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昌和韓尻各自相互看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此刻官驛附近早就圍滿了人,都促足看著廉頗等人,紛紛議論。
韓尻神色一變,冷聲道:“廉相,我二國乃是趙國的使臣,代表的是魏國和韓國,你這樣無緣無故搜查我等官驛,將我二國置于何地。”
廉頗神色不變,道:“二位勿怪,如今城中宵小惡意散播謠言,重傷兩國及我廉頗清名,我已稟報大王,愿意和二位當面對質,二國驛站和我廉頗府邸,皆派有王宮親衛搜查,若無實證,謠言不攻自破,此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謠言突起于邯鄲,二人其實也感到非常之意外。
起初只是以為是一些好事之輩,隨口胡言,可后來越傳越離譜,恰逢秦國使臣到來,這就有些變味了。
盡管如此,魏昌和韓尻二人也是面色冷峻,衣袖一擺,轉過頭去。
王宮親衛大肆入了二國的官驛,仔細開始盤查起來。
很快,親衛從官驛中搜到的文書錦帛,竹簡紛紛搬運至門口。
這些文書竹簡自然是需要當眾驗明,而驗書之人便是廉頗身邊的內官!
這么做自然也是廉頗為了證明自己的青白。
很快,一個侍衛首領走了過來對廉頗道:“廉相,兩國文書錦帛盡數在此!”
廉頗點頭,朝著魏昌二人道:“二位,得罪了,此事事關我廉頗和二國,還請擔待!”
然后,廉頗對著內官道:“此事本相不便插手,察驗之事就有勞內官了。”
內官點頭道:“廉相此舉甚善,既如此,那就有我代勞了。”
內官手一揮,后面的幾個宦官便紛紛上前,將兩國的文書開始一一核查。
這些內官在宮中平日里都是和這些文書打交道,所以驗查起來都是非常的快。
核查完的竹簡也都一一被放在一邊,羅列整齊,王宮護衛也將竹簡收起在有序的帶回官驛之中。
至少從明面上看,趙國此刻也是很注重兩國顏面的,讓魏昌二人也漸漸消了些怒氣。
忽然一個小宦官打開一份竹簡,剛看到上面的內容,便渾身一抖,越看越發顫,他的目光撇向了竹簡最左端的印記,正是王印和相印,便代表這是做不得假的。
兩國文書,重要的竹簡和錦帛之中都會有王印和相印,而且兩印都會各自做好區別,于使臣的使印相吻合。
內官看完了整篇內容,吞了吞口水,持著手上的竹簡,微微有些抖動,他抬起頭看向內官。
這一舉動頓時讓廉頗、魏昌、韓尻三人愣了一下!
二人來趙國邯鄲,有沒有懷鬼胎他們自己不清楚嗎?
此行就是為了祭奠平原君趙勝,再者為趙國大王祝壽,順便看看趙國接下來的政治形勢,難道這有問題嗎?
內官一見,暗道不妙,“莫非這使臣真有問題不成?”
隨后,快步上前,一把將小宦官的竹簡拿在了手里。
首先他看的是王印,然后在看了竹簡上的內容,看了至少三遍。
內官長舒一口,忽然下令道:“來人,將魏國使臣魏昌拿下,聽后大王親自發落。”
眾人的驚駭之中,魏昌大驚失色,王宮護衛紛紛上前,很快將其擒住。
魏昌大怒道:“荒唐,我魏國此來僅僅只為趙王大壽而來,你等無憑無故,隨意擒拿使臣,是何道理?”
廉頗此刻也不由有些驚駭了,內官這般舉動,自然是魏國的文書上必定寫了什么危害趙國的事,難道這魏昌到來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成。
廉頗道:“內官,這份竹簡,可否容本相一觀。”
內官眉目一展,想了想道:“也好,此事最終也是靠廉相自己和大王解釋的。”說完便將竹簡遞了過來。
廉頗將竹簡展開,目光一縮,仿佛呆立在原地,讓所有人心驚膽戰。
“啪…”竹簡從手中滑落,跌到了地上。
“王于燕王遇,廉頗將”
“攻齊昔陽,取之”
“十七年,樂毅將趙師攻魏伯陽”
“秦怨趙不與己擊齊。”
“伐趙,撥趙兩城”
“長平…”
“可見,將軍立不立功,是被君王相左”
“如今上黨被克,能拒秦者,為廉頗而已,固可立廉頗相”
“縱觀將軍一生,若是他日趙國因廉將軍而強盛,廉將軍必因不受信任而被棄之。”
“既然如此,同為三晉之地的魏國,卻希望廉將軍到魏國來為相,我國愿意讓廉將軍做大司馬,還請將軍甚之,重之。”
魏昌掙脫,上前將竹簡撿了起來,看上了上面的內容。
口中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廉相,這是有人在陷害我等。”
內官道:“魏使,有沒有陷害,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其中的暗記和你的使印是否相穩,便可證明文書的真假,何須辯駁呢?”
內官話語一閉,魏昌便很快的從懷中拿出一個使印,使印圖騰是不固定的,但是此刻卻和魏王的王印文書相符合。
魏昌跌倒在地,無論他怎么想,他都想不明白,但是這份文書的是假的,只有他知道,但是趙國信嗎?此刻就連他自己都有點懷疑了。
見魏昌失魂落魄,內官下令,將其拿下,聽后大王發落!
宮衛紛紛上前,將跌倒的魏昌再次擒住。
廉頗突然上前道:“內官,魏昌畢竟是魏國使臣,不管其暗藏什么目的,至少也是為了給大王賀壽而來,如此拘禁,有損魏國臉面。”
“此事既然事關本相,本相也注定脫不了干系,既如此,便即刻進宮讓大王決斷吧。”
內官想了想,道:“哎,此事只能如此了,廉相,你是趙國的肱骨,魏國此舉勢必惹怒了大王,不管廉相是否青白,在大王心里,廉相也必定會引起大王不滿,還請廉相好自為之啊。”
說完,便命人一同返回王宮。
不遠處的角落里,蘇劫將發生的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這次事件之后,以趙丹的性格,廉頗注定,在趙國難以立足了。
“廉頗啊廉頗,你在趙國這么不得志,我也舍不得殺你,我這么做,也是在保護你啊。”
“趙勝死,廉頗走,就剩下李牧和趙丹了。”蘇劫自言自語道。
之前,廉頗主張趙丹赴會,說出王不行,立公子偃為王,后有魏國唆使廉頗判趙,立廉頗為魏相及大司馬。
這無疑撥動了趙丹最后一根神經,讓原本就對廉頗不信任的趙王,愈加會不滿。
至于為什么這封假文書上會有王印,相印及時印暗記。
自然是蘇劫,早就‘洞察’了。
所以在除了蘇劫和魏昌二人以外,沒有人會懷疑這份文書是假的。
一時間,魏國使臣魏昌乃是懷著間諜的目的,意圖讓廉頗判趙的消息飛速傳遍。
當趙丹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怒極攻心,道:“寡人就知道,這些謠言不會空穴來風,這魏使明著是給寡人拜壽,暗地里卻使這等不仁不義之事,氣煞寡人了。”
嫪賢,道:“大王息怒啊,盡管魏國不義,但是廉相對此事也未必知道啊,這段時日,廉相大門不出,不見一人,魏昌幾次拜訪,都被其拒之門外,如今更被大王委以重任,安能被魏國拉攏呢。”
趙丹道:“你怎么知道這廉頗不是做給寡人看的,你又如何知道他心里沒有怪過寡人,此前還在朝堂說若是寡人有所不測,就立趙偃為王。”
“寡人真的不信他了,他們這些自持功勛之人,就不能信,當年沙丘之變,在寡人眼里,仿佛就在昨日,寡人安能重蹈覆轍。”
“大王,廉相和魏使帶到!”外面的聲音傳了進來。
趙丹冷哼一聲,幾步走到堂中,道:“給寡人將二人帶進來。”
廉頗和魏昌二人一同到了殿中。
趙丹厲聲問道:“你二人有何話說!”
趙丹的聲音讓廉頗內心發寒,廉頗知道,他已經徹底的失去了信任。
魏昌先道:“此事想必我無論如何解釋,都不可能讓人相信,使臣無話可辯!”
廉頗道:“大王,老臣不知此事,對趙國,對大王,一生忠心耿耿,也問心無愧!”
趙丹冷冷道:“無愧?那寡人對你就有愧了嗎!那你告訴寡人,王印使印如何作假?”
“老臣不知,如今,老臣只知大王不信任于老臣,老臣愿意辭去官職,親赴魏國大梁,于魏王當面對峙。”
魏昌一聽,也上前一步道:“趙王,使臣亦認為如此最好,文書有人作偽,因為使印的原因,所以無法讓人相信這其中是有人暗中陷害,但是我魏國大王必定不會作偽,國君絕不會因為一簡偽書而破壞了魏趙二國的邦交,勢必會有一個妥善的交代,到時,此事是真是假,一對便知。”
趙丹冷冷的看著二人,一言不發,“哼…”
廉頗自然知道趙丹在想什么,道:“老臣愿意將廉符留在邯鄲為質,請大王寬心。”
趙丹道:“好,既然如此,寡人就靜候魏王的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