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轟隆!
遠處的爆炸大響,一聲接著一聲。
“那邊怎么回事,是在炸山嗎,一直炸個不停?”
“居然搞出這么大的動靜!”
大家騎著駱駝還沒跑出多遠,那些駱駝又受驚得原地盤坐等死,這次不管怎么驅趕不管怎么拿鞭子抽打,那些駱駝始終都不肯再走了。
晉安見嚴寬那些人一直在抽打駱駝,那些駱駝被這些武夫打得皮開肉綻,他有些看不過去了:“駱駝的習性就是這樣,它們認為有危險或受到嚴重驚嚇時,就會原地盤坐等死,你就算把它們打死了它們也不會前進一步。在沙漠里要學會善待駱駝,你真把它們打死了,到時候誰給你們馱物資進沙漠?”
駱駝的這個性格有些像鴕鳥。
遇事都喜歡把腦袋往沙土里一埋。
對于駱駝的深厚感情,只有沙漠子民才能體會到這些沙漠行舟在沙漠里救過多少迷途的人,見晉安主動幫不會人言的駱駝說話,艾伊買買提這些沙漠子民,以及嚴寬隊伍里那些充當向導和翻譯的西域人,都朝晉安投過去感激目光。
也不知道是晉安的前半段話起作用,還是后半段起作用,擔心沒駱駝給他們馱物資,嚴寬和他那些手下人停止了繼續抽打駱駝。
約摸等了半天,沙漠里的爆炸才徹底停止,大家這才繼續趕路。
別看爆炸塵浪不遠,那是因為以天上為參照物,所以看著近,大家騎著駱駝和…羊,在地形復雜的荒漠山林里趕路了兩天,一直到第二天快傍晚時分才終于趕到爆炸地點。
當他們趕到目的地時,都被眼前一幕驚詫到,還真被說中了,昨天如排山倒海的爆炸聲真的是在炸山。
這塊地方的雅丹地貌有些奇特,山林排列密集,人一旦進行很容易迷失方向被困死在這里面,這就是座天然形成的迷宮陣。
但此時這里被炸藥炸得滿目瘡痍,許多山體崩塌,直接用炸藥開出一條筆直大道。
趁著駱駝們躲在陰涼地方休息,補充水和飼料的時候,晉安來到一處高地,俯瞰腳下山林迷宮陣。
“這行事風格倒是跟無耳氏神殿里拿炸藥炸開石閘門的風格一模一樣。”
他這話是對跟來的倚云公子說的。
“你懷疑是那些北方草原的人炸的?”倚云公子與晉安并肩而立,頭頂太陽熾熱難耐,兩人都把渾身上下每寸皮膚捂得嚴嚴實實,她學著晉安俯瞰腳下被炸出一條路來的山林。
晉安聳聳肩:“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炸藥不是尋常人能擁有的,那些祖祖輩輩被困在沙漠里的笑尸莊老兵就更加不可能擁有炸藥,所以能有這么大手筆使用炸藥的,也就只有那些替大可汗尋找長生不死藥的北方草原人了。”
“對于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的研究,還是咱們老祖宗研究得最透徹,那些草原蠻子哪會懂得什么,一旦碰到了,不是坐以待斃就是一路炸藥莽推過去。我曾跟老道士討教‘如果不懂奇門遁甲的人誤入風水局或奇門陣法里,該怎么最快脫困?’,而老道士的回答就很應景咱們眼前看到的畫面,如果手里有炸藥就直接炸過去,如果手里沒炸藥就吃飽喝足,當個飽死鬼總好過當餓死鬼。”
倚云公子被晉安的話逗笑:“陳道長倒是依舊不失幽默風趣。”
“你的意思是,我們眼前的這些山林,是來自奇門遁甲術?并非是天然形成的迷宮陣?”
晉安抬手指著眼前雅丹地貌,聲音沉著穩重,人站在蒼茫無盡,滄海變桑田的黃土厚地上,倒真有種指點江山的英豪氣概:“你不覺得這些山林像是從一個模子里模仿出來的嗎?舉個最簡單例子,你有見過哪里的山是長得一樣的,長得差不多高的?”
此時,艾伊買買提那些人,也厚著臉皮跟過來,他們怕惹晉安煩,所以刻意站得有些遠,但這絲毫不妨礙他們豎起耳朵,專心偷聽晉安與倚云公子的對話。
話多的阿合奇朝艾伊買買提嘀咕道:“艾伊大人,我怎么覺得這里的山長得都不一樣,有高的有矮的有胖的有瘦的,為什么晉安道長說這里的山長得一樣長粗寬?”
艾伊買買提思索道:“在漢人里有句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有仙則靈,沒聽晉安道長說這里是奇門遁甲嗎,晉安道長是世外高人,連姑遲國那些瘟喪鳥都能被晉安道長逼瘋,晉安道長就是人中的人仙,肯定能看到我們這些肉眼凡胎所看不到的東西。”
其他西域人,包括大病初愈,已經能下地走路的無耳者阿巴斯,都目露崇拜看向艾伊買買提。
“艾伊大人就是艾伊大人,從小熟讀漢人的書,艾伊大人什么又是奇門遁甲?”大伙繼續崇拜看著艾伊買買提。
“呃,甲在漢人里有代表兵的意思,遁代表逃,可能晉安道長是說,這里面有扇我們看不到的很奇怪的門,把我們害得這么慘的那些笑尸莊老兵,都逃到了這里,打算通過那扇奇怪的門逃出去。”艾伊買買為了面子,強行胡謅道。
“阿巴斯你放心,我們肯定會抓到那些老兵替你和艾布、巴塞爾報仇!”
此時正跟晉安說話的倚云公子,嘴角悄悄翹起一抹弧度,明顯是已經聽到了艾伊買買提的死要面子胡謅。
晉安額頭垂下幾道黑線:“這里的山不簡單,看似雜亂無章,實際上有著嚴明章法可循,因為在八卦中六為爻,三三不盡,六六無窮,三十六變即是無窮變化也,要想理解什么是奇門遁甲,先要明白什么是術數。”
晉安看似在給倚云公子解釋,實際上是在給艾伊買買提那些人掃盲。
“仔細觀察這里的山,是不是覺得這里每三十六座是一個循環,比如這塊區域,那塊區域…”
晉安手指對著面前的山林,連連在虛空里筆畫,畫出一塊塊區域,每一塊區域里的山林大小高矮各不一樣,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山脊,可把它當作參照物仔細與周圍其它山脊作對比時,發現兩塊區域的山林居然是高度重合的。
如果不是事先發現其中貓膩,拿參照物去細心對比,尋常人你就是告訴他這里面的門道,他也未必能看出來這里的六爻無窮變化。
“六爻是八卦里的精要,掌握了三三不盡,六六無窮的道理,就可以在這里布置出生生不息變化來,人一旦誤入這個奇門遁甲局,就會在這些長得一樣的山林里迷失方向,不論怎么走都走不出來。因為走出三十六座山脊后還有三十六座山脊,三十六套三十六,生出無窮變化,因為這里的每座山都長得不一樣,又每座山都長得一模一樣,很容易造成空間錯亂。”
當說到這,晉安凝重看一眼眼前的奇門遁甲局:“還記得那些沙漠守護一族和鬼母的傳說嗎?這么大手筆的奇門遁甲局風格,不像是西域人能布置得出來,應該是那些上古先民布置出來的,目的就是用來抵擋外來者找到不死神國。”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些上古先民們算計了那么多,唯獨沒算到陵谷滄桑,天翻地覆,這里地貌大變樣,當年的古河、綠洲、蟲鳥野獸全都消失,再加上沙漠風沙的長年累月侵蝕,讓這里的龐大奇門遁甲局變得不再完整,就連不懂奇門遁甲的人都能用炸藥硬生生炸出一條路來。說起這個,我們還得慶幸那些來自北方草原的人,主動幫我們在前面開路,倒是省了我們不少時間。”
倚云公子詫異看著晉安:“想不到大半年未見,晉安道連陰陽風水、奇門遁甲都精通,涉獵廣泛,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說的便是晉安道長你了。”
倚云公子毫不吝惜對晉安的夸贊與吃驚。
自家人知自家事,晉安被夸得有點臉紅:“精通說不上,只是對《陰陽青囊經》、《神峰通考》略有研讀,今天只是運氣好恰巧知道些罷了。我這點皮毛知識,到了真正的風水先生面前,那就是班門弄斧了。”
倚云公子淺笑起來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她的性格并不是那種喜歡說客套話路費口舌之人,她一笑而過后繼續看著眼前的山林,若有所思說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能破局,找個輕功好的人,從天上趕路。”
晉安聞言搖搖頭:“人可以從天上飛躍過去,但是馱著水和物資的駱駝不行,所以最終還是得通過炸山出去。”
他總覺得,這里的奇門遁甲不可能這么簡單,那些上古先民既然能布置下這么龐大復雜的六爻奇門遁甲,不可能沒考慮到天上的情況。
可惜了,沒有什么能抵過歲月滄桑,或許這里曾經不凡過,但如今只剩下了死物土山。
其實,這塊高地上,不只有晉安與倚云公子,艾伊買買提他們,就連那位嚴大人也帶著幾人上來觀察情況。
他們當然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那位嚴大人眉目思索的同時,又眸光冰冷,他至今還沒找出那晚究竟是誰神魂出竅附身九峰先生。
要是風水大師寧先生沒死在九峰老人手里,他也不至于這么被動,厚著臉皮去偷聽兩個小輩的對話。
這種身處被動的感覺,實在讓人心情很不爽。
見駱駝隊休息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隊伍繼續上路。
一路上見到的被炸塌山脊很有特點,那些北方草原人估計進沙漠攜帶的炸藥并不多,他們是沿著直線走,只要有山擋在面前就炸,沒山就不炸,盡可能節省炸藥。
這些山脊風化嚴重,并不如想象的堅固,所以炸藥一炸就崩塌。
他們在這些黃土山林里過了一夜,又走了一天,才完全走出這座六爻奇門遁甲局。
那些北方草原人可能是到后面炸藥炸沒了,有一小段路沒有炸山。
當駱駝隊成功走出這片排布密集的山林迷宮,有人忍不住感慨:“連我們都走了一天才走出來,那些人肯定在這里困了好幾天才走出去,我們現在馬上加緊腳步說不定很快就能追上他們。”
說話的人,是嚴大人那邊的人。
晉安撇嘴。
目露嘲諷。
“怎么?”倚云公子轉頭看向晉安。
晉安:“我們在六爻奇門遁甲局外耽誤半天,又在路上耽誤一天,我們和那些北方草原人差不多落后兩天,哪是這么容易想追趕就能追趕上的,除非再來次好運,那些人在百足繞圈兩天。”
“而且在沙漠里加急趕路,對水的消耗更大,恐怕我們還沒找到不死神國,水就要先喝光了。”
倚云公子微微點頭。
晉安不管其他人怎么著急去追趕,他依舊不緊不慢的在沙漠里趕路,偶爾累了渴了,就帶著駱駝和羊找塊陰涼地方休息下,盡可能的在沙漠里節省水。
而艾伊買買提那些人,從小生活在沙漠里,自然更明白在沙漠里該怎么節省用水,所以晉安休息,他們也休息。
半天后。
他們居然順利追趕上嚴寬那些人。
那些人也發現了他們這么沒頭沒尾在沙漠里趕路,不管對體力和水的消耗太厲害,這么跑下去,他們帶著的水肯定走不到不死神國,所以及時找個地方休息,然后眼巴巴看著晉安他們悠哉悠哉的超過他們。
這些人一輩子生活在中原之地,還是吃虧在沙漠經驗不足上。
帶著不甘心,深怕被晉安搶在前面得到什么好處,嚴寬不顧大家的哀聲哉道,強行命令隊伍繼續上路,追趕上晉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