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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五章 秦國,燕國謀而后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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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內心贊賞,看著章邯等一干踴躍言說的少壯派將軍,笑道:“諸位長策不拘泥,寡人由衷為諸位感到高興!”

  嬴政停頓了少許,接著問道:“那此次若是寡人征伐燕國,即是太傅所問,我大秦是擊潰敵軍,還是不必全殲敵軍?諸位但說無妨,王綰,你也可以說說。”

  將軍們這一邊,思想覺悟還讓嬴政放心的。

  如果按照以往,齊國并立,強弱環視,但如今的局面和以往卻是大大的不同了。

  天下就剩下四個國家。

  秦國也不想在看到出現一個像趙國那樣有著無比凝聚力的敵國。

  王綰略微思考,于是說道:“大王,秦國為耕戰之國,以斬首記功為根基,已延續一百余年,此等律法之基礎,固然在于激勵士卒戰心,同時,也在強烈的強調秦國的戰法,本就是一種完全徹底的斬首殲滅之戰,長平大戰,白起大軍一舉摧毀趙軍五十余萬,俘虜二十余萬而坑殺之,其根本,深藏在這種全殲敵軍的酷烈戰法之中,臣以為,今日的秦軍,確實不能再如此了,真要說理由,也只有一個。”

  嬴政道:“何等理由?”

  王綰繼續說道:“所有作戰國的軍兵人口,都將是秦國的臣民,都將是未來一統大國的可貴人力,恣意殺戮,只能適得其反,不僅給未來一統大國留下無窮后患,即便統一之后,這等禍患能給大一統的秦國帶來什么樣的傷害,更是我等今日無法預料的,但是,若是思慮前后之顧慮,對現在來說,素以斬首殲滅戰為根基的秦軍,若要變革,其難度是異常之巨大,此方權衡,非一日可定奪,上將軍有此二問,其深意必然是在警醒朝堂,欲未雨綢繆了。”

  王綰的話。

  無疑也同時獲得了大部分人的認同。

  王翦忽然神色一亮,頓時上前一步,說道:“大王,臣知道該怎么做,臣知道上將軍的用意了,若是此事能成,我大秦必能再次開疆拓土,不費一兵一卒。”

  嬴政立刻神色一亮,滿朝嘩然,道:“將軍快快說來。”

  王翦說道:“春秋戰國以來,列國戰事頻頻,八成在戰事之前,多會考慮此戰各種因素,用以決定是否開戰,若對己方不利,則應多方尋求避戰,然則,一統天下之戰,和滅國卻大有不同,無論敵國是否好打,無論能夠抵抗,這戰都必須打,對秦國來亦然,若不能摧毀敵國之抵抗力,否則,敵國必然不會自己降服,惟其如此,不經大戰滅國,亙古未有,春秋戰國八百年來就諸侯一百余國,其不戰而滅國的,更不可能有了。”

  章邯趙佗等人,也紛紛點頭。

  確實如此。

  哪怕就是昔年彈丸大小的陳國,面對如此巨大的楚國,都是打,打不過逃,找了新國都再打。

  可是若是換一個方式,楚國未必是因為要滅你來打陳國,陳國會誓死抵擋嗎?

  這就是在戰事以前的權衡。

  王翦接著說道;“兵法所運,‘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之上也’,然而,此戰法只適用于在戰國之間相互對抗的局部戰中,才有可能實現,譬如以強兵壓境,迫使對方不敢大戰而割地求和等等。可是,若是放在滅國之戰中,事實上是不可行的,也就是說,要一個國家滅亡而又企圖放棄最后的抵抗,至少,亙古至今尚無成例,夏商周三代以來,沒有不戰而能一統天下者,那么,如今大王欲對燕國用兵,到底是滅國之戰,還是討伐不義之戰,若是前者,無路可選,若是后者,便可迫使燕國割地討降,大王以為呢。”

  秦國的朝堂上頓時安靜一片。

  鴉雀無聲。

  方到此時,眾人才意識到蘇劫謀略之長遠。

  忽然,嬴政將手里的書簡再次打開,連連拍手,連道三聲好。

  讓群臣莫名其妙。

  忽然,熊啟說道:“王將軍,如你所言,秦國確實可以以討伐不義的名義,逼迫燕國割地,上將軍想必必然是為了謀奪燕國的易水要塞和督亢糧倉,可是燕國是否會答應先不說,我秦國攻打燕國,此次的名義是討伐其背后不義之行為,哪怕就是燕國答應了,秦國不費一兵一卒得到這兩處重地,可是,難道日后我秦國不準備滅了燕國嗎?若是那時,秦國還有什么名義來昭告天下攻打燕國呢?以兩地而失燕之一國,孰輕孰重?”

  王翦頓時皺眉。

  現在秦國,已經恒強于天下,不可能不顧名聲,隨意的去攻打別的國家。

  春秋戰國以來,夏商周屹然,即便詭計來去橫飛,但突然出兵去打你,蘇劫也是不敢這么做的。

  當年三晉和秦國雖然老有征戰,那是因為四國恩怨太多,隨便撤一條都能出師有名,但是,燕國不同。

  燕國除了和齊國相互經常打架以外,和秦國沒什么世仇。

  可以說,孝公在的時候,燕國還在東海釣魚!

  嬴政接口說道:“誰說秦國沒有理由?我秦國得了督亢易水,你們以為就結束了?還有一場大戲等著燕國送上門了,太傅思量,當真匪夷所思啊!原來,太傅要的是薊城。”

  “什么???”

  一百余臣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嬴政。

  還有?

  怎么可能?

  王翦亦覺得都不可思議。

  嬴政將另一密信鄭重的收好。

  立刻說道:“寡人決定,向燕國發起不義之戰的討伐,傳寡人國書,命燕國割據易水和督亢,否則,寡人,必滅其宗廟,以正天下視聽,此次伐燕主帥,寡人便交托于王翦,你抽調潁川,上黨,關中,合二十萬大軍前往雁門關。”

  群臣看到嬴政已然篤定,自然不在多言。

  也就是說,大王還是決定要迫使燕國割地了。

  “大王英明!!!”

  王翦忽然說道:“大王,臣不明?為何上將軍要取薊城?這我等如何來的名義?”

  其實,燕國的地域還有遼西,遼東,取了薊城,雖然不至于獲得了燕國所有的土地,但是,也等同于滅國了。

  除非遷都。

  嬴政哈哈一笑道:“恕寡人不能細說,但是,寡人問王將軍一句,若是王將軍要攻打薊城,需要多少兵馬?”

  王翦想了想,還是保守的說道:“燕國有易水天險,上谷重地,若是陳兵在此,我秦國大軍不可能借道齊國,只能硬打,非四十萬難以打到薊城。”

  嬴政又說道:“那若是督亢和易水這天然的屏障是我秦國的,那打薊城容易否?”

  王翦頓時說道:“大可直搗黃龍!別無二途。”

  嬴政道:“圣人豈會長居屋檐之下,燕國會如何做?”

  一時間。

  滿朝頓時思緒飛起。

  不管怎么說,也就等于,燕國的薊城沒有半點屏障。

  秦國不取,燕國又豈敢久留?

  頓時,朝堂嘩然。

  趙佗章邯,等人相互看了一眼,難掩驚愕之情:“上將軍謀劃,匪夷所思,當真匪夷所思啊!!!”

  十日之后。

  雁門關,幕府聚將,蘇劫垂坐在上首,手里捧著秦王嬴政的手書,李牧,蒙恬,趙長戈,王翦,分立左右,靜靜的看著。

  蘇劫將書簡放在一邊。

  王翦拱手道:“上將軍,朝野上下皆已明白上將軍之用意,大王已然下令,此次以討伐不義,對應燕國,如何行事,大王只說戰而有度,其余之事上將軍自遣,末將等尊令行事。”

  蘇劫笑道:“王將軍乃是此戰主將,本侯也就為你做些寅卯蒜皮之事!”

  王翦一番謙遜。

  蘇劫這才下令說道:“明日辰時,王翦為主將,蒙恬為副將,你二人集結雁門和關中調遣大軍,功績四十萬,陳兵上谷西面三十里處。”

  二人頓時起身,“末將得令!”

  蘇劫接著說道:“一旦我大軍一動,燕國上下必然人心惶惶,派遣使者前往繼承,將吾王國書和本侯的檄文交到燕王手里,大軍壓境之下,本侯料定,其必然會被迫獻出燕南之地及易水,此等大功,算你二人身上。”

  王翦和蒙恬頓時大喜不已。

  燕南,就是督亢。

  蘇劫轉了一口氣,說道:“不過,本侯的目的,并非只在此處,燕國獻地,必會有后策更進,我等須防備在前,燕國若是有所他圖,王翦便可隨時攻燕。”

  眾人紛紛點頭。

  蘇劫看著蒙恬問道:“讓你準備的檄文如何了?”

  蒙恬頓時知道蘇劫的意思,立刻回應道:“已命文書,整理妥當,上將要求此番所應,燕國若想求和,除了獻出督亢及上谷,還要將此次聯合外族侵害中原的主謀張良交出來,此事以寫入檄文之中,到時天下人便會知道,聯合外邦除了燕國還有這個韓國余孽,中原上下,必不會有此人的容身之地。”

  蘇劫頓時心情大好。

  別怪他要搞張良,把他的名聲給弄臭。

  博浪沙刺殺始皇帝,及輔佐劉邦推翻大秦,此人可是主力軍,雖然蘇劫也很欣賞此人,但是,軍國之爭哪有是非對錯,只有成王敗寇,只能說,各為其主。

  蘇劫站起身,道:“定國棋定國運,終于也到了收成的時候了!”

  環顧蘇劫和燕國下定國棋至今,回憶起來,當真是好大一盤棋。

  環環相扣,一計扣一計。

  秦國大軍四十萬,兵臨上谷。

  隨即,雁門關使者,朝著八荒四野而去,所過之處,討伐燕國檄文瞬時傳開。

  大致就是這么幾件事,秦國被燕國欺負了,燕國勾結外邦對付秦國,張良出的主意,他是韓國余孽,秦國要補償精神上的損失,各國誰幫燕國,誰就是勾結外邦的幫兇,別怪我秦國來找你麻煩。

  在說了,我秦國受了這么大的委屈,都不是滅國去的,就是要兩塊地和一個人的人頭做補償,已是仁至義盡。

  還有丘林赟單于這個人證的血書。

  燕國兩面三刀,暗中吃好處,乃是天下最最大的邪惡,無信無義之人,有辱周王室的名聲,為草原各部落所不容。

  隨即。

  庶民惶惶,廟堂惶惶,燕國朝野徹底慌亂了。

  朝堂上,燕王喜揚天長嘯:“寡人的燕國啊。”

  堂下,百官垂首,瑟瑟發抖。

  秦國的使者送了國書和檄文便走了,只說了一句,三日沒有答復,便大軍壓境,覆滅燕國,不死不休。

  對的,秦國要和燕國不死不休。

  恰好,今歲乃是燕王喜即位第二十八年,距離短暫強盛的燕昭王時期,已經過去了快六十年,從燕昭王至今,燕國從高峰滑落到了低谷,五十二年間,經歷了四代燕王,為燕惠王,燕武成王,燕孝王及燕王喜。

  四代傳承,一代不如一代。

  燕惠王繼承了燕昭王之位,以騎劫換樂毅統帥燕軍滅齊,結果被田單以火牛陣大破燕軍。

  充斥,燕國開始從高峰跌入低谷。

  燕惠王心胸狹隘,屢屢激化朝政,繼位七年就被丞相公孫操發動兵變給擼死。

  其后,燕武城王繼位,十四年中幾乎沒有任何建樹,真要說武成王,其一生也就兩件事,其一,即位第一年便遇見了韓魏楚三國攻燕,勉力支撐著沒有破國,其二,即位第七年,遇齊國安平君田單伐燕,燕國丟失中陽之地,也還是沒有被齊國攻滅,僅僅兩件事卻被一班逢迎之臣大勢頌贊,死后更是謚為‘武成’,由此足見,燕國朝野已經將自保作為莫大的功勛。

  至于更后來的燕孝王,繼位三年便死了。

  若不是宗廟記載,后世根本就不知還有這么一個人。

  這也便是蘇劫為什么斷定,你只要不發動滅國戰,燕國就會割地的原因。

  姬丹垂著腦袋,滿頭冷汗。

  他因為坐在姬喜的左側,所以兩眼只要微微抬起,就能看到姬喜案幾上的檄文。

  還有丘林赟的血書。

  那是格外刺眼。

  燕王喜怒視了姬丹一眼,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本來就是他知道的,也是他許可的。

  責怪下來,也不是解決辦法啊。

  姬喜看了一圈,道:“諸位,以為如何對應現下燕國的困境啊。”

  群臣唯唯諾諾,不知如何開口,一個個不由將目光都瞥向了姬丹。

  宋如意見狀,立刻說道:“大王,燕國眼下時運不濟,割地請和,至少秦國不會大動兵戈,為今之計燕國被列國所唾棄,只能服軟,在尋日后圖謀啊。”

  “是啊是啊,宋將軍所言甚是,大王,切莫于秦軍對敵啊,否則,我燕國長驅國策還未完成,就要滅國了。”

  “當年,武成王面對三國聯軍,半點不虛,如今秦國雖強,但如何比得過當年的三國?以老臣看,大王不如出兵于秦軍對決,我燕國自有上天護佑,豈會懼這馬官之后?”

  朝中臣子一片爭執。

  很大一部分都認為,不用害怕秦國,不割地又如何,三國當年都滅不了燕,廉頗兵臨城下,趙國也滅不了燕,難道,今日秦國就能滅燕。

  姬喜稍稍安定了一些,看著姬丹,問道:“姬丹,此事,也是因你而起,你以為如何?”

  姬喜略微一想,隨即說道:“兒臣以為,我燕國自然是不懼秦國的,但是,這割地到不是不可以考慮。”

  群臣看來。

  姬喜頓時問道:“此話怎講?”

  姬丹道:“此前謀略,既然被秦國知曉,如今更是傳遍天下,燕國若是以兵爭抵抗,那日后,誰敢相信燕國?可是一旦燕國給了地,賠了禮,那這事,就算是徹底的一筆勾銷,秦國也不可能再作文章,其他兩國我燕國也可以有話交代。”

  宋如意道:“太子,可是,一旦給了燕南和易水,那薊城便直接暴露在秦國的眼皮底下,即便其無所名義攻打,但我等豈不是日日如芒刺在背,安能寢寐?”

  姬丹頓時看著群臣,目光一正,說道:“諸位,我大燕至召公立國,危絕者不知幾數次也,可誰滅了燕國?沒有,一個沒有,凡欲滅燕者,終歸自滅,何也?天命使然也,德行使然也,趙國不強大么?燕國攻趙多少次,沒有勝過趙國一次,可他趙國,縱然戰勝,又能奈何?終歸還不是自家滅亡,我祖燕昭王破齊七十余城,尚且沒有滅齊,他秦國,能滅我大燕?不能!”

  “秦軍縱然占我督亢,我還有遼東,還有長白關,照樣聚兵存國!其后光復故地,依舊還是大燕國,我大燕國立國八百余年,是周天子王族唯一的主干余脈,天命悠歸,秦國奈何我?我燕國自然會化險為夷,所以,諸位不必慌亂。”

  “易水和督亢即便給了秦國,看似薊城在其眼皮底下,但是,秦國敢取嗎?別忘了,長白關一日尚在,便一日蓋壓天下如泰山,秦國豈有不知?”

  一時間。

  姬丹的話仿佛給滿朝喂了一顆興奮藥。

  一個個頓時一掃此前之陰霾。

  “太子方略,令老臣大振心志啊。”

  燕王喜哈哈大笑,道:“子能振作,老父欣慰之至!!”

  良久之后。

  姬丹這才說道:“父王,關于割地納降,乃是兒臣一家之言,倘若秦軍遵守諾言便好,可是,秦軍若是接受了燕國的條件,依舊要興兵攻打,也不可不防,到時,一旦出現兵事,長白關大事便會耽擱,所以具體如何決斷,此事,兒臣想回府之后于門下商議,明日,于諸君再行定奪,君父以為可行?”

  然則。

  在姬丹看來,現在最關鍵的便是,檄文中提到的,關于把張良交出來,如何來處理。

  當夜。

  姬丹在府中來去不安的走動著。

  半刻之后。

  敲門聲,樊於期走了進來。

  姬丹一見,立刻迎了上去,將大門關好,道:“兄長,眼下有一事,孤難以定奪,卻關乎燕國的安危,不知兄長可有何良策?”

  樊於期正色道:“太子所言何事?”

  “張良到底交不交給秦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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