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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章 百越南海不定焉能一統中華?

  多時之后。

  一過連通壽春的淮水大橋。

  王車剎住了進程,此刻,更是深夜時分。

  李斯說道:“大王,已經過了淮水了。”

  嬴政回應道:“好,停車歇息片刻,稍后收拾再去見太傅。”

  半個時辰的歇息之后,王車馬隊整肅前行,三千提起火把照應天際,大約四更時分,王側馬隊已然開到了壽春北門外十里之遙。

  嬴政忽然下令:“停車!城外就地扎營。”

  李斯不禁一愣,隨即意會,對著騎兵將軍說道:“深夜入城,大王怕打攪前線將士以及國公,去傳令吧!”

  眾人恍然!

  心知這是大王體恤將士們。

  心中感激奮奮。

  不料,馬隊剛剛開始扎營,便有一隊騎士從壽春方向飛來查問,李斯快步上前,來者乃是趙佗。

  趙佗一見李斯,立刻驚愕不已,大馬隊各個下馬,激動的來到六馬銅車之前,跪地激動的道:“臣,趙佗,參見大王!!”

  嬴政掀開簾幕,下車連忙將趙佗扶了起來,仔細看了看趙佗疲憊的面容,說道:“將軍和將士們,辛苦了,寡人念著你們了。”

  隨后。

  一番簡短的詢問。

  趙佗的將士們這才知道,大王為何不入城,一個個是感激難言。

  嬴政問了問蘇劫如今日常如何,趙佗道:“國公日夜操勞,占領壽春三日之后,便將幕府移動到了城外郊野,城內只留下五千步軍。”

  嬴政聽完,一陣不說話。

  趙佗一拱手道:“大王,臣當立即趕回幕府讓國公出迎大王!”

  嬴政卻一擺手,說道:“將軍莫走,一起等候!”

  趙佗更是困惑。

  李斯笑道:“大王不忍此時驚醒太傅,要等到天亮,將軍便等了。”

  嬴政說道:“寡人要侯在這里,看著太陽出山!”

  隨后。

  軍中隨從鋪好了一張大草席,又捧來一壇黃酒,嬴政欲李斯,趙佗三人,席地而坐,對著天邊一鉤殘月。

  二人都一邊飲酒,一邊聽趙佗海闊天空說起了南下大軍的諸般戰事。

  末了。

  趙佗說道:“國公日夜所念,便是如今對百越的戰事,章邯將軍已然在定大策,大王今日當知!”

  嬴政問道:“寡人聽聞,楚國百越之地,乃分族而自治,楚國王室都是鞭長莫及,不過,其人不過數十萬,如此南方蠻民,何以太傅如此慎重?”

  趙佗道:“大王有所不知,越國被滅之后的近百年中,越國王族大支主要分布在兩地,最北邊的越人聚居區是故越國的甌水,靈水地帶,人呼甌越,也叫東甌,首領甌越王叫作搖,自稱越王勾踐的后裔,再南的越人聚居處,是閩水兩岸與海邊島嶼,人呼閩越,首領閩越王無諸,據傳也是越王勾踐之后裔,其余越人部族則星散于五嶺之南,也就是世人稱呼的南海百越,南海之地,以番禺越人勢力較大,以訛傳訛也叫作南海百粵,南海粵人,這些粵人部族多以漁獵為生,操持農耕者有,但很少,其風習依舊是斷發紋身部族群居,輕捷彪悍不定,大軍應對難處多多。”

  趙佗簡單而又明確的將東岳,百越,南海的局勢說了出來。

  當然,這其中對秦國威脅最大的肯定就是南海。

  李斯問道:“將軍何以對越人如此熟悉?”

  趙佗拱手道:“末將先祖為會稽越人,經商北上定居趙國,再也沒有回去。”

  嬴政道:“如此,將軍家族是長平大戰后入秦?”

  “大王明斷!”

  嬴政聽完,頓時大笑,趙佗是朝堂上新銳的將軍,幾代以來,絕對是知根知底,否則也不可能被推薦到他嬴政的面前。

  成為秦國的少壯派。

  嬴政高興的說道:“好,我軍若能多有通曉百越之人,南進會順暢許多。”

  隨即,趙佗便說,這軍中還有哪幾個都尉,卑將,也都是南楚人或是老越人,兵士中也有一些,人人都樂意為南進效力。

  說話間曙光見曉!

  嬴政下令其行。

  車馬大隊跟著趙佗的小馬隊隆隆的開向秦主力大軍的營地,直到蘇劫聞報出迎,太陽已然掛上山巔。

  蘇劫,章邯,李信,楊端和等等,立于帳前。

  嬴政剛下馬車。

  蘇劫快步上前,對著嬴政拱手道:“臣料事不周,使吾王作曠野之頓,深為慚愧!”

  嬴政握住蘇劫的雙手。

  淚光閃閃,說道:“太傅于諸位將軍為秦國馳騁戰場,對峙三百多日,寡人一夜之野何足道?”

  眾將士對秦王深深一躬,秦王對諸位也是深深一躬,這般君臣之禮聞所未聞,此刻卻如流水一般自然真切。

  “擺開軍宴,為大王接風洗塵!”

  軍令下達。

  唯其軍宴,一切實在簡樸,除了中央戰車前,一片大將做案,其余都尉,校尉都是十人一張草席,偷著陽光的大帳下黑壓壓的一片。

  嬴政一走進大帳口,數百人刷的一聲一齊站起,轟然齊呼秦王萬歲,如雷鳴一般。

  蘇劫下令就位,帳中轟然一聲坐下。

  五七百人整齊落坐。

  嬴政瞥了一眼大案上的魚肉飯,高聲笑道,“諸位將士,若是沒有了我秦國的醬肉,吃得下這南國的魚米么?”

  “吃得下!!”一片呼應顯然是沒有力道的。

  蘇劫看到這一幕不由想起了前世學堂上,老師的問候,就如這般不情愿。

  “不好吃!”

  “魚有刺!”

  “吃不快。”

  “不頂餓!”

  種種應答紛紜,嬴政,李斯,蘇劫等人紛紛大笑起來!

  嬴政道:“老秦人敢說楚鄉酒飯不好吃,好啊,老秦人有得挑選了,曾經,天下七國并立,咱們老秦人敢這樣說么?”

  嬴政的一句話,瞬時戳中了無數人的淚點。

  將士們思鄉了。

  將士們自豪了!

  嬴政接著說道:“不敢,對否,寡人也不敢,其實寡人很窮,你們又不是不知!”

  頓時將士們笑了起來。

  嬴政道:“那時,我來親人但能吃飽穿暖,已經是托天之福,今日,秦人豐衣足食了,大出天下了,衣食風物有得比照了,恍然十年,天翻地覆也!”

  嬴政火辣辣的聲音飄蕩著,大帳中卻一片沉寂,幾乎所有將士的眼中都泛出了淚光。

  嬴政笑意不散,讓話語卻更加平實清晰,“話說回來,衣食男女,不同風習,四海山川,不同水土,天下萬物,紛紜有別,此,天下之大道,今我大軍南征,淮南距中原千里之遙,遠則遠矣,唯其大道平坦,尚可有麥面牛羊間的運輸,醬肉尚可隔三差五猛吃一頓,然,若是進兵南海萬里馳騁,醬肉這些,便只能在夢里得見,為了寡人的將士們,寡人答應你們,天下一統之后,不管你們在何處,寡人不管是南海還是遼東還是隴西,還是巴蜀,寡人給你們修一條大路,把你們和寡人永遠的連在一起,讓你們能夠隨時往來馳騁,這美好的中華大地,不為道路崎嶇所困,讓你們時時都能吃到老秦人的醬肉,看到你們熟悉的面孔,好不好。”

  蘇劫大驚!

  群臣大驚!

  大王好大的魄力。

  自古以來,哪個君王敢說,修一道連通天下的大路?不敢想象也!

  這初衷,秦王只是想自己的士卒能夠吃到家鄉的醬肉!

  命運如斯,歷史如斯。

  始皇帝如斯也!

  將士們無不感奮,這一刻,他們是多么的自豪。

  嬴政話語一變,說道:“楚國為何不能歸治南海百越?為何?”

  眾位不做聲。

  嬴政笑道:“沒有大軍南進,為何沒有大軍南進,寡人告訴你們,那是因為,楚軍耐不得苦戰,其中之一,便是肚皮太嬌嫩,南海生猛克化不了。”

  頓時大帳中轟然大笑,爆發而出。

  李斯頓時笑道:“好,大王決斷,酒飯同飲!”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舉帳雷鳴般的吼出了這句老秦人兩百年的老誓!

  嬴政慷慨說道:“楚風秦風天下風,食天下者,大秦猛士也!”

  大帳中安靜了下來。

  嬴政在大案前站定,環視帳中,終于回到了正題,說道:“滅楚一戰,底定南天,將士們辛勞備至,功高志偉,滅楚完勝,老秦人一統天下之偉業將成,列國人民熄滅刀兵之期盼將成,寡人為秦王,便以老秦人之名,以天下父老之名,謝我大秦三郡將士。”

  嬴政執酒道謝。

  “一統天下,秦王萬歲!”

  雷鳴之聲平息,嬴政高捧大碗,一飲而盡。

  隨后,再次高聲說道:“國公大軍南下,平定大國且全我雄獅,居功至偉,此酒殷殷如赤心,寡人敢以為敬之。”

  蘇劫連連捧起酒碗道:“大王敬臣,臣亦當敬之,大王胸懷四海,運籌于廟堂之上,決勝于千里之外,此大秦之幸,天下之幸,臣等將士為國家驅馳,分內所為!”

  隨后,嬴政下令道:“今日寡人特許,諸位將士放量痛飲!”

  一時間,氣氛轟然直上。

  當此之時。

  嬴政欲將士們是你敬我,我敬你,哪有半點君臣風貌。

  忽然,嬴政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隨后,一步步的緩緩來到一個人的面前。

  眾將士頓時止聲,紛紛看了過去。

  頃刻間,舉帳寂靜。

  嬴政看著李信,略含笑道:“將軍雖有一敗,讓能知恥而后勇,沉心再造,以等量壯士逼殺項燕,真丈夫也,法度在前,寡人無以擅自賞功,敢請受嬴政一酒之敬。”

  愣怔的李信驟然心頭大熱。

  踉蹌欲倒又死死站定,驟然拜倒,憤然道:“果不棄我,我何棄國!”

  這一場軍宴,直到日落西山!

  次日。

  軍令司馬在大帳中擺下了三道地圖。

  嬴政坐落堂首,蘇劫,李斯,等人紛紛在左右。

  隨后,中軍司馬李信稟報了百越三大部族的地形,而后又稟報了蘇劫擬定的南下進兵路線,“兵分三路,一路從江東吳地南下,進入會稽山地,平定甌越諸部,一路從洞庭郡南下,進入閩水山地,平定閩越諸部,一路從湘水南下,攀越五嶺進入南海之地,平定番禺等百越部族!此種艱難之最,便在百越之地。”

  嬴政聽完,忽然問道:“何為五嶺?”

  李信說道:“所謂五嶺,是橫亙于南中國中的一片連綿大山,這片大山起于湘水之南,自西北走向東南海邊,依次為:臺嶺,騎田嶺,都龐嶺,萌諸嶺,越嶺!”

  嬴政頓時一皺眉,說道:“如此豈不是說,只要扼守這道五嶺山地,便可卡斷南北中國?”

  李信點頭說道:“大體如此!如今戰法已然落定,只是…”

  王賁忽然說道:“只是,何人攻百越,尚未有斷。”

  嬴政不禁笑道:“為何不斷?”

  王賁指了指章邯,楊端和,說道:“兩位將軍執意自率大軍攀越五嶺,臣不敢茍同!其因有三…!”

  蘇劫差點笑出聲。

  這王賁想干嘛?

  可是,王賁話音沒說出來,就被章邯,楊端和給打斷了。

  章邯說道:“將軍真是,還其因有三,三也好,五也罷,左右是自己想去吧!!”

  王賁老臉一紅。

  隨即辯解道:“楚國偌大疆土,將軍身為副帥,豈有不坐鎮之理!!”

  隨即三人頓時爭了起來,紛紛要蘇劫評理。

  末了。

  蘇劫說道:“好好好,此事,今日恰好大王在此,如何決斷,大王說了算!!”

  隨后。

  嬴政將此前,自己的一些想法說了出來。

  越地為什么難以攻打,自然便是他的地理和風氣。

  還真非一般人可以克服。

  而且,在越地征戰和在中原征戰,或者說是草原征戰又有更大的不同。

  最終。

  蘇劫和一干將士的商定下,嬴政推薦,讓任囂為平定甌越的諸將,以屠雎為平定閩越的主將,最難的南海百越之地,便以趙佗為主將。

  此三人祖籍皆為老越人,入秦兩代以上,對越人的風習依然通曉,可獲事半功倍之效。

  而且,三人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處事穩健,以趙佗為最。

  旬日之后。

  兵力部署,也都當著嬴政的面一應處理完畢。

  隨后,對于此次封賞,也直接讓隨軍的大臣們,當場定奪,又是一滅國之戰,可想而知,其中的賞賜,何等的豐厚。

  山頭上。

  只有兩個人影,其余的人,都在坡源下靜候著。

  嬴政問道:“太傅,此去南海,路程幾多?”

  嬴政遙望著南天。

  蘇劫道:“具體定數不知,大約總在萬里之外!”

  嬴政皺眉,隨即問道:“南海氣象,較之云夢澤如何?”

  蘇劫驀然了。

  半天才說道:“南海之疆,臣未嘗涉足,臣以為云夢必不若南海。”

  蘇劫在后世自然是去過南海。

  雖然,道路通暢!

  但想到那崇山之間,在當今之世,其害于巴蜀相仿。

  嬴政問道:“何以見得?”

  蘇劫想了想,說道:“當年,老莊游歷天下,著了一篇‘逍遙游’,其中所言,南海者,天成水域也,鯤鵬怒而飛南海,水擊三千里,扶搖而上九萬里,三千里,南海之一隅也,由是觀之,南海之大,不可相見也。”

  嬴政聽完。

  斷然神色一正,他看向南天,說道:“天下之水,莫于大海,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計中國之在海內,四海之在天地之間。”

  “寡人唯知陰山草原之廣袤,嘗笑南國山水之狹隘,今日登臨云夢之山,方知水鄉更有無邊汪洋,我等當以莊子神游之胸襟看天下,不以目睹為大,而以心為大。”

  蘇劫道:“心廣為大!”

  嬴政忽然轉過身,正色說道:“南海者,我華夏之南海也!南海不定,寡人便算不得一統華夏!”

  蘇劫驀然稽首道:“臣,知王意!”

  風嘯嘯。

  秦國的大軍已然整肅。

  三軍已然就緒,就等著國公令下,奔襲百越之地。

  日上山頭。

  君臣二人在坡源上緩行。

  嬴政忽然對蘇劫道:“寡人沒有賞賜太傅,太傅可覺得有所他思。”

  蘇劫笑道:“臣已位極人臣,又豈是貪攻貪權之人。”

  嬴政微微一笑到:“政兒自然清楚,此番,沒有賞賜太傅,并非不可賞,而是寡人等著太傅滅了齊國,有一個更大的賞賜給太傅。”

  蘇劫一愣。

  他隱隱猜到了一些,嬴政一統六國,到時候,就沒有秦王了。

  秦始皇!

  將會徹底的出現了。

  秦王北上歸秦,蘇劫換裝,帶著一干將士,從安陵直接朝著齊國行徑。

  蘇劫在淮北道上,對身邊即將分別的王賁說道:“滅齊之戰,乃是一統棋局最后一手,不求其快,務求平穩!帶領三十萬大軍前往巨野澤,等候我的軍令。”

無線電子書    大秦開局時間倒退三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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