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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晉安看著有些嚇破膽的祁老頭,他目光沉著的走出玄宮,手里還捏著個無頭尸體的脖子。

  他目光略過跪在玄宮門口跪拜的祁老頭、鄔氏兄弟,又瞟了眼站在玄宮門口皺著眉頭,像是在思考什么,并未如前者三人下跪的紅玉姑娘。

  最后把目光看向跟削劍一起氣喘吁吁跑回來的老道士。

  “老道,怎么回事?”

  看著手提無頭尸體走出玄宮的晉安,老道士嘴角肌肉抽抽,待跑近后喘氣說道:“小,小兄弟,你還記得地下河里那些石頭人不?”

  “我們一路踩著走來的那些石頭人…他娘的…就在剛才,它們的眼珠子都動了!那些石頭人全都成精了!它們身子雖然還是躺在河谷里不動,可那眼珠子就跟成精了的黃鼠狼眼珠子一樣,在石頭臉眼眶里冷冰冰轉動,一直盯著岸上的我們看!”

  老道士雙手撐腿的彎腰大喘氣,因為跑得急,幾步路就把他累慘了。

  “你能想象,幾百個石頭臉,不對,是幾千個石頭臉全都成精盯著你看的那種邪乎勁嗎?呼,呼…順著地下河出去是肯定沒辦法了,我們要另尋出路…呼跑死老道我了…”

  老道士這身子骨有點虛啊。

  平時那么多羊雜面和韭菜小籠包算是白瞎了。

  這時,下跪在玄宮門前,還在不斷磕頭的祁老頭三人,一邊納頭就拜,嘴里胡言亂語說著些祈求饒恕的話,一邊朝站在身旁的五臟道觀三人驚恐喊道:“一定是這古墓活過來了,祂活了!祂活了!”

  “果然當初發生在建廟人身上的災難,也馬上要發生在我們身上了,我們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你們也趕緊跟我們一起朝古墓下跪磕頭,祈求祂放我們一馬!”

  “紅玉姑娘你還在猶豫什么!大家都快跪下!都快跪下啊!不然我們今天真的都要死在這座大墓里了!”

  祁老頭此時有點瘋言瘋語,語無倫次。

  或許正是因為切身接觸過建廟人,深知建廟人的高超本領后,所以當知道連建廟人都朝古墓下跪臣服,連建廟人下墓后都栽了個大跟頭,當碰到一模一樣遭遇時,一下就把他嚇破了膽。

  晉安沒再多管已經嚇破膽的祁老頭,他目光望向巨大廣場外的漆黑世界。

  越過廣場就是條干涸護城河了。

  護城河另一頭就是震斷改道了的地下河了。

  但地宮漆黑,不管是廣場還是護城河,在人們看來都是黑魆魆,在看不見的未知黑暗里除了地下河潺潺流水聲外,一切都很安靜,就像是半夜走在墳頭堆里的那種讓人惴惴不安的死寂。

  往往這種平靜才最兇險。

  “你們信命嗎?”

  望著兇險未知的黑暗地宮,晉安突然蹦出句沒頭沒尾的話,他面色沉著,冷靜,并不見慌張神色:“反正我不信什么命。”

  “我更相信左殿的陰間鬼門關,是小凌王那幫天師府的人,用風水局勾動墓里的陰氣與特殊風水,做的最后困獸之斗。”

  “你們還記得之前的地動山搖聲勢嗎?那或許并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災難,而是外頭已經天黑,我們頭頂上方神山里的巨大人手巨人又開始在撞擊神山…別忘了,每當黑幕降臨,洞天福地里那些死而不化的東西再次睜開麻木眼睛,瘋狂嗜血。”

  “我們眼前碰到的這種種怪象,只不過是剛好巧合撞到一起罷了。”

  晉安依舊冷靜說道:“所以我不信什么只要低頭認命,只要一跪就能換來茍且偷生,我只信我自己。”

  “這里是道場福地,只要問心無愧,何懼鬼神窺視人心?只要點石樹萬年不崩,就是始終道高一丈。”

  正是因為窺視到這座人形陵墓的真相,他才敢篤定這人形陵墓鬧騰不起來太大動靜。

  五色土只出現于風水極佳的福地。

  福地也指墓地。

  地面那么多五色土存在,自然有其道理,假如真是絕地,死地,十死無生的聚陰之地,斷然不會還存在那么多五色土。

  思及此,晉安扭頭看向已經氣順些了的老道士,沉聲道:“老道,這地宮頭頂既然存在五色神土,那么在地宮里肯定留有一線生機的生門,不可能是十死無生的死地。這里你最擅尋穴相地,風水堪輿,你覺得咱們的一線生機在哪里?”

  晉安就是五臟道觀的主心骨,他的沉著冷靜,讓老道士心神大定,開始動用一生所學本領,冷靜思考對策。

  “五色神土,五色神土…對,五色土塔,老道我想到是怎么回事了!”老道士的興奮聲音在空曠地宮里回響。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天道不全,并非天道殘缺,而是凡事皆有一線生機。為什么九代表了極數?十是虛無?就因為世事無絕對!小兄弟,我們現在就重新退回玄宮,去五色土塔的第十座土塔,那里正是我們的一線生機!”

  “好!”晉安和削劍毫不保留的信任老道士,快步跟上老道士。

  當路過紅玉姑娘時,她也果決的跟上來。

  這下子,就只剩下祁老頭和鄔氏兄弟還在下跪磕頭,祈求地宮老爺饒命。

  鄔氏兄弟眼看玄宮門口就只剩下自己三人還冷冷清清跪著,人數一下少了大半,他們也有些心頭發怵了。

  “怎么辦,那些古塔都已經被毀,真會是一線生機嗎?”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有些猶豫。

  “如果這座古墓真要拿我們祭天,不管我們躲到哪都逃不過一死,倒不如跟上他們,多份退路。反正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最后倆人一商量,決定也跟上晉安他們,人都有從眾心理,認為人越多的地方越有安全感。

  于是,原地只拋下孤零零一個人跪在玄宮門口的祁老頭,鄔氏兄弟急步追向晉安。

  聽到身后腳步聲,晉安轉頭看了眼朝他訕訕一笑的兩張黑乎乎鬼臉,繼續趕路向五色土塔走去。

  因為他留意到,剛才的耽誤,玄宮里灰霧擴散速度很快,已經快要侵占玄宮中央的石化樹,過不多久就要連十座五色土塔都要被卷入陰間黃泉世界。

  至于玄宮里的那個石俑人,因為環境關系,沒法在黑暗里看到更遠,無法看到那石俑人是否還跪在石化樹前。

  晉安六識敏銳。

  他老覺得有雙冷冰冰,像是厲魂青眼的麻木目光,一直盯著他后背,當轉頭去看,身旁除了黑暗,什么都沒看到。

  他不是那種疑神疑鬼的人,不屑冷哼一聲,不管是什么東西躲在陰影里窺視他,只要別螳臂擋車擋他道就行。

  那一排十座的五色土塔位置很明顯,只要踏入玄宮,第一眼就能看到一字排開的十座土塔。

  這些五色土塔里被毀壞好幾座,反倒只有第十座土塔毀壞最少,第一眼看上去給人很干凈,像是經常有人來此住過一樣。

  但晉安很清楚。

  這只不過是人眼產生的視覺欺騙而已。

  因為其它土塔破損厲害,所以產生了視覺偏差,覺得此塔像是常年有人住過。

  老道士是第一個跑進土塔的,一進土塔就不由慶幸的說道:“還好這第十座土塔代表虛空,虛無混沌,或許正是因為此才會在當年的浩劫里幸免于難,成為十座土塔里破壞最少的一座。”

  之后是削劍、晉安進入。

  然后是紅玉姑娘,最后才是鄔氏兄弟。

  “老道長,這第十座土塔你確信真是玄宮里的一線生機,不會有什么意外吧?”六人魚貫進入五色土塔后,即便到了現在,鄔氏兄弟對老道士的話依舊還是有些半信半疑。

  不知道為啥,老道士總是對面前這兩個皮膚黝黑,五官、膚色長得有點像昆侖奴的黑鬼提不起好感來,所以在面對這倆人問題時,他自然是沒好氣的鼻孔冷哼一聲:“道法玄說不可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一切道理都已在‘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里…算了,跟你們說也不會明白的。”

  老道士重新回到土塔門口,跟晉安站一起打量外頭。

  面對生死攸關的關頭,就連老道士也淡定不了啊,說不緊張那都是騙黑鬼的。

  驀然。

  老道士神色一緊。

  來了。

  就著視野有限的火把與神性寶物神光,從玄宮幽暗深處,一團灰霧在玄宮里彌漫,就如潮汐水霧吞沒掉一座又一座五色土塔,五色如同古舊淡化,以肉眼可見速度的變成了詭譎黑白之色。

  那是亡者陰間的世界。

  看著第五座、第六座五色土塔被陰間籠罩,大家下意識都屏住呼吸,就在萬籟俱靜時,灰霧背后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就在灰霧吞沒第十座五色土塔前,祁老頭終于趕在最后關頭,滿頭大汗的跑進土塔里。

  看著最后一個跟來的祁老頭,晉安樂了。

  看來這祁老頭的信仰還不夠堅定啊。

  這么快就當叛逃的逃兵了。

  看著最后關頭跑進五色土塔的祁老頭,老道士忍不住調侃一句:“小老弟,你這樣不行啊,你這中途跪到一半又不跪了,半途而廢,就不怕不得善終?”

  已經進入第十座五色土塔的祁老頭,連忙呸呸呸的苦著臉說道:“老道長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黑燈瞎火的就我一人留在墓里,出又出不去,不跟著幾位高手一起走我還能去哪里。”

  老道士原本還想再調侃幾句祁老頭的,但這時,整個第十座五色土塔已經都被灰霧籠罩,究竟是一線生機還是死無葬身之地就在這一刻了,臉上表情一緊。

  此刻五色土塔外的地磚,在灰霧下,猶如陽間生機被剝奪走,一切都在快速變成灰暗的黑白世界,這一幕讓晉安想到那次死人經的怪誕經歷。

  在幾雙緊張目光注視下,代表陰間的黑白世界,在抵達第十座五色土塔時戛然而止,就像潮水遇到船兒輕輕蕩起一圈漣漪,接著繼續朝遠處侵襲。

  果然被老道士說中,這第十座五色土塔,就是九之極后的虛無空間,果然在絕境中藏著一線生機!

  成了陰間里一方凈土!

  不受陰間影響!

  劫后余生的其余人,臉色狂喜的朝老道士拱手,由衷敬佩:“老道長,您真乃神人也!”

  “服氣!老道長您的本事,我們徹底服氣了!”

  之前一直被忽視的老道士,這回徹底折服在場其余人,眼里不再只有晉安和削劍了,老道士在他們眼里也成了深不可測的高手。

  老道士一邊推辭說哪里,哪里,運氣好都是運氣好瞎蒙對,一邊卻是臉上笑開花,滿面紅光,得意忘形。

  越是與老道士相處,晉安越是信任老道士在命理地相、風水堪輿方面的造詣,所以看著老道士被祁老頭他們不斷恭維拍馬屁,他覺得這都是對方應得的。

  此時外頭的陰陽混亂還在持續,陰間還在玄宮里持續彌漫,此時已經擴散至玄宮外,朝著干枯護城河、改道的地下河流擴撒去。

  見危機暫時解除,大家的精神壓力放松,這才注意到晉安手里一直抓著具無頭尸體。

  說來也是怪了。

  在祁老頭他們眼里恐怖,忌憚的暨九尸體,一路上都老老實實被晉安捏著脖子不動,一路上都沒詐尸作怪,無頭尸體被鎮壓服服帖帖。

  無頭尸體被晉安隨意丟在地上,砸起些浮塵,卻把祁老頭他們幾人嚇得面色大變,狂退到墻根邊,直到退無可退。

  晉安淡看一眼墻根那幾人,不以為意的說道:“不用擔心,此尸已被我用一張黃符鎮壓,翻不了天。”

  他并未說是什么黃符。

  其實就是三次敕封的五雷斬邪符。

  暨九尸體雖然難纏,但面對霸道誅邪的五雷斬邪符,只是憑黃符上溢出的五雷氣息,就把此尸鎮壓的難以翻身。

  一開始晉安也沒留意到五雷斬邪符能壓制暨九,當他手掌抓起無頭尸體時,發現暨九一直老實,他才察覺到五雷斬邪符剛好能壓制此尸一身邪氣。

  祁老頭四人一臉驚愕與不敢置信,抱著顆眼珠子寶石啃的暨九死后有多難纏,他們可是深有體會,怎么殺都殺不死,而且越殺還會越鬧越兇,當時連小凌王都只能刺瞎暨九兩眼才躲開死人糾纏。

  思及此,四人都是沉默,連京城天師府的小凌王都被眼前這個男人殺破膽逃,壓箱底手段肯定不止一種,更何況鎮壓區區一具邪尸。

  這才是深藏不露的真正高手!

  哪來的烤肉香氣?

  祁老頭和鄔氏兄弟震驚看到,在他們眼里的三尊高深莫測高手,此時正用內氣烘烤一只叫花雞,然后拍碎泥巴,揭開荷葉,手撕雞腿,居然在陰氣森森的古墓里吃起了熱氣騰騰的叫花雞,驅散下墓后的一身寒氣。

  看著手撕雞腿肉遞給削劍和老道士的晉安,他們眼皮肌肉狂跳,很想提醒一句,你撕雞腿的那只手,剛才好像還用來抓無頭尸體,就不怕把墓里尸毒吃進肚子發生尸變嗎!

  可接下來,他們又聞到了濃郁酒香味,看到晉安三人拿出只酒葫蘆,在墓里喝酒暖身子,一手熱氣騰騰雞腿一手香氣四溢的酒葫蘆,吃得那叫一個沒心沒肺…

  這哪是下墓盜寶,分明就是下墓來踏青的啊!

  祁老頭三人都被震驚得有些發懵,腦瓜子嗡嗡,有些反應不過來。

  咕嚕嚕——

  三人肚子不爭氣的打起雷鳴,把他們從失神中拉回現實。

  假如晉安的猜想是真的,現在外頭已經天黑,那么他們已經下入地宮一天未進食了。

  自打下入地宮后就一路精神高度緊繃,之前還沒覺得乏累,現在躲在五色土塔里一放松下來,才發覺自己等人是又累又餓。

  三人眼巴巴看著晉安、老道士、削劍手里的熱氣騰騰雞肉,那饑渴樣子,就跟連啃了半月草根的黃鼠狼突然闖入民房雞圈,眼珠子都瞪綠了。

  但晉安三人依舊自顧自吃著,一點都沒有分享食物的打算。

  能讓三人進五色土塔躲躲,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度了,總不能救了人后還無底線的分享食物,讓自己餓著肚子吧?

  那已經不叫善心。

  是惡心人。

  雖然他們不止帶了一只叫花雞,除了叫花雞外,還有別的水果、肉干可以果腹。

  見的確分不到叫花雞吃,祁老頭、鄔氏兄弟最后默默拿出隨身包袱里的水果,如同嚼蠟的麻木吃起來。

  再甘甜的果子,連吃半個月,換作誰都早吃膩了。

  看著從包袱里拿出果子吃起來的三人。

  呵呵。

  晉安一笑。

  看吧。

  果然有自備糧食,根本就餓不死。

  “小兄弟。”老道士忽然有些賊頭賊腦的湊近晉安。

  晉安瞄一眼像做賊心虛的老道士:“干啥?”

  老道士擠眉弄眼的低聲說道:“小兄弟你看我們這么多人餓了一天,都在吃東西補充體力,偏偏那紅玉姑娘一副無動于衷,在地宮里走了一天卻沒有口渴或肚子餓的樣子…”

  把雞腿、雞翅、大半只雞都分給老道士和削劍,干啃小雞胸肉的晉安,抬頭看一眼正在土塔里走動,研究土塔的紅玉姑娘方向,不以為意道:“嗯,干盜墓這行死個人很正常,她是死人,當然不用吃活人飯。”

  呃,咳,咳咳,老道士險些被喉嚨里一口雞肉卡得兩腿蹬直過去,直到削劍拍了下他后背,吐出卡在喉嚨里的雞肉,這才重新喘過氣來。

  老道士一臉震驚看看晉安,又看看削劍,原來只有他沒有看出來。

  晉安沒再去管一臉糾結的老道士,待酒足肉飽后,他開始研究起地上的無頭死人,想著該怎么才能徹底殺死暨九。

  陰德不陰德的只是其次。

  他主要是想樂于助人,送暨九徹底歸西,死而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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