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
晉安他們一直在趕路。
有木鳶的天上便利就是好,一路上不再發愁找不到神殿休息。
還因為找到神殿的概率大了,連帶著奇花異果都發現好幾次,比如有草莓,有梨子啥的。
而削劍這些日子在遺跡里的遭遇,晉安和老道士也已了解到。
削劍運氣是五臟道觀三人里最好的。
他被怪霧卷入洞天福地秘境,不光是隨機傳送到了秘境深處,而且在第一座神殿里,就得到了一件特殊的神性寶物。
那是一只石灰色的酒葫蘆,表面雕刻著幾頭三足金烏,這神烏是神話中的強大神鳥。
酒葫蘆的效果是每天吸收空氣中的濕氣與朝氣,然后釀成一種靈酒。
這靈酒沾了神性后可是大補之物。
削劍就是靠的這靈酒,輕松活過十多天。
實際上,剛進洞天福地的頭幾天,削劍也看到了那位紫氣東來的古軀前輩,他跟老道士一開始的打算一樣,古軀前輩那么超圣,晉安和老道士也肯定能注意到,他只要跟著古軀前輩方向走,五臟道觀師徒三人肯定有重聚的那天。
聽到削劍一進遺跡就得到如此神異酒葫蘆,晉安和老道士都是目光羨慕啊。
這一天,天際盡頭的通天神山,不再是遙不可及,而是宏大無邊,壯闊到極致的近在眼前。
隨著夜幕降臨,不再適合趕路,三人打算先找一處地方休息一晚,等養精蓄銳好后,明天就能抵達神山山腳下了。
而隨著越接近神山,一路上遇到還完好神殿的越來越多,神殿、神宮也一個比一個氣勢恢宏,就連頭頂的雨勢也更加狂暴了,簡直如瀑布傾瀉,砸地地上轟鳴如雷,連帶著木鳶在天上的趕路速度也大受影響。
這次他們借宿的地方,并不是神殿,也不是遺址基石,而是一棵已經枯死了的參天古木。
那古木大若建木,樹皮結實如虬龍攀附,高近百丈,聳入云霄,古意驚天。但本應絕世驚人的遮天樹冠,猶如受到天穹鎮壓,樹身斷裂,枯死,像是被硬生生抹去了最生機蓬勃的樹冠,只剩下了光禿禿斷口。
此棵神木已死。
當人站在巨木下,一種扼腕嘆息的悲滄遙思心境,在心中生起。
在神木腳下,有一處樹洞。
神木巨大得驚世,就連樹洞也是高大如門庭,可以容納得下木鳶。
這枯死神木內別有洞天,居然自成一方小世界,內部空間足夠比擬一座小神殿了。
晉安三人都被眼前這棵神木震撼到,所以打算今晚就在樹洞里過夜,想要看看這神木究竟有什么神異地方,居然死后千年,依舊迄立千年不倒!即便生機全無,依舊有淺淡神輝在雨幕里溢散!
樹洞里的空間雖大,但不復雜,直接一目了然,三人并沒發現有什么神異地方。
估計就算有什么神異寶物,也早被比他們先一步到達的人給捷足先登吧?
俗話說得好,天大地大吃飽飯最大,找了一圈都沒發現神木的神異處,三人也有些餓了,于是圍坐成一圈先解決肚皮溫飽。
自從找到削劍后,晉安和老道士就惦記上了削劍那只會自己釀造靈酒的酒葫蘆。
在這濕氣寒重,大雨綿綿的雨天里,再沒有比喝一口酒暖身子祛寒更舒暢的了。
尤其這靈酒還是大補之物。
只不過這酒葫蘆每天釀造的酒液并不多,三人一人喝一口就沒了。
喝完一口酒,手腳暖烘烘,氣海穴里像是升起一團小太陽般遍體暖和,舒服得就連每一個毛孔都溢散出百花酒香,老道士舒服得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嗯這酒葫蘆的確是個好寶貝,以后要是酒蟲上來,連去酒家打酒水的錢都免了。”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這酒葫蘆每天釀的酒太不經喝了,一天才釀三口酒。如果想盛滿這一葫蘆酒,沒個三月五月估計絕沒希望。”
老道士惋惜說道。
“這酒葫蘆釀酒那么慢,實在讓人心癢癢,你們說,老道我把三陽酒倒入這寶貝酒葫蘆里,會不會加快釀酒速度?”
“可惜了這次來得太突然,沒有帶來三陽酒,三陽酒可是個好東西。”
連晉安也不得不承認。
削劍這次得了個好寶貝。
這酒喝多了。
不僅不上頭。
反而越喝越舒坦。
氣海穴暖烘烘。
連他五臟仙廟里的臟炁都蠢蠢欲動,活躍了起來。
“如果把這洞天福地里的雨水,灌入削劍的酒葫蘆里,不知道會有什么奇效?會不會變劇毒為大補酒水?”
晉安隨口提了一句。
他也就是隨口一提,即便真能釀出酒來,他也不敢亂喝,以身試毒啊。
外頭那雨水可比王水還劇毒。
一想到自己喝的不是酒水,而是王水,就讓人忍不住打個冷戰。
“小兄弟,雖然老道我也好酒,但你這跟老壽星想好奇嘗嘗砒霜是什么味道沒啥區別。”老道士樂了,意指晉安嫌自己命格太硬,什么都想嘗一下。
晉安瞪了老道士一眼。
就在三人一邊聽雨一邊討論酒文化時,驀然,一聲嬰兒刺耳啼哭在黑暗不見五指的夜幕里響起。
頓時天地起陰風。
這次三人都聽清小旱魃哭聲是來自哪里,就是來自九座通天神山,那伙古董商人的速度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快。
天上的雨。
悄然間變小了許多。
這次小旱魃出世,并沒有讓雨全停,只是雨勢變小許多。
或許是因為越靠近神山,越是不凡的關系,這里的天離地面更低,這里的狂風暴雨更壓迫。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神山那邊,有人在激烈廝殺。
因為距離神山還遙遠,而且黑夜里視野受限,無法看清神山那邊具體是什么情況,只看到大戰一直在持續。
轟隆!
轟隆!
天地仿佛被撕裂,一片光明璀璨,激烈的廝殺,一次次打爆夜空,爆裂起熾熱光芒。
晉安很想看清楚,但他目力有限,只知神山那邊有人在瘋狂廝殺,至于有幾人廝殺,是三人?還是五人?七人?根本就無法看清。
隨著接近神山,各路勢力,也開始浮出水面,參與對神山仙藏的強勢爭奪。
“這些人在晚上殺得這么慘烈,難道他們一點都不懼怕那些只在晚上出沒的洞天福地里死人嗎?”
跟晉安一塊站在樹洞口的老道士,看著遠處夜空的幾團光影,吃驚說道。
而此時的樹洞外黑夜里,響徹著各種引人墮落的奇怪聲音,那些摩挲之音不絕于耳。
越是靠近神山,黑暗里的聲音更加邪惡。
換作修行不夠的人,肯定把持不住心性,抵擋不住這些邪惡聲音引誘。
好在晉安他們喝了一口靈酒后,渾身溫暖,身體里像是有一團小太陽在燃燒,驅散黑夜里的陰寒與邪氣。
不受黑暗里的摩挲聲音影響。
就在老道士吃驚之際,忽然!
飄著細雨的黑夜里。
有腳步聲臨近。
撲索索——
撲索索——
腳步聲在快速接近。
猛然,有一團身影速度很快的從樹洞前一閃而過,繼續往神山方向趕去。
“小兄弟,剛才是什么東西一閃而過?你有看清了嗎?”老道士滿臉驚愕的愣了下。
晉安皺眉,思索道:“好像是一具半段身?”
現在外頭是黑夜,烏漆嘛黑一片,再加上那東西速度很快,晉安能勉強看出來是半段身已是目力勝過普通人許多了。
換作老道士。
根本看不到那一團東西是什么。
“師父,剛才是陰間擺渡人跑過去。”說話的是削劍。
聞言,晉安和老道士都是一愣。
“削劍你說的陰間擺渡人,是上次下陰邑江龍王墓的那個陰間擺渡人?”老道士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可能啊。”
“那陰間擺渡人不是死了嗎?”
“那猴子是小兄弟你親自殺死的。”
削劍搖頭:“不是猴子,是人,是那個上半身一直丟失沒找到,受猴子操控的老頭。”
“剛才跑過去的就是他的上半身,此尸已經起煞,剛才就是這半段身頭下身上,雙手趕路的倒立跑過去。”
老道士驚詫扭頭看向削劍:“剛才速度那么快的一閃而過,那么一瞬間里,削劍你就看到了這么多?”
晉安一樂:“老道你忘了,咱們削劍可是盜爺,傳說的撈尸人,黑夜就是他的眼。”
老道士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嘿嘿一笑說他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接著,他又沉思說道:“猴子已經死了,等于真正的陰間擺渡人本體已經死了,當初在龍王墓里剩下的半段尸應該是空殼尸體才對…不過那龍王墓本身就有不少用來坑殺人的殉葬坑,還有許多死人禁地,聚陰地,如果真有什么東西借尸還魂也一點不奇怪。”
“可不對啊,那半段身倒立跑過去時,并沒有看到能夠遮風擋雨的神性寶物,這雨咋對那半段尸不起作用?能在雨里隨便亂跑?”
說到亂跑。
老道士就想到了那具到處找尸體一慫一慫,想要給自己接回上半身的兩條腿,頓時就樂了。
削劍一臉木訥解釋:“那上半身的身體黏連在一塊巖石上,抵擋住頭頂的雨。”
這下就連晉安也樂了。
感情這上半身還挺搞怪的啊。
今晚很熱鬧,剛頭下身上的倒立跑過去一段上半身,雨夜里,又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只是這腳步聲聽著有些奇怪。
一重一輕?
像是跛腳的?
黑乎乎的樹洞外,再次有一團什么東西跑過去,晉安兩眼瞇了瞇,剛才過去的好像是個跛腳的人影?
老道士一臉郁悶的站在樹洞口。
他還是啥都沒看清。
“削劍,剛才跑過去的又是個啥?”
“這次該不會是下半身吧?”
老道士看向削劍。
削劍皺眉:“魁星踢斗上岸。”
只簡短六字,把老道士頭皮炸起,嘴角肌肉抽抽的直念叨著,這次真是各路妖魔全出來了,連龍王墓里的東西都跑出來了。
當初魁星踢斗怎么死的,在場三人可都記得清清楚楚,死人經溝通陰陽兩界,能通往黃泉路。
黃泉路里什么最多?
自然是死人了。
而黃泉死人里又是什么最多?
自然是死后一口怨氣不散的冤魂執念了。
這些怨氣在黃泉路浮浮沉沉,執念不散,不肯投胎轉世,怨氣與日俱增。
千百年來,死人無數,各種慘狀死法都有,鬼知道那次叫魂害死魁星踢斗,從黃泉路里借尸還魂跑出個什么鬼東西!
即便跑出個跟昌縣吃人寺廟一樣恐怖級的千年魔物都不稀奇!
“陰間擺渡人上半身跟魁星踢斗,都是死在了龍王墓里,這倆鬼物同時出現在洞天福地里決非是偶然。”
“我們要小心防備這倆東西跟人一樣有靈智,并不是單純死人。”
晉安話音剛落,猛然,一張鐵青色的人臉貼在樹洞外,是去而復返的魁星踢斗!他兩眼怨毒,怨恨的直勾勾盯著樹洞里三人,布滿恐怖血絲的兩只眼球,仿佛在怨恨他們三人當初為什么見死不救,為什么要讓他孤零零死在龍王墓,怨恨晉安、老道士、削劍為什么不留下一起陪他!
哎呀!老道士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張鬼臉,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若非有神木的神性光芒擋住這些臟東西,那魁星踢斗的鐵青死人臉就不是貼在樹洞口,而是直接進來吃人了。
已經死了的魁星踢斗,一直把死人鐵青臉貼在樹洞口,直勾勾盯著三人,眼球邪異的一左一右滑到眼眶極致,完全不是正常人眼所能做到。
晉安身懷五雷斬邪符。
一切妖魔邪怪、心懷不軌者,都不敢與他直視。
晉安舉石弓朝魁星踢斗死人臉射去,哪知,這一箭射了空,魁星踢斗人臉消失。
一瘸一拐的腳步聲,在黑夜里快速消失,往神山方向去了。
大道感應!
陰德一千!
晉安臉上表情露出喜色,他這一箭也并非完全落空,反而誤打誤撞射中了徘徊在神木外黑夜里的不干凈東西,并沒有浪費他的一枝石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