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尸莊很大。
但能住人的地方并不多。
畢竟十三個人也住不了太大地方。
過去用來住人的地方,現在基本都是空置落滿灰塵,即便連夜收拾房間,因為物資匱乏的關系,也只收拾出兩間房間。
前堂。
瘦高個老頭和胖老頭在說明了情況后,接著說道:“我們收拾出來的兩間房間都是大通鋪,雖然房間不多,好在擠一擠能睡下所有人。”
“幾位客人不介意擠一擠吧?”
“如果幾位客人有熟悉的朋友,也可以現在提出來,我們可以安排睡一間大通鋪。”
聞言,晉安和倚云公子下意識看一眼彼此。
兩人絕對是下意識看一眼身邊熟人。
什么都沒多想。
結果他們還沒開口說話,瘦高個老頭和胖老頭已經自作主張的點頭:“明白了,倚云公子想和晉安道長擠一間房睡覺。”
倚云公子:“?”
晉安:“?”
不過兩人都是直率性格,沒啥糾結的,都點頭同意了這事。
跟熟人擠一擠總好過跟陌生人擠大通鋪。
只是擠大通鋪又不是睡一張床蓋同一穿被子。
所以這事倒是沒太糾結的。
但有人不這么想啊!
一直趴著裝醉的奇伯,適時醉醺醺醒來:“公子要歇息了嗎?老奴送公子回房歇息。”
“公子放心,老奴我剛睡了一覺已經酒醒大半,今晚就由老奴為公子守夜,保護公子安全。”
瘦高個老頭和胖老頭并不理解奇伯話中的真正意思,還以為奇伯是怕這笑尸莊不安,對笑尸莊產生誤解,于是趕忙解釋道:“這位先生你不用擔心,我們這笑尸莊雖然名字聽著嚇人,也停放許多尸體,但這里的尸體都是我們的先人,這么多年一直都是太平,先人一直都在保護笑尸莊安全。”
接下來,大家走出前堂,開始朝房間走去,在離開前,大家主動幫忙收拾了下桌上殘骸,這才走出前堂。
“嗝。”艾伊買買提、阿合奇這些西域人痛苦撐著脹脹的肚子,打著飽嗝走出屋子前,還不忘了抓起奄奄一息,一身血的人面鳥。
不過在出前堂時,發生了一段小插曲,當晉安去牽來一羊三駱駝時,倚云公子和奇伯都是一怔。
“晉安道長果然非同凡人,別人進沙漠是帶駱駝馱物,晉安道長反行其道居然帶頭羊進沙漠。”
倚云公子帶著儒士的溫文儒雅,淺笑看一眼晉安。
晉安還沒回答,瘦高個老頭、胖老頭、嚴大人一行人、還有那些后來的西域人,全都一臉震驚:“這長得像羊的牛,是羊?”
大家下意識看一眼被阿合奇抓在手里,因為被繞口令逼瘋變得奄奄一息的人面鳥,這果然不愧是晉安道長的行事風格!
只有腦子不正常的人,才會帶著這么個長得像牛的羊進入沙漠深處!
自打認識晉安道長起,對方就沒有干過一件人事!
看著大家一副震驚模樣看著晉安,倚云公子笑得捧腹肚子疼。
晉安無語看了眼再次笑得像個二百斤大傻子的倚云公子,他倒是臉皮厚,面對被幾十號人震驚圍觀,依舊能做到面不改色:“倚云公子沒有說錯,確實是羊。”
像這樣的場景。
他早已不知經歷多少回。
所以早就磨練出萬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咦,晉安道長你的聲音怎么變了…”阿合奇那伙西域人又雙一臉震驚看著晉安,看看晉安,再看看手里的奄奄一息人面鳥,再看看晉安。
原來晉安道長你就是那個教瘟喪鳥繞口令的瘋子!
“咳,剛才嗓子啞了,現在才是我的本來聲音,我從小聲音就少年老成,顯得特別成熟,穩重,我晉安怎么可能是那種浮夸之人。”晉安再次假裝聲音沉厚,穩重。
艾伊買買提、阿合奇他們,無語看著睜眼說瞎話的厚臉皮晉安,這漢人道士的臉皮比康定國陽關的城墻還厚。
自從認識晉安以來,從來都是晉安嗆她,都是她吃虧她,次次都氣得她咬牙切齒,今天難得大仇得報,看著晉安出糗模樣,倚云公子又怎么會放過這么難得的機會,她揶揄笑說道:“晉安!道長!我們至今都很好奇,你到底教姑遲國人面鳥什么繞口令,能把這種學舌鳥都逼瘋了?”
晉安:“…”
看著眼里藏著狡黠,不停朝他落井下石,笑得很得意的倚云公子,晉安仿佛是在看三百斤的大傻子:
“真想知道?”
在場的人都齊點頭。
他們都想見識見識這神奇繞口令到底是什么。
包括帕沙和西開爾提兩個老頭也都是一臉期待看著晉安。
晉安被催問得沒辦法,于是要來紙和筆:“這繞口令有些難記還有很多通假字,我怕念出來大家記不住,麻煩兩位老先生拿紙筆來我寫出來。”
大家不疑有他,馬上找來駱駝皮和炭筆:“晉安道長將就下,這沙漠里貧瘠,沒有珍貴的紙筆,只有駱駝皮和炭筆。”
很快晉安便默寫完,然后把駱駝皮遞給身旁的倚云公子。
“《臥春》?”
“暗梅幽聞花,臥枝傷恨底,遙聞臥似水,易透達春綠。”
“岸似綠,岸似透綠,岸似透黛綠。”
已經念完的倚云公子狐疑看一眼晉安:“我怎么記得把人面鳥逼瘋的繞口令里有黑灰肥這些字,這篇繞口令里怎么通篇都沒有黑、灰肥三個字?”
“真是這篇繞口令?”
倚云公子總覺得哪里不對勁,當再念一遍后,她面罩寒霜,終于反應過來:“呵呵!”
倚云公子冷笑,一把扔掉手里的駱駝皮卷,呵呵冷笑晉安,啥話也不說,就這么呵呵冷笑看著晉安。
“什么意思?”
“那篇繞口令有什么不對嗎,為什么就連身為儒士的倚云公子念完后也性情大變,變不正常了?”
大家面面相覷。
“果然不愧是能把人面鳥都逼瘋的繞口令,看看,連一個大活人都被逼瘋了。”手里抓著人米啊鳥的阿合奇,深以為然的說道。
此時那位嚴大人撿起被扔在地上的駱駝皮,反復咀嚼幾遍,然后也是臉色一變,如棄敝屣的扔到地上,臉上表情就跟吃了綠頭蒼蠅一樣難看。
不久后,大家終于明白晉安道長說的通假字究竟是個什么意思了,而吃了這個小暗虧后,大家只字不再提繞口令的事。
笑尸莊的規模很大。
但絕大多數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前往住處的路上,沿路經過許多座黑幽幽建筑。
這些建筑在黑夜下顯得很破敗,帶著年久失修的古意,許多土墻都已經開裂出不少縫隙,露出其后的黑魆魆空間,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沿途兩邊經過不少像這樣的破敗,陳舊建筑物,在安靜得只剩下呼嘯寒風的黑夜里,透著陰森森寒意。
似是看出了大家的心中疑惑,瘦高個老頭主動解釋道:“這些都是停尸房。”
晉安假裝沒看到對他呵呵冷笑了一路的倚云公子,驚訝問瘦高個老頭:“我看這里停尸房數量不少,笑尸莊里存放著多少死人?”
瘦高個老頭沒有思索的回答道:“笑尸莊里一共有二千六百一十二具尸體,既有當年跟隨國主遇難的將士,也有后來繁衍死亡的人,陸陸續續加一起共有二千六百一十二具尸體。”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
可當真聽到具體數字時,大家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麻,這么多死人!
還好這里是氣候干燥的沙漠,尸體在這里很快就會脫水變干尸,要是換其它地方存放這么多尸體,早就爆發瘟疫,千里內無人跡了。
“四舅,想不到這里死了這么多人!”
“外甥我們這次是進了魔鬼老巢了,這次你放機靈點,別再只顧著吃吃吃,跟丟了晉安道長!”
“聽老哥哥的!”
就連被晉安牽著繩子的仨駱駝,也都忍不住發出驚呼,當然了,聽在外人耳里,就只是嗯啊嗯啊的駱駝叫。
“四舅。”
“說。”
“晉安道長是不是跟那女扮男裝的倚云公子認識?”
“這回算你機靈一回了,沒真把倚云公子認成男的。”
“四舅我雖然變成駱駝但不眼瞎。”
老薩迪克:“依你舅媽當年死活要嫁給你四舅我的經驗來看,晉安道長和那位倚云公子早就認識,而且關系非常不一般,沒看到倚云公子這一路上的目光就從沒離開過晉安道長嗎!”
小薩哈甫疑惑:“真是這樣嗎?我怎么覺得倚云公子是被晉安那首罵人詩給氣的?不對啊四舅,我怎么聽我阿帕說當年是你死纏爛打舅媽的?”
老薩迪克瞪一眼自己這個整天有十萬個為什么的親外甥:“就你最多嘴!”
“到底是你結過婚,還是你四舅我結過婚,你懂什么是男女感情和喜歡一個人的眼神嗎!記住咯,接下來這一路上,我們要多拍這位倚云公子馬屁,因為你四舅我有種強烈預感,這位倚云公子接下來將會跟我們一起進沙漠尋找不死神國,說不好就是我們未來的師娘了!雖然晉安道長沒有收我們為徒,但是在漢人里有句話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四舅…”
“你怎么那么多話,這次又想說什么!”
這兩年離開村子才學的漢語,對漢文化還不是太精通的小薩哈甫,好奇說道:“漢人里的師娘,用我們的話翻譯過來,是不是就是師父的阿帕?”
老薩哈甫無語看著自己的一根筋外甥:“我看你才是大蠢驢,師父的阿帕,那倚云公子不成了晉安道長的母親了!”
一旁的伊里哈木:“?”
如果有手,他已經捂住眼睛,有些聽不下去了。
小薩哈甫頓悟:“我懂了,師娘就是我們說的阿帕!”
老薩迪克很認真的沉思,然后有些猶豫的點點頭:“也可以這么說。”
其實對于博大精深的漢人文化,老薩迪克也是一知半解,并沒有系統的學過,這些漢話都是他年輕時候跟著商隊吃苦自學的,但他又必須要在晚輩面前保持住身為長者的尊嚴,于是瞎胡謅道。
“那個…”
伊里哈木想要糾正,但小薩哈甫認真點頭:“以后倚云公子就是我們的阿帕了!”
小薩哈甫的話音剛落,跟晉安并肩走在一起的倚云公子,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忽然轉頭看一眼跟在身后的駱駝,那一刻,老薩迪克和小薩哈甫都感覺倚云公子的目光,是在看他們倆。
“四,四舅…”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了,這倚云公子好像能聽懂我們的話,已經看出來我們是,是人…”
這對舅舅外甥嚇得不敢再亂說話了。
晉安不知道身后駱駝的聊天內容嗎?
肯定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尷尬的沒有回頭。
當倚云公子有意無意回頭看一眼身后駱駝時,晉安已經明白,修煉丹青畫皮之道的倚云公子,肯定在仨駱駝身上看出了門道。
這倚云公子就如在昌縣時候的表現,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
就在晉安思索時,那位嚴大人突然看向他:“晉安道長你帶的這幾頭駱駝很活躍,這笑尸莊一路陰氣森森,你的這幾頭駱駝不僅沒被嚇到,反而還能活躍叫一路。”
這個嚴大人已經看出來晉安不是普通的小道士,所以一路都在關注晉安的一舉一動。
正在想事情的晉安,暫時懶得搭理這位同樣疑點重重的嚴大人,隨口嗯一聲敷衍了事。
呼——
冷風吹過冷冷清清的笑尸莊,眾人繼續走在黑夜的笑尸莊。
瘦高個老頭和胖老頭手里舉著的火把,走在前頭帶路,火光在夜風里瘋狂搖晃,仿佛隨時要被看不見的一口陰風吹滅。
“兩位老先生,不是說笑尸莊一共有十三個人嗎,怎么自從進入這莊子后只見到三個人?”晉安看著那些只有門,沒有窗,大門緊閉的破敗陳舊停尸房,目光若有所思問道。
瘦高個老頭轉頭微笑說道:“因為笑尸莊很大,需要打理的地方多,有的人在后廚幫忙宰殺駱駝,有的人在幫忙整理房間,有的人在巡視停尸房免得先人遺體出現損壞…晉安道長你們在這里多住幾天,就能陸續見到所有人了。”
那張布滿像溝壑一樣的老臉,在昏暗不明的火把火光下,笑起來后有點瘆人,就像是面對一具干癟笑尸,笑起來干巴巴,露出一口爛牙,帶著點陰森嚇人。
晉安眸中有凌厲冷光一閃而過:“恐怕我們不會在笑尸莊住太久,明天就會出發去找無耳氏。”
瘦高個老頭和胖老頭依舊在前頭帶路,模棱兩可的嗯一聲。
看著有點在裝神弄鬼的倆老頭,晉安眉頭輕眉。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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