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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

  見蘇劫言辭針對,墨家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連趙丹等也是一臉迷糊。

  不過郭開此刻面目如常,只給趙丹點頭示意。

  意思是說,大王你看看便知。

  隨著蘇劫的出現,孫云的目光一閃一閃,盯著蘇劫一動不動。

  何里香眉目一縮,目視著蘇劫,見其神色自然,看樣子屬于郭開的門客,也是趙國一邊,但為何此刻會出言替這秦人辯論?

  趙國中,也絕非所有人愿意看著這個質子送命的,郭開莫非就是這一派么?

  “胡人,你可知我是什么人。”何里香冷聲問道。

  蘇劫笑著說:“不知,我只知無論何人,蓄養奴隸就是復辟舊制,自甘沉淪,若是以你墨家之學執政,便是回到了夏商周三代,你是何人?大得過天下嗎?”

  蘇劫之言,滿堂失色,這是絲毫沒有給墨家臉面啊,就連趙丹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大膽狂徒,口出狂言!”

  “大膽狂徒,口出狂言!”

  數百劍士高聲怒吼,一個個怒視著蘇劫!

  趙政此刻盯著蘇劫,只有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大秦的蘇將軍!

  “這郭開的門客,好生了得!”趙豹暗暗心驚。

  蘇劫對數百劍士的怒吼視而不見,冷笑道:“如此作派,也算論罪臺?此處滿堂六國使臣皆在,更是大王親臨,你墨家是否貽笑大方耳!只能你墨家獨斷,他人不可辯論?”

  何里想眼角朝著四處看去,隨后面朝這蘇劫,正色道:“敢問你的名諱?”

  “在下騰格爾,乃是郭部史門客!”

  “你所說之言,可否代表郭部史!”

  “自然,郭部史乃是趙國重臣,心系趙國上下,一國之學何其重要,你墨家此時行事,于我趙國國策相關,若是你能秉公執論,證明你墨家顯學乃是強國之策,郭部史自然不會橫加干涉。”

  蘇劫之言讓趙丹等紛紛看向了郭開,郭開相互拱手,意思不言而喻!

  趙丹心道:“郭開此次做的不錯!”滿堂朝臣居然都沒有去反駁墨家的,他到有些不愉,質子生死他不在乎,在乎的是接下來國家推行的法令,到底朝著哪個方向。

  何里香見蘇劫這般說,這才繼續道:‘此人,乃是秦國質子趙政,此人和趙德密謀,設計坑害了趙勝,我墨家已找到這二人當初密謀的旁聽者,便是酒肆的掌柜,此人已具體交代二人曾在深夜密謀了兩個時辰,我墨家自然是按墨家律例,問罪趙政,此有何錯。”

  蘇劫笑了笑,道:“這也能算鐵證?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蘇劫接著道:“好,我且問你,趙政既是秦國質子,便是秦國的政事,國家是非,自然是詢問國君才是正道,豈能隨意牽扯,讓無數無辜的人受到牽連,你墨家若是以兼愛為懷,當立即放開趙政,詢問秦國大王,在此處論罪,你讓天下人怎么看你墨家?你誅殺趙政,秦國是追責趙國,還是追責你墨家,若我趙國因此而牽連,你墨家承擔何等責任?”

  蘇劫的話是把墨家往死里逼,一時間,讓人紛紛側目。

  何里香臉色一白,見到眾人的反應,便知面前之人的話語,已經入了他人耳中。

  忽然,一道聲音傳來。

  “放了趙政!”

  眾人紛紛看去,只見一個黑服老者從外走了過來。

  “參見矩子”墨家門徒紛紛施禮。

  老者面色紅潤,神采奕奕,行走之間,暗含韻律!

  矩子孟起和蘇劫一對面,皆從對方身上看出了不尋常的地方!

  孟起朝著趙丹施了一禮,然后何里香便讓位給了孟起。

  孟起看了看蘇劫,道:‘想不到你這胡人對我中原百家之學頗為了解,既然你口口聲聲談到政事,那我問你,何為暴政。’

  蘇劫自然知曉這矩子的意思,不過也不在意,說道:“政之為暴,自然是殘苛庶民,濫施刑殺,橫征暴斂。”

  “好,那秦國渭水決刑七百,一次殺了七百余人,渭水之中,血紅了三日,可算濫施刑殺?而墨家以兼愛天下為根本,以尚賢、尚同、節用、節葬作為治國方法,可是治國良策?”

  所謂尚賢,是指不分貴賤,唯才是舉。

  所謂尚同,只指上下一心,為百姓服務。

  節用和節藏,則是告訴百姓務實而用的方法。

  趙丹聽到這些,也不由點頭,趙國國力緩緩恢復,自然和趙勝推行的墨家理論有所牽扯。

  在坐六國皆知,秦國是以法家治國,而此刻論證,自然是要說明秦國的殘暴和墨家的兼愛為比較。

  蘇劫嗤笑一聲,“矩子好算計,我若駁斥于你,想必在大王等人看來,我是為了秦國而辯,我若不駁斥于你,便證明你墨家顯學,當是強國之策,那我也且問你一句,在墨家眼里,秦國強還是趙國強。或者說,是你墨家強,還是法家強。”

  孟起萬沒想到這個胡人反應太過迅猛,一時有些意外。

  蘇劫此問,乃是當著趙國大王的面,一時間滿堂失色,連孫云、廉頗等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蘇劫繼續道:“若天下諸侯,不能正視強秦,便是掩耳盜鈴,秦國強盛于任何一個國家,但若是其余諸國,任意兩國合力抗之,秦國也半點不得寸進。那為何秦國而強呢?便是因為法制治國,而不是兼愛治國。”

  “我且說一事,大王和諸位聽一聽,秦人起于西垂之地,悍勇不知法制,私斗成習,游俠成風,疲民橫行于鄉里,良民躬耕而不寧!”

  “秦人慣于舉族械斗,每每死傷遍野,路渠皆毀,無法耕作,當此之時,不殺械斗之主謀,兇犯,游俠及刁民,如何能平息民憤安定國家?墨家雖知決刑七百,那請問墨家可知裹入仇殺械斗者多少?”

  蘇劫的聲音在院子里回蕩,每一個人都靜靜聆聽。

  蘇劫環視看了一圈,伸出一只手指,道:“足足一萬多人,其二,秦國渭水行刑,乃是依法刑殺,法令頒布在前,疲民犯法在后,明知故犯,挑釁國法,豈能不按律處決!”

  “墨家作為一個學派,尚有法度律條規范弟子,秦為一國,豈能沒有法律刑殺?”

  “此次論說,只言學說,不分國界,我素聞墨家行事周嚴,敢問若是趙國動蕩大爭,墨家看來,要害何在?”

  孟起萬萬想不到,這胡人言辭極為了得,此刻不由正色而視,道:“不施尚賢,不行節用,以殺戮征戰治國,是為要害,趙國有明君良相,此法若施,便是人治,人治是德,至少強過你口中所言的權術治國。”

  蘇劫道:“在下也告知矩子,術治乃是法家之學,并非權術之學。”

  孟起毫不退讓,道:“法家之學?亂世之學也!”

  二人爭論不修,讓六國使臣側目,這胡人太了得了。

  郭開此刻也被蘇劫的話語所震撼,他小看了這個胡人,不過,想到這胡人所承諾的趙國丞相位,他越表現的厲害,豈不是代表他郭開更有機會嗎。

  蘇劫哈哈大笑,道:“大謬,矩子此言差矣。”

  “天下學派皆有分支,矩子斷章取義,以術治派為法家全貌,此其一,法家三派,其根同一,皆以認同法制為根本!而在推行中各有側重。”

  “矩子無視法家根本,攻其一點不及其余,此其二。”

  “法家術治派,是在行法根基上,卓著整肅吏治,強化查勘官吏,于搬弄權謀有天壤之別。矩子有意抹殺根本,其論斷之輕率無以復加。”

  蘇劫鏗鏘有力,讓眾人皆是凝神摒氣。

  趙丹看著這個胡人,神色凝重。

  “你到底是誰!”矩子沉聲緊盯著蘇劫!

  “在下只是一胡人,久居塞外,仰慕中原百家之學,今日能和矩子辯論,三生有幸,但我為趙國門客,自然是幫趙國尋求強國所學,言之所表,還望矩子包含。”

  蘇劫緩緩走到趙丹面前,施禮道:“大王,天下治道不在空談,而在力行,墨家,論學而先定罪,不足道也,以在下來看,不足以為趙國的強國之路,法治也好,人治也好,儒治也好,誰能融入大爭潮流而強國富民,誰便是正道,否則必將被大爭之世所遺棄。”

  蘇劫抑揚頓挫的節奏說辭,讓趙國君臣耳目一新,不居于一派學說而治國。

  孫云神色不時的變化。

  他一直尋找蘇劫的去向,但此刻,他懷疑了。

  趙政更是震撼莫名,蘇劫有意的看了趙政一眼,他說這番話,也是要告訴這個始皇帝,將來行走的道路!

  趙丹此刻緊緊的盯著蘇劫,心道:“如此人才,為何是個胡人!”

  見蘇劫這般斷言,孟起也不禁升起了一絲怒色。

  他看著蘇劫道:“我且問你,暴秦倚靠法家治國,肆意毀田,逼民拆遷,致使萬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各國士子前往西秦,卻屢遭迫害,此為法制治國?你如何解釋!?”

  蘇劫繼續道:‘廢井田,開阡陌,千古大變,分明是有利于庶民百姓,墨家卻顛倒看事,將開阡陌說成肆意毀田,將取締散民說成逼民拆遷,將遷居新村說成流離失所,將秦國百姓擁戴的新田制說成害民田制,此等墨家行徑,不分黑白,如何強國正理?”

  “六國世子商旅紛紛入秦,可是也有許多士子商人以游學經商為名,實際上懷著各種破壞他人國家的目的,勾結世族,毀壞法制,難道這樣了,墨家還要主張儒家的那一套,認為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么?”

  蘇劫毫不退讓,墨家劍陣數百劍士紛紛氣得血氣沖霄。

  一個個皆持劍站立起來,指著蘇劫道:“大膽狂徒,今日必誅殺你于此!”

  蘇劫毫不畏懼,側身道:‘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此情此景,何其諷刺,但趙國君王在此,你墨家如此行徑,是想行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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