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環西營盤區,三合會總舵,一處涼亭內。
涼亭里擺著一張木桌,此時木桌上放著功夫茶的茶具,楊翼飛正在手法熟練的泡著功夫茶。
全叔坐在桌旁看著楊翼飛泡茶,毫不掩飾滿臉欣賞之意。
在全叔身邊還坐著兩人,其中一個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長著一張標準的國字臉,留著板寸頭,一身筆挺的西裝,坐得端端正正,看上去像商務圈成功人士多過像幫派大佬。
另一人年紀稍輕,二十七八歲的模樣,眼中偶爾掠過一抹精明之色。
楊翼飛一套流程做完,從全叔開始,依次給三人倒上香茗,放下茶壺后,伸手道:“全叔,蔣先生,耀哥,請喝茶。”
“謝謝。”
三人端起茶杯,先輕輕嗅了嗅,隨后輕呷一口,最后才一飲而盡。
全叔放下茶杯,贊嘆道:“很不錯,這么有耐心的年輕人已經不多見了,想不到阿飛在茶道上的技藝如此精湛,難得,難得。”
楊翼飛微笑道:“全叔過譽了,從小師父就告訴我,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我也只是謹遵師父教誨而行罷了。”
全叔比了個大拇指,道:“說得好,看來阿飛遇到個良師,可喜可賀。”
楊翼飛笑望向一旁的蔣天生和陳耀,道:“蔣先生和耀哥能氣定神閑安坐,耐心的等我泡好這壺茶,也是心有靜氣之人,小弟佩服。”
蔣天生呵呵一笑,道:“兄弟謬贊,也是在全叔面前,我們才會這么老老實實,要是平時,我們可沒那個閑心等你這么慢慢吞吞的泡茶。”
“呵呵呵…”
幾人齊笑,全叔伸指虛點著蔣天生,笑道:“就喜歡你小子這份耿直,既然這樣,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今天叫你來,是阿飛想到你們洪興社的地盤做生意。”
“天下洪門是一家,阿飛雖然是大陸來的,但不是外人,你要當成自己兄弟一樣關照,知道嗎?”
蔣天生點頭道:“既然是全叔交代的,我肯定照辦,只不過不知道阿飛打算做些什么生意?”
楊翼飛道:“第一個就是房地產,我打算在旺角、尖沙咀、銅鑼灣等地買地建屋,民居、大廈、商場都建。”
“在未來二十年內,我要把這三塊相連的地區打造成一個商圈,到時候光是收租,每年的收入都是一筆天文數字。”
楊翼飛這可不是無的放矢,這三個區在未來正是香港最繁華的商業圈,購物勝地,世界各地來港的游客,必逛這幾處地方。
在這個時代,真正在這幾個區域說了算的正是洪興社,而非港英政府,古惑仔們若不配合,你的工程就搞不起來。
因為香港這個時代的工程隊,基本都是掌握在社團手中,就算并非掌握在社團手中的,也跟社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古惑仔是些什么人?都是那些沒讀過什么書,從小就出來混,除了會搬磚賣力氣和砍人外,啥都不會的貨色。
一個工程不知道可以養活多少小弟,這對社團來說自然非常重要,甚至很多時候為了搶一個工程,兩個社團之間不惜殺得血流成河。
楊翼飛一開口就把蔣天生和陳耀震尿了,這是什么樣的手筆?按照他所說的規模,手里沒有幾億都不敢開這個口吧!這位大陸來的小老弟這么壕的嗎?
陳耀若有所思的舉起茶杯喝茶,腦海中已經開始劇烈轉動,思忖他們洪興社在這之中可以獲得多少利益。
蔣天生小心翼翼的問道:“阿飛兄弟,你打算投多少?”
楊翼飛想了想,道:“起始資金暫定為十億港幣,后續有需要我會繼續加大投資。”
“噗”
楊翼飛話一出口,陳耀頓時一口茶噴了出來,蔣天生也有些懵逼,“你說多少?”
楊翼飛確認道:“十億,港幣,不是日元,只要蔣先生能罩得住,工程我可以全部包給蔣先生做,如果不行的話,那就只能分一些給東星社了。”
全叔面帶微笑,也不插言,只是自顧自的飲茶,因為在之前那次跟楊翼飛商談的過程中,楊翼飛就已經承諾,他以后所有生意,無條件給他一成干股。
等于說楊翼飛投資這十億,他什么都沒干,就已經有他的一億了,日后如果賺了錢,那更是財源滾滾來。
而他需要付出的,僅僅是用三合會龍頭這個身份,給他一些外圍的支持而已。
其實像楊翼飛這樣的大投資商,即便是港英政府也會全力保障他生意的安全,畢竟他的投資,等于是在幫忙建設香港,推動香港的經濟發展。
三合會只是負責外圍安全,保證他不會受到地下世界的干擾而已。
而于楊翼飛來說,這樣的投資雖然目前會讓港英政府大賺一筆,但把香港建設好,等到1997后,這一切終究是屬于祖國的,他自己則是會賺得盆滿缽滿。
如此一來,無論于國家還是于個人而言,這樣的投資都是穩賺不賠的,反正他的錢來得容易,也不怕虧損。
世界四大賭城,他才只去過兩個呢!沒錢了就去賭城逛一圈,要多少沒有?
蔣天生定了定神,略作思忖后,苦笑道:“這么大的蛋糕,洪興一家恐怕吃不下,如果硬要吃,洪興吃撐還是小事,如果影響了工程,會讓你虧損更多。”
全叔贊賞的點點頭,道:“你很不錯,不貪心,會替別人考慮問題,這也是我為什么第一個叫你來的原因。”
“自你爸爸蔣震去世,東星駱駝那邊慢慢的開始有些膨脹,是時候敲打敲打他了。”
洪興社是三合會元老,在堂上燒五炷香的分舵香主蔣震于1930年所創。
全叔雖然是龍頭,但蔣震比他資格還要老,年紀也比他大得多,蔣震三年前去世,由蔣天生接位。
蔣天生是洪興社老大,在洪門中屬于分舵香主級別,陳耀則是白扇,相當于蔣天生的軍師,可算是洪興社二號人物。
蔣天生感激的看了看全叔,接著道:“不過阿飛的工程洪興占大頭是必須的,也不能只分給東星,洪義社和洪安社也得分一份。”
對此楊翼飛自然沒意見,只要他的生意能保證順利進行,蛋糕怎么分是古惑仔們的事,與他無關。
雖然他對蔣天生挺有好感,但也不可能支持他發展壯大,全叔需要三合會旗下的勢力保持一種平衡。
但凡是打著洪門旗號的社團,平時互相爭斗,怎么打全叔都不會多管,只要總舵一聲令下,各大社團能夠積極響應就行。
若是有哪個社團敢不聽號令,只要全叔一句話,所有以洪家子弟自居的社團人士,定會群起而攻之。
所以全叔絕不會容忍哪個社團發展到勢力超過總舵,能夠以一己之力抗衡整個香港地下世界那一步。
楊翼飛頷首道:“這個由蔣先生自己把控,總之你認為自己能端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飯,我絕不會過問。”
說完這句他看向陳耀,笑問道:“聽說耀哥上過大學,不知道讀的是什么專業?”
陳耀道:“我上的是工商管理學院,主修人力資源管理學,輔修財務學和應用經濟學。”
楊翼飛饒有興趣的道:“這么說耀哥對企業管理這一塊比較精通啰?”
陳耀心中一動,不動聲色的微笑道:“我就是專門學這個的,目前也經過了五六年的實踐,有那么些心得,飛哥有什么要關照兄弟的?”
楊翼飛笑道:“不知道耀哥愿不愿意兼個職?”
“兼職?”陳耀好奇的反問道。
楊翼飛道:“我集團公司行政總裁的位置,不知道耀哥有沒有興趣?”
聽到楊翼飛這句話,陳耀頓時渾身一震,下意識的看向蔣天生。
蔣天生只是面帶微笑,并沒有什么表示,至于心里有什么想法,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楊翼飛見此也笑著看向蔣天生,道:“蔣先生可不要誤會,我沒有挖墻腳的意思,我是干什么的相信蔣先生已經聽全叔說起過。”
“我平時要守正辟邪,降妖除魔,沒那么多時間管理公司,又不認識相關人才,耀哥正好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這樣也能避免外行指揮內行,正如我剛才說的,這只是一份兼職,耀哥愿意做,可以一直做下去,什么時候不愿意做了,隨時可以辭職不干,我絕不強求。”
蔣天生呵呵輕笑一聲,道:“阿飛你說的什么話?都是自己人,哪有什么挖墻腳不挖墻腳。”
“阿耀從十六歲開始跟我,他就像我另一個親弟弟一樣,我出錢送他上學,也是希望他能有一個好前程,阿飛你信任阿耀,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多想?”
楊翼飛臉上沒有異色,心里卻暗暗嘀咕,果然不愧是可以做龍頭的人,說話就是有水平。
蔣天生這番話不僅提醒了陳耀,他有今天是誰給他的,同時又表示了跟阿飛不見外的意思。
楊翼飛不動聲色的道:“蔣先生果然是一個值得追隨的老大,說真的,我信任蔣先生和耀哥,不僅是因為全叔的關系,也是一種自信。”
“我敢把公司交給別人打理,就不怕對方會耍什么花樣。”
說完他向著亭子外手一抬,一團慘白的光芒在掌中凝聚。
下一刻,呼的一聲,一顆看上去略有些虛幻,通體被包裹在慘白光芒中,還拖著尾巴的骷髏頭自他掌心飛出,在他精神力的控制下,繞著陳耀飛舞盤旋。
無論是全叔還是蔣天生,都下意識的身子微微后仰,陳耀更是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看著那拖著長長尾巴的骷髏頭在自己周身環繞,上下頜還不住開合,發出咔咔咔的磕牙聲,一股陰冷到讓他骨頭發寒的氣息沖擊著他的神經,額頭上頃刻間就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陳耀僵著身子顫聲問道:“飛哥,這…這是什么?”
楊翼飛微笑道:“白骨幽魂,專吃活物魂魄,只需要幾秒鐘,就能將人的魂魄吞噬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具軀殼。”
“只要是被我記下了魂魄氣息的人,就算逃到北極,白骨幽魂都會飛過北冰洋去吃了他的魂魄。”
說完他仰頭四處看了看,隨手一指,那只白骨之魂便對著一只站在電線上休息的鳥飛射而去。
白骨之魂一閃即逝,全叔和蔣天生親眼看到,那慘白的骷髏頭一口對著那只鳥咬下去,隨即消失不見。
而那只被白骨之魂咬到的鳥,身上沒有任何傷勢,卻就這么直挺挺的從電線上摔落下來,砸在地上,一動不動,連抽搐都沒有。
全叔和蔣天生陳耀看向楊翼飛的目光頓時變了,雖然他此刻依舊面帶微笑,看上去陽光又和煦,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他們眼底卻都涌起了深深的恐懼。
“不好意思蔣先生,我這樣做沒有嚇唬你們的意思,只是想說明一件事。”
“無論是跟我合作還是為我做事,只要以誠相待,那就是我楊翼飛的朋友,好處絕不會少了你那一份。”
“可如果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樣,只會得到一份醫院開具的關于猝死的診斷報告。”
“如果耀哥愿意幫我做事,我不介意你利用職務為洪興社謀取一些利益,因為這表示你是個不忘本的人,這樣的人更值得我信任。”
“當然了,前提是不損害我的利益,這樣咱們完全可以雙贏,蔣先生和耀哥考慮一下吧!明天再給我答復。”
說完這番話,楊翼飛起身,對全叔笑道:“全叔,我明天再來拜訪你,我那還有一瓶45年的羅特希爾德紅酒,明天給你帶過來。”
全叔也若無其事的站起身,聞言驚嘆道:“45年的紅酒,那很貴吧?”
楊翼飛呵呵笑道:“貴倒是不貴,兩萬多美金而已,關鍵是這酒已經很難找到,很有收藏價值。”
全叔欣然笑道:“那就謝謝你了,我送送你。”
兩人并肩談笑著走了出去,路過那只死鳥時,楊翼飛隨手拋出一團火焰,頃刻間那只鳥就化為飛灰,不存于世,這又讓蔣天生和陳耀不由自主的一抖。
待看不見楊翼飛的背影,陳耀才咽了口唾沫,看向蔣天生,小心翼翼的道:“蔣先生,你看這件事…”
蔣天生默默端起茶杯喝干了杯中的茶,他喉嚨也有些干。
放下茶杯后,他嘆了口氣,道:“我們還有的選擇嗎?如果我們不做,他就會找別人做,三合會可不止我們一個分舵。”
說完又笑了笑,道:“其實幫他做事也沒什么不好,有這么一個神鬼難測的老板罩著,難道不是好事嗎?”
陳耀緩緩點了點頭,心下也暗暗松了口氣,他是個古惑仔,雖然地位很高,但依舊是個古惑仔,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夠跟“總裁”這種職業掛上鉤。
“是啊!我看得出來,阿飛是那種你怎么對他,他就怎么對你的人,在這樣的老板手下做事,還是很安心的,就跟在蔣先生手下做事一樣。”
蔣天生淡淡的看著他,也不說話,看得陳耀心里發慌。
他知道蔣天生是什么意思,滿臉肅然的道:“蔣先生你放心,我阿耀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一天是洪興的人,一輩子都是洪興的人。”
蔣天生展顏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要多想,我沒懷疑過你的忠義,我剛才是在想,你以后當了總裁,接觸的都是社會名流,以后想找你喝酒可就不容易了。”
陳耀也笑了,“蔣先生你想多了,無論任何時候,我隨叫隨到。”
蔣天生欣慰的點點頭,道:“等全叔回來,我們再跟他商量商量吧!看看他有沒有興趣安排一些人進來。”
“組建公司你盡量從社會上找人,你以前那些同學都可以,但是盡量不要用社團的人,我怕他們私心太重,手腳不干凈,到時候惹怒阿飛,那就不妙了。”
陳耀頷首道:“我明白。”
其實蔣天生更擔心的是,如果社團的人才都進了楊翼飛的公司,萬一他們都被楊翼飛收服,那洪興社就成了為他人做嫁衣的冤大頭,他才不干這種損己利人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