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1092章 ?上位者的雷霆

  兜兜很郁悶。

  “阿耶,我是無心的。”

  “我知道。”

  賈平安勸慰了幾句,吃早飯的時候兜兜已經重新恢復了活力。

  王勃顯然心有余悸,看到兜兜眼神就閃爍躲避。

  呵呵!

  賈平安笑的很是開心。

  吃完早飯,賈平安去了前院。

  段出糧蹲在邊上發呆。

  “可是有事?”

  賈平安牽馬出了馬圈。

  段出糧破天荒的猶豫著。

  “郎君,其實小娘子有練刀的天分。”

  “這話咋說的?”杜賀怒了,“小娘子這般嬌貴怎地去練刀?”

  王老二為段出糧說了好話,“若是練好了刀法,以后小娘子也能自保。”

  杜賀怒不可遏,“你等是干啥吃的?竟然要讓小娘子自保!”

  你說的好有道理!

  王老二“…”

  段出糧“…”

  送賈平安出去時,杜賀忍不住問道“郎君,小娘子真有練刀的天賦?”

  賈平安點頭。

  時至今日他也算得上是用刀大家,閨女那幾下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杜賀糾結著,“人心難測呢!要不還是讓小娘子練刀吧。以后她若是嫁了個男人不聽話,就提著刀收拾…”

  “那是夫妻,不是對手!”

  賈平安無奈。

  杜賀振振有詞的道“小娘子何等的嬌貴,若是有那等喜歡動手的男人,一刀剁了就是。”

  若是按照他們的意思,兜兜以后就是河東獅第二,不,河東獅都比不過她。

  自己刀法拳腳了得,夫君不聽話就毒打一頓,再不聽話娘家烏壓壓來一群人…

  這日子沒發過了。

  老子和你們無話可說!

  賈平安上馬而去。

  到了皇城,鴻臚寺有官員在等候。

  “趙國公,大食使者說想請見國公。”

  大食使者這個姿態很微妙啊!

  賈平安說道“就說我很忙。”

  官員應了,“國公操勞政事,應該的。”

  兵部的吳奎正好過來,“國公,兵部正好有幾件事…”

  賈平安說道“晚些我還得進宮,你知道的,太子那邊我還得經常去。”

  吳奎緊追不放,“那晚些時候呢?”

  賈平安說道“晚些時候…我得回去修書。”

  吳奎“…”

  太子最近頗有些困惑不解之處。

  “舅舅,臣子果真有忠心的嗎?”

  這娃軸了!

  賈平安說道“我教過你萬事先溯源,你提及了忠心,忠心追溯上去就是人心,人心最是難測,要想臣子忠心,帝王就得有足夠的能力壓制住他們。”

  太子有些難過,“那就是沒有忠心之人?”

  “有。”賈平安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邊上的曾相林翻個白眼。

  換個人拍太子的肩膀,他定然要稟告給帝后,可這是賈平安。

  他一旦稟告了,皇帝那里不好說,皇后會說他多事,太子會說他是個奸細。

  賈平安想了想,“所謂忠心,說起來很復雜。譬如說李義府是不是忠心?”

  太子說道“那就是一條惡犬。”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李義府就是皇帝圈養的一條惡犬,讓人厭惡卻又忌憚不已。

  比如說后世的嚴嵩父子是不是忠臣?

  帝王覺得他們是忠臣,因為他們站在皇帝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

  而那些‘名臣’們卻覺得嚴嵩父子是十惡不赦的奸臣,原因也是嚴嵩父子站在皇帝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

  嚴嵩父子倒臺,隨即就肥了無數人。著名大明忠臣徐階就肥了,肥的流油。至于誰忠誰奸,這事兒估摸著只能自己去判斷…

  李義府是惡犬,但他是皇帝的惡犬,執行皇帝的指令,所以你說他是忠是奸?賈平安點頭,“可對于帝王來說,這等臣子便是忠臣。”

  “忠臣不該是剛正不阿的嗎?”太子問道。

  這娃有時候真的很軸。

  賈平安覺得有必要從靈魂深處敲打他一下,“什么叫做忠心?你心中的忠心定然是臣子為了大唐,為了帝王而不顧一切,可對?”

  太子點頭。

  舅舅果真知曉我的心思。

  賈平安笑道“可這等臣子你覺著可能做得了重臣?”

  太子楞了一下。

  還好,知道自己錯了。

  “你要記住了,真正有才能的人不可能無條件對誰忠心,他們唯一能忠心耿耿的只能是家國,而非帝王。他們輔佐帝王的目的有兩樣,其一一展抱負,其二強盛家國。愚忠之人成不了這等大才。”

  李弘恍然大悟,“是了,看看朝中的臣子,對阿耶忠心耿耿的就是許敬宗…”

  老許莫名躺槍。

  “李義府呢?”賈平安問道,想試試太子的眼光。

  李弘搖頭,“此人手段狠辣,貪圖享受,可見忠心耿耿只是為了換取好處,是投機者。”

  “哈哈哈哈!”

  賈平安不禁大笑。

  他欣慰的道“但凡是大才,就沒有蠢的。聰明人不會盲目,盲目的聰明人走不進朝堂,在半路就被人干掉了。”

  李弘點頭,“愚忠之人不可重用,有才之人不會愚忠,得帝王掌控。”

  賈平安點頭,覺得大外甥的悟性很了得。

  但他為何被這個問題困擾住了?

  賈平安去了皇后那里。

  “監國這陣子五郎有些所得,但戴至德他們有些急躁,想掌控他…”

  武媚笑了笑,“君臣之間歷來都是如此,不是你壓倒他一頭,就是他壓倒你一頭。能制衡局面的便是明君。所以這一關還得要他自己過。”

  這是虎媽啊!賈平安說道,“帝王示弱,臣子便會得寸進尺,不管是誰,就算是李義府也會如此。所以帝王無能怯弱,臣子就會生出別的心思。”

  武媚點頭,“對,陛下知曉此事,不過卻沒管,說是讓太子感受一番人心。”

  可我剛給大外甥分析了一番君臣之間的心態…

  “陛下那邊這幾日都故意放些麻煩事去東宮,就是想磨礪太子。”

  誰會被磨礪?

  皇帝歸來了,但依舊有些小事會交給東宮練手。

  李弘拿起一份奏疏,看了一眼,淡淡的道“長安縣稟告,平康坊最近有不少游俠兒欺行霸市,如何處置?”

  這事兒堪稱是雞毛蒜皮,但你要較真也并無不可…平康坊可是長安男人心中的圣地,圣地被游俠兒弄的一團糟,這說的過去?

  戴至德說道“此事臣以為當令長安縣出手,狠抓一批游俠兒,嚴加處置了。”

  張文瑾撫須頷首,讓李弘不禁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想著何時才能有胡須。

  但舅舅說過…當你羨慕別人的胡須時,說明你還年輕,值得慶賀。當你滿臉胡須時,你就會羨慕那些嘴上無毛的年輕人。

  “臣以為應當強硬些!”

  張文瑾表態了。

  但蕭德昭卻沒說話。

  太子看了他一眼,“孤以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戴至德說道“殿下此言錯了,這等欺行霸市之事危害極大,不用雷霆手段無法彰顯朝中的威嚴。”

  張文瑾頷首,“殿下仁慈是好事,不過許多人事不可仁慈,否則便是姑息養奸。”

  蕭德昭的臉頰輕顫,欲言又止。

  李弘看著他,良久說道“如此…且試試。”

  蕭德昭起身,“臣這便去。”

  蕭德昭急匆匆的去了長安縣。

  “拿人,嚴懲!”

  東宮輔臣的咆哮聲回蕩在長安縣縣廨上空,長安縣的不良人傾巢出動。

  平康坊中,一群游俠兒喝多了坐在外面曬太陽,吹噓著自己的過往。

  “那年耶耶看上了一個女人,那女人還得意,不肯。耶耶就把錢砸在她的眼前,哈哈哈哈!”

  說女人這些人就精神了。

  有人問道“那可睡了?”

  “沒,那個臭娘們,拿了耶耶的錢,說是晚上給耶耶留門。可等耶耶晚上摸到她家門外時,卻早有坊卒蹲守,一頓毒打…”

  “哈哈哈哈!”

  眾人不禁狂笑。

  “那一年耶耶毒打…”

  所謂游俠兒,聽著好聽,但實際上就是一群比混混好不到哪去的閑漢群體。

  前漢時牛逼的游俠兒連帝王都聽聞其名,到了大唐他們的地位卻直線下降。

  當然,這種地位下降和游俠兒們的素質有直接關系。

  前漢時,游俠兒義氣為先,千金一諾。

  到了大唐,游俠兒為了混飯吃,經常弄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坑蒙拐騙,或是搶掠,或是欺行霸市。

  所謂游俠兒,正在向著惡少不斷靠攏。

  “在這里!”

  一群不良人沖了過來。

  “干啥?”

  “干啥?拿下!”

  “兄弟們,打!呃!”

  有惡少鼓動,隨即被一頓子敲暈。

  “都跪下!”

  不良人們手握橫刀,獰笑著。

  “不跪的殺了!”

  “東宮的戴庶子說了,拿一批,嚴懲一批!”

  有不良人在大聲吆喝。

  那些被拿下的游俠兒目光兇狠,有人說道“竟然是他?”

  邊上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問道“這個不良人為何說戴庶子?”

  身邊的老人干咳一聲,“不良人在長安廝混查案子,惡少和游俠兒多是他們的眼線,既然要下狠手,他們自然得撇清自己。”

  “哦!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這是讓游俠兒們自去尋了戴庶子的麻煩,別尋他們。”

  老人點頭,“人這一生啊!處處皆是學問,要勤學才是。”

  帝后得了消息,皇帝說道“此事還是戴至德等人做主,五郎只是附從。”

  皇后皺眉,“五郎孝順仁慈,可作為太子,他得學會統御臣子,否則以后我們去了,誰為他撐腰?”

  這就是帝后目前擔心的事兒。

  皇帝嘆道“本來也未曾發現,可一次監國就露出了原型。且看看,若是不妥,朕便插把手,讓他知曉如何去掌控臣子。”

  皇后苦笑,“別的皇帝都巴不得太子不管事,唯有咱們這個五郎,讓咱們擔心他們管不了事,以后被臣子欺負。”

  皇帝笑道“朕既是帝王,也是父親,自然要想多些。”

  事兒平定的很快,平康坊的商人們湊錢弄了一塊牌匾送去東宮。

  “剛正不阿!”

  戴至德矜持的道“只是為民做主罷了,至于此事…上有陛下的關注和太子的關切,我等只是盡力而為。”

  這話堪稱是誰都不得罪。

  李弘只是看著。

  戴至德回家和妻子說了牌匾的事兒,“那牌匾不能帶回家,否則犯忌諱。”

  他的妻子笑道“夫君如今卻是聲名卓著了。”

  戴至德莞爾,“只是開始罷了。”

  第二日,戴至德早早起了,吃了早飯后就去上衙。

  朱雀大街上此刻人少,天色昏暗,看著恍如深夜。

  晨風凌冽,微冷,讓戴至德不禁裹裹身上的官服。

  “剛正不阿啊!”

  戴至德依舊在懷念著昨日接到這個牌匾的心情,堪稱是意氣風發,揚眉吐氣。

  “以后得把穩這個名頭,做事就照著這個名頭去做…”

  到了一定的地位后,官員們就得找到適合自己的人設,并一以貫之的堅持下去。

  這便是為官之道。

  戴至德決定把剛正不阿作為自己的人設,算是晚了些,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啊!

  只要堅定不移的走這個人設,遲早他會有收獲。

  朱雀街的兩側都是很寬很深的排水溝。

  戴至德走在靠右邊的溝渠邊,一邊想事一邊看著凌晨的長安城。

  前方出了兩個男子。

  他們邊走邊低聲說話,不時傳來笑聲。

  雙方不斷靠近…

  就在快錯身時,一個男子猛地偏頭看向戴至德。

  他的臉不知何時竟然蒙了一塊布。

  兩個男子從懷里摸出了短刀。

  “殺奸賊!”

  戴至德腦子里一片空白,覺著虛脫了。

  他下意識的歪著身子跌落馬下。

  戴至德掉進了邊上的水溝里。

  “殺了他!”

  兩個男子沖了過來。

  戴至德渾身疼痛,爬起來就在水溝里狂奔。

  這速度…

  “有賊人!”

  前方出現了金吾衛的軍士。

  一聲高喊后,兩個賊人恨恨的止步,隨即扔出了手中的短刀。

  一把短刀落在了戴至德的前方,嚇得他止步。

  一把短刀正好扎到了他的身后。

  “老夫…”

  戴至德遇刺了。

  他來到東宮時很是平靜。

  “一些蟊賊罷了。”

  李弘不動聲色的問候了幾句,目光掃過戴至德的下半身,發現他的袍子在顫抖。

  “查!”

  太子震怒!

  長安縣的不良人被踢打著去查案子,刑部在李敬業的帶領下也出發了。

  “誰干的?”

  雙方不約而同的都尋到了游俠兒。

  李敬業是收到線報,說有游俠兒要報復戴至德。

  兩個游俠兒搖頭表示不知道。

  不良人們看著李敬業。

  這位爺可是刑部郎中,此時該他做主。

  “問話?”

  “定然是問話!”

  李敬業劈手抓住了一個游俠兒的衣領,竟然把他雙腿都提離開了地面。

  游俠兒這個群體最是崇尚武力,此刻這個游俠兒面色煞白。

  李敬業獰笑道“說,耶耶包你無事。不說,你馬上有事。”

  游俠兒顫聲道“李郎中,小國公,我真不知此事啊!”

  李敬業冷笑,“如此你就沒用了。”

  他舉起左手。

  這一巴掌下去怕是滿口牙都沒了。

  游俠兒喊道“我說,我說,是…是毛六他們。”

  “帶路!”

  李敬業松手,拍拍手道。

  隨即就尋到了一處宅子外面,不良人建議道“李郎中,我等在周圍盯著,讓兄弟從前院翻進去開門,其他人從后院翻進去,悄然…”

  李敬業抬腳。

  門開了。

  “誰?”

  里面有人喝問。

  “你耶耶!”

  李敬業腳下很快,幾步就到了房間外。

  依舊是一腳。

  房門洞開。

  不,是門扇徑直飛了進去。

  一個拿著刀的男子被門扇拍擊,當即就倒。

  另一人瘋狂往窗戶跑。

  李敬業彎腰拿起凳子,劈手扔去。

  他轉身就走。

  剛爬上窗戶的男子被一凳子砸中了后背,嗝兒一聲就倒了。

  臥槽!

  不良人們緩緩回身,目視著李敬業走了出去。

  “陛下,賊人抓到了。”

  百騎的人從頭到尾旁觀了此次抓捕行動。

  李治欣慰的道“此次頗快,如何抓的?”

  武媚笑道“就是抽絲剝繭罷了。”

  沈丘遲疑了一下。

  “嗯?”

  皇帝不滿的輕哼一聲。

  沈丘說道“陛下,刑部郎中李敬業抓到的人,他是…一路打了過去。”

  一路打過去?

  李治想了一下,“果然是熊羆,難怪賈平安每次出征都喜帶著他去,有這么一個猛將在,何等的暢快。”

  他幻想了一下自己御駕親征時身邊猛將如云的場景。

  “五郎那邊會如何?”

  帝后同時想到了這個。

  李治吩咐道“派人去看看。”

  東宮。

  李弘和輔臣們聚在一起議事。

  戴至德看似平靜,可喝茶的速度卻遠超往日。

  張文瑾看了蕭德昭一眼,眼中多了些不滿之色。

  蕭德昭從開始到現在都沒安慰過戴至德一句,這樣的表現有些疏離了。

  張文瓘是清河張氏出身,最近皇帝有意讓他進朝堂,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信號。

  議事完畢,蕭德昭突然說道“刺殺乃是游俠兒所為。臣記得當時太子說不可太過強硬?”

  戴至德心中大怒,卻平靜的道“此事若是軟弱了,如何震懾那些游俠兒?”

  張文瓘說道“是啊!那些惡少游俠兒兇狠,不動狠手如何能行?”

  三個臣子開始爭辯。

  太子緩緩說道“此事孤已經令人去辦了。”

  三人齊齊看向了太子。

  太子說道“孤以為,此等事當以律法為重。律法如何便如何。游俠兒欺行霸市如何處置?按照律法行事即可。可若是有人得寸進尺該如何?”

  戴至德突然覺得有些難堪。

  太子看著臣屬們,先是對蕭德昭微笑,隨后認真的說道“若是有人得寸進尺,那便用雷霆手段。按照律法行事并非是一味仁慈,而是尊重律法。而用雷霆卻是律法之外,用于對付那等窮兇極惡之徒…諸位可明白?”

  蕭德昭贊道“殿下此言甚是。律法用于約束,但律法之外還有雷霆。而雷霆來自于上位者,這必然不可錯!”

  太子上次說了此事從長計議,就是不贊同戴至德等人用雷霆手段之意。但戴至德等人強行通過此議,便是喧賓奪主了。

  戴至德和張文瓘心中一震,齊齊看向太子。

  太子這般仁慈…

  太子看著蕭德昭,頷首,“正是。”

  戴至德面色微白。

  張文瓘一怔。

  外面一個內侍急匆匆的跑了。

無線電子書    大唐掃把星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