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馮鐵匠哭了
這一日，楊翼飛和李莫愁已經離開襄陽六郡的范圍，算是正式踏入了“蒙占區”，入目所見開始蕭瑟殘敗。
蒙軍所到之處，必有屠殺發生，一來這是蒙軍的傳統，二來占領區漢人百倍于蒙古人，若不將他們殺怕了，又豈會老老實實當順民？
正行間，忽見道旁有一鐵匠鋪，楊翼飛一喜，正要找鐵匠鋪，這就遇上了，便將馬車趕到鐵匠鋪外，勒馬駐車。
李莫愁詫異的道：“楊郎，在這停車做什么？”
楊翼飛手一翻，玄鐵重劍便握在了手中，道：“你看。”
李莫愁奇道：“咦？這是什么劍？怎么通體黑乎乎的？”
楊翼飛笑道：“這是玄鐵劍，通體都是玄鐵打造，別看它跟普通長劍差不多大小，可重量卻有九九八十一斤，堅硬無比，使將開來無堅不摧，我要將此劍開鋒。”
李莫愁之前從未出過古墓，她師父自也不會跟她說起這些，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玄鐵，不過她也無所謂，無論楊翼飛要做什么，她陪著便是。
當下兩人跳下馬車，往鐵匠鋪行去，走進門后，發現這鐵匠鋪十分簡陋，入門正中是個大鐵砧，旁邊滿地煤屑碎鐵，火爐門被一塊鐵片蓋住，爐中只有些許暗紅火星，許多煤炭堆在上面，若不拉動風箱，那炭火既燒不起來，也不會熄滅。
周圍墻上掛著幾張犁頭，幾把鐮刀，便再無他物，屋中一片寂靜，不見鐵匠師傅。
這鐵匠鋪除了這間操作間，兩邊還有兩間邊房，想必鐵匠師傅在邊房歇息。
楊翼飛轉身面向房門，揚聲叫道：“鐵匠師傅在家嗎？有生意上門。”
楊翼飛叫過之后，過不多時，一陣有節奏的“咚咚”聲傳來，便似有什么重物在一下一下敲擊地面。
很快，那敲擊聲就到了門口，楊翼飛和李莫愁向來人看去，卻見這是個看上去只有四十來歲，但須發皆已花白的中年男子。
或許是長年彎腰打鐵，他背脊有些駝，雙目被煙火熏得又紅又細，左腳殘廢，肩窩下撐著一根拐杖。
看到這般形象，楊翼飛心中一動，這看著怎么那么熟悉？莫非是…
李莫愁對楊翼飛道：“楊郎，所謂力從腳下起，這鐵匠師傅都瘸了一條腿，還能打得好鐵嗎？可別將你的玄鐵劍給打毀了。”
楊翼飛嘴角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道：“不要小瞧任何人，所謂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這位師傅既然敢開鐵匠鋪，那定然是身懷絕技的。”
“是嗎？”李莫愁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鐵匠，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兩人說話并未避著鐵匠師傅，聽了兩人的話，鐵匠深深看了楊翼飛一眼，隨即將目光投向他手中的玄鐵重劍，瞳孔頓時微微一縮。
原本他還以為，李莫愁說的玄鐵劍，是摻入了玄鐵的長劍，可他萬萬沒想到，竟是一整把以玄鐵打造的劍。
作為一名資深鐵匠，他自然不會認不出玄鐵，玄鐵是從天上落下的隕石中提煉而得，乃天下至寶，本來要得一二兩也是絕難，尋常刀槍劍戟之中，只要加入半兩數錢，凡鐵立成利器。
這年輕人卻是從哪覓得這許多玄鐵？而且，這劍若真是通體玄鐵，豈非重達七八十斤，又如何使得靈便？
鐵匠看了看玄鐵劍，才又重新看向楊翼飛，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楊翼飛上前兩步，雙手捧劍，遞到鐵匠面前，道：“師傅請看，此劍無鋒無尖，在下想請師傅幫我開鋒鑄尖。”
鐵匠單手接過玄鐵劍，只微微一沉，便穩穩握住，李莫愁此時終于看出這鐵匠的不凡之處。
楊翼飛贊道：“師傅好氣力，未請教師傅貴姓。”
鐵匠道：“免貴，姓馮。”
楊翼飛心下了然，果然是他，馮默風，黃藥師最小的入室弟子。
當年陳玄風和梅超風偷盜九陰真經逃走，間接害死師娘馮衡，黃藥師遷怒留下的弟子，將他們大腿打斷，逐出桃花島。
曲靈風、陸乘風、武天風三人都被打斷雙腿，但打到馮默風時見他年幼，武功又低，忽起憐念，便只打折了他的左腿。
馮默風傷心之余，遠來襄漢之間，在這鄉下打鐵為生，與江湖中人半點不通聲氣，一住二十余年，始終默默無聞。
直到十年后，楊過帶著程英、陸無雙、傻姑躲避李莫愁追殺，想要打一把剪刀剪斷李莫愁的拂塵來到此處，才讓他重新得知師門訊息。
馮默風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被別人識破，只是自顧自的翻看玄鐵劍，口中道：“若是尋常鑌鐵，只需一個時辰便可燒紅，半個時辰可打成。”
“可這玄鐵光燒紅便需三個時辰，要打成，非一日一夜之功不可，公子可需急用？”
楊翼飛笑道：“不急，師傅慢慢打便是，切莫累壞了身子。”
馮默風道：“那好，公子明日此時來此取劍即可。”
楊翼飛道：“不必，我們便在此等候即可，在下尚有幾膀子氣力，還能幫師傅拉拉風箱。”
馮默風便似剛剛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道：“是了，玄鐵珍貴無比，便是一兩半錢，于武林中人來說也是千金難尋，這把玄鐵劍足有七八十斤，可謂價值連城，倒是小人孟浪了。”
楊翼飛聞言正色道：“在下絕無信不過師傅之意，若是尋常鐵匠，或許還會見財起意，但黃老邪門下又豈是這等下作之人？不過是在下確無甚好去處，只得在此等候。”
馮默風渾身一震，幾乎握不穩玄鐵劍，他驚疑不定的看著楊翼飛，道：“公子說甚？”
楊翼飛輕嘆一聲，拍拍馮默風的肩膀，道：“你小師妹黃蓉，喚我一聲大哥，在下跟黃老邪也算是忘年之交，在我面前，你無須多慮。”
在黃藥師他們眼中，楊翼飛已經是一千四百多歲的老怪物，可不就是忘年之交嗎？
“黃老邪當年驅逐弟子離島，陳梅二人是自己作孽，那也罷了，曲陸武馮四位卻是無辜受累，尤其是你馮兄，你年紀最小，身世又甚可憐，黃老邪思念及之，常耿耿于懷，深自抱憾。”
“他為了治療你們的腿傷，新創了一門與旋風掃葉腿配合的內功心法，每日依照功法打坐練氣，進境若快，五六年后便可逐漸恢復行走。”
“其他幾位他都已得了消息，唯獨你馮兄，黃老邪找了二十幾年，始終了無音訊，想不到今日，在下卻是在這見到了你，相信他若得知，定會十分高興吧！”
“咚”
一聲悶響，玄鐵劍掉落在地，馮默風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須臾間便淚如雨下，口中不住喃喃道：“師父…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