中:“花姑娘的,你的,出來!”
兩名鬼子兵頓時淫笑著撲上前來,一把就將藏在湯大戶身后的臉上抹著黑灰的大姑娘拉了出來。
“你看,怎么能如此不注意個人衛生呢?這不是很美麗嘛!”中川香司淫笑著拿著白手套將嚇得渾身僵硬的大姑娘臉上的黑灰一點點耐心擦掉。
擦掉臉上灶膛黑灰的大姑娘皮膚白皙,眼睛又大又亮,那股水靈勁真是人見人愛,可這會卻是駭得俏臉煞白,一邊使勁掙扎一邊扭頭望著湯大戶,哀哀地喊:“爹,爹…”
湯大戶的臉肌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想上前救女兒卻又不敢,也只能苦苦哀求:“我家里還有銀洋,都給你們,都給你們,求你,放了我閨女。”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把宏亮的聲音:“日本長官,我知道哪兒有糧食!”
中川香司臉上泛出一絲笑意,回頭看向人群。
“但你得放了湯圓。”
中川香司猛然舉手,倆鬼子兵頓時松手,漂亮大姑娘頓時飛也似地逃回人群,又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了湯大戶身后。
全村老少再定睛看時,只見一個人已經推開人群大步走了出來。穿著破爛不堪處處露著棉花的棉襖,腳上汲著一雙露著腳趾頭粗黑布棉鞋,卻不是村里著名的閑漢湯有田還有誰?
“湯老六!狗日的你想干什么!?”
先前主動站出來和中川香司說話的頭發花白額頭上依舊還在淌著血珠的老者氣得頓足大罵。
湯家峪村當然不止這點兒糧食,在日軍進軍長城之際,湯家裕村自湯大戶以下,都將家里能讓他們撐到夏秋的寶貴的余糧給藏到了大山里,那可是能讓整個湯家峪村能度過秋收前五個月的珍貴物資。
沒了那些糧食,整個湯家裕村不知得有多少老人和孩童會被活活餓死。
事實上,湯家峪村全村老少在山里也躲了小半個月,后來發現日軍忙于打仗并沒有劫掠村子的行為,才又回村的,但沒想到僅過了不到五天,日軍就來了。
老者是湯家峪村德望最高的老人,人稱三叔公,平時誰家有個糾紛什么的,都會請他出面仲裁,但凡是三叔公發了話,就沒人敢不聽,不過這次,三叔公的話卻不管用了,閑漢湯老六就跟沒聽到似的,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人群。
中川香司看著大步走上前的中國閑漢,臉上露出笑容,道:“你的,大日本帝國皇軍的朋友。”
“是。”湯老六點頭哈腰學著日軍少尉的腔調,“日本長官,我的,皇軍的朋友,知道他們把糧食藏在那里。”
“喲西。”中川香司欣然道,“你的,告訴我糧食在哪兒,賞錢大大的。”
“多謝日本長官。”湯老六滿臉的奴顏媚骨越發顯得賊眉鼠眼地道,“不過日本長官,我想先跟他們說幾句話。”
“喲西,你的隨便說。”中川香司欣然肅手,“我的不催你,時間的充足得很。”
湯老六點了點頭,旋即轉身面向全村老少,道:“我知道,大家一向瞧不起我湯老六,都認為我湯老六是個懶漢,快三十的人了連個老婆都娶不起,提起我的名字都嫌丟人!”說此一頓,湯老六又惡狠狠地瞪著湯大戶,道,“特別是湯大頭你,看我從來就不用正眼!雖然你還是我遠房堂叔。”
“不過今天,你們都給老子把眼睛瞪大了!”湯老六獰笑道,“我湯老六也不是好惹的,今天我湯老六要殺人!”說罷,湯老六又向中川香司媚笑道,“日本長官,能不能借你軍刀用用?我想殺幾個不開眼的狗東西。”
“喲西。”中川香司裂開嘴笑了,毫不猶豫地就將手里還滑落著湯家峪村私塾先生鮮血的指揮刀遞給了湯老六。
能讓中國人狗咬狗,那簡直是最好看的一場戲。
湯老六接過軍刀,旋即又獰笑著轉身面向全村老少,眼里閃爍著灼灼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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