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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

  “嗯。”

  “我們先給遇難的宋小姐她們燒紙錢吧。”

  聽完殺豬匠的情況,晉安并沒有馬上,而是停好拉棺材的板車,然后拿起大包小包走向倒塌民房。

  因為案子已經結了,真兇也已經抓到并且已經也死在了那場大火里,因此現場已無衙門衙役值守,晉安和老道士順利進入火災現場。

  殺豬匠家被大火燒得一片狼藉,滿地都是被煙熏黑的磚瓦碎片,屋頂都被大火燒毀了大半,門窗這些易燃木料全都燒成焦炭,露出黑乎乎窟窿。

  宋小姐本名叫宋知知。

  貼身丫鬟叫彩霞。

  別說鄰居大娘不信殺豬匠鐵栓是惡貫滿盈的綁匪,就連晉安和老道士都不信殺豬匠會是綁匪。。

  雖然殺豬匠因為小時候的遭遇,性格孤僻,不愛說話,給人很沒禮貌的印象,這種人很難跟身邊人合群,但是就充著殺豬匠昨晚對自己摳摳搜搜,舍不得買一口好棺材,反而把一生積蓄的全部家當都用來給宋小姐和丫鬟買紙錢,就能看出殺豬匠是那種面冷心熱,內心善良的人,絕對不是什么貪欲享樂,無惡不作的人。

  殺豬匠買給宋小姐和丫鬟的紙錢很多,兩人燒了好一會才只燒了一半,這時,兩人背后傳來腳步聲和驚訝聲。

  “你們是?”

  聽到背后聲音,

  兩人站起身看去,那是名手上挎著只木盒,

  頭發半白的老伯,

  身上衣物打理得很干凈平整,

  老伯也留意到了晉安和老道士腳邊的大量值錢,人愣了下。

  雖然兩人已經燒了有一會,

  腳邊只剩下一半紙錢,那數量依舊非常可觀,單單是那十五斤,

  三大捆的銅錢紙,讓人看得錯愕不已。

  除此之外還有三千只金光閃閃的金箔元寶紙,在頭頂太陽下刺眼無比。

  “二位道長你們這是在祭拜何人?”老人家臉上表情既吃驚又疑惑看著身著道袍的晉安和老道士。

  這種場合自然是由老道士出面最適合了:“老人家,我們是受人所托來給遇難的宋小姐和彩霞丫鬟燒點紙錢的。”

  燒點紙錢?

  老伯看了眼地上的紙錢和火盆里的一盆灰燼,這可不是一點紙錢。

  “受人所托,

  受誰所托?莫非是我們家小姐的那幾位紅顏知己讓二位道長來的?她們倒也有心了,

  小姐如果在天有靈想必會很高興吧。”

  說起自家小姐的事,

  老人家面露傷感,

  然后唉聲嘆氣走到晉安和老道士身邊,從木盒里拿出紙錢、香燭,

  朝倒塌房屋燒起來,

  祭奠亡者。

  那木盒做工精致,內膽很深,隔開好幾層抽屜,一看就是來自大戶人家之物。

  對于被人誤會這事,老道士并未解釋,反而是好奇問道:“聽人家的話中意思,

  你是來自本地有名糧商宋海川宋老板家?”

  通過簡單交談,

  兩人確認了老伯身份,這位的確是來自宋家的仆人,是宋家老管家,小時候因為水災逃難到江州府,也是在那個時候進入宋家,一直跟著宋知知爺爺,算上宋知知已經守了宋家三代人,親眼看著宋家三代人長大,所以對宋家的感情很深,今天特地來宋知知遇難地方再看小姐一眼。

  發生這種巨大變故,現在宋家上下悲傷,

  宋知知母親一病不起,

  宋老板也是無心打理生意,一邊準備喪事一邊還要照顧病倒的妻子。

  或許是因為晉安和老道士身上的道袍容易帶給老百姓安全感,又或許是因為被晉安和老道士祭拜自家小姐的心意給感動到,這位宋家老管家跟兩人交談了許多話,兩人也知道了更多的案件細節。

  因為還要尋找殺豬匠被葬到亂葬崗的尸體,還要重新安葬殺豬匠,兩人又跟宋家老管家交談了一會,向宋家老管家辭別。

  “我們今天還有其它事要辦,暫時先告辭,我們就住在用了永樂坊的五臟道觀,歡迎老人家隨時來拜訪,到時一定奉上好茶好水,關于宋小姐和彩霞的事還請節哀。”

  互相道別后,兩人牽著羊板車一路出城,來到城西郊外的亂葬崗。

  江南地方多山,大山不多,主要以連綿不斷的山丘為主,江州府府城是一座背靠連綿山脈的沿海貿易城池,站在山丘上可以遠遠望到城南外綿延不絕的船帆,在碧藍色的深水灣井然有序靠岸卸貨,然后再裝滿一船貨物離岸,海上貿易發達,江州府府城一直都是江南地區重要貿易港,每天有來自四海的海船來往于此卸貨裝貨,這里的繁華和上交國庫的賦稅,一城可抵北地一府,這里的山是金山這里的水是銀水,在康定國十幾個重要市舶司里排進前五,富可敵國。

  “那些海船可真他奶奶的大!站在城西外的山丘上,都能看清船帆!”城西外一座林木被砍伐干凈的光禿禿山丘上,老道士眺望著城南繁華港口,狠狠感慨道。

  那些航海商船,以福船為主,大者可裝五千料,大概是三百噸貨物,或者可載五六百人,小者可以裝一千至二千料,大概是一百二十噸至二百四十噸貨物,或者可載二三百人。但是這些海船還不是最大的,目所及處最大的航海商船可達十丈長,三丈寬,可以一次裝載八百多噸貨物遠洋至,簡直就是海上巨無霸,移動的堡壘,帶著康定國的茶葉、陶瓷、絲綢等精美商品遠渡重洋。據說這還不是康定國最大的海船,最大海船是“神舟”級,可載六七千料,神舟船艙內不但可以養豬、釀酒、耕田、還開設了市井。

  內陸河商船在這些能抵抗海上風浪的航海商船前,就如嬰孩般渺小。

  也難怪老道士登高而望那些海船,發出這么狠狠的感慨了。

  康定國南有市舶司,北有西域絲綢之路,西有吐蕃茶馬古道,為康定國帶來源源不斷財富,此時的康定國正是國強民富的最昌盛時候。

  相比起階段的海船,城南港口一座座拔地而起,能夠制造這些海船的造船廠,才是真正的巨無霸。每座造船廠宛如一座小城鎮,許多工匠如黑點螞蟻密集忙碌,每天都有新的海船下海試航,為康定國帶來更多商貿財富。只有發達的造船技術,才能一直延續如此蓬勃繁華的航海貿易。

  “巍如山岳,浮動波上,錦帆鹢首,屈服蛟螭。”晉安由衷感慨。

  駐足欣賞了會千帆競渡的海上巨艦,兩人開始在亂葬崗尋找起殺豬匠的尸體。

  “哎呀!”

  老道士剛跨出一步,險些趔趄摔倒,因為春雨一直下,亂葬崗里不少泥土被雨水沖走,沖刷出一些尸骨,老道士剛才就是被土里幾根白森森人骨絆了下。

  府城繁華,這亂葬崗歷年來也不知埋了多少死人,說是每寸土地都埋有幾層尸骨都毫不夸張。

  “這幾天天天下雨,山路濕滑,老道你小心些。”晉安攙扶住老道士,然后把手里的鋤頭遞給老道士,暫時充當拐杖用。

  雖然殺豬匠提供的線索很模糊,好在亂葬崗上能積洼的地方不多,一個個排查過來,他們終于在一處水洼地找到塊翻倒的木質墓牌。

  墓牌上字跡潦草,一看就是草草制作,不過“鐵栓”二字還是能看得清的。

  殺豬匠無父無母,又是被衙門判了罪的殺人兇手,當地衙門能給他收尸,裹張草席葬在亂葬崗里,已經算當地衙門仁至義盡了,也不能要求當地衙門會對一個殺人兇手有多大好感。

  “老道,尸體就在這里,把鋤頭給我。”

  晉安和老道士戴上面巾防尸臭,然后開始刨墳,期間挖出不少人骨和一些腐爛了一半的死人,兩人一邊念《度人經》一邊繼續挖。

  所幸衙役偷懶,人埋得不深,很快挖到被草席裹著的尸體。

  當解開裹尸的草席,頓時惡臭溢散,殺豬匠是被燒死的,哪怕三月氣溫還不高,可尸體的腐爛速度還是很快,已經體表生蛆。尤其是經過長時間被水洼浸泡,尸體浮腫得厲害。

  “無上太乙度厄天尊。”

  “你也是個苦命人,都成孤魂野鬼了,也一心只為別人著想,寧可苦了自己,給自己定制一口最便宜的黃棺。”

  老道士搖頭嘆氣,似是在惋惜殺豬匠這一生命運多舛。

  對于死人,晉安沒有那么多忌諱,他抱起生蛆泡爛的尸體,平放在干燥地方,開始為尸體作簡單清理,然后放回棺材里,給殺豬匠一個體面安葬。

  兩人見過面,他又對這個漢子有好感,想著能照顧就多照顧些。

  殺豬匠全身幾乎都被大火燒焦,只有胸前和面部的燒傷程度輕一些,但也只是相較于那些燒焦部位輕一些,他的后背燒焦最嚴重,幾乎碳化。

  “胸前燒傷輕,后背燒傷重,老道我倒是聽說過一些燒死案例,人被燒死時因為痛苦,身體會呈蜷縮狀態。”老道士同情看著殺豬匠。

  正在清理尸體表面的晉安忽然皺起眉頭。

  他不顧尸體腐爛的惡心,翻看了下殺豬匠的兩只手掌心,又翻看了下殺豬匠的腋下位置、胳膊內側位置,發現這幾個地方的皮肉燒傷最輕,幾乎還保留著完整肉色。

  帶著疑惑,他又詳細檢查了遍其它部位,眉頭擰起:“他是在意識清醒狀態被大火燒死的,臨死前,他懷里一直抱著人。”

  一聽到殺豬匠是在清醒狀態被火焰活生生燒死,老道士聽得倒吸口涼氣:“這得多疼!”

  “小兄弟是說殺豬匠是抱著宋小姐和彩霞丫鬟一起被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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