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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章 野心勃勃

  洛陽城的建筑風格一如長安,城中的坊市如棋盤般的星羅密布。

  此刻是下午,陽光傾斜照在洛陽城中。如果你從高空俯瞰的話,就會看到數百騎正在城中疾馳。

  “避開!”

  十余騎在厲聲大喊,前方的百姓趕緊避開。

  “這些人去作甚?”

  避開后,眾人回頭看去。

  “弄不好就是有緊急軍情。”

  一個男子故作睿智的說道。

  “閃開!”

  又來了一隊騎兵。

  眾人不禁愕然。

  一隊隊騎兵按照事先的分配,沖進了一個個坊市中。

  “撞門!”

  一戶人家的大門外,十余騎正在撞門。

  門被撞開,十余騎兵大步入內。

  “是何事?”

  一個老人帶著家人出來喝問。

  “阿耶,是騎兵!”

  老人看著被撞開的大門,心中一凜。

  “你等所來何事?”

  為首的騎兵看了一眼這些人,問道:“何道?”

  老人遲疑了一下,“你等所來何事?”

  他曾在長安為官,也算是德高望重。回到洛陽后,經常召集些人說是討論學問…

  騎兵向前一步,甲衣嘩啦一聲作響。他握住刀柄再問道:“可是何道?”

  這是怎么了?

  何道看著這些騎兵,只需看看他們的裝備和身上散發出來的彪悍氣息,他就知曉這些是悍卒。

  賈平安!

  一個名字驀地冒了出來。

  賈平安不是回去了嗎?

  何道點點頭。

  那雙眸子中多了厲色,“拿下!”

  兩個騎兵上前,何道往后退,一邊退一邊嘶聲道:“你等是誰?為何來拿人?來人!來人吶!”

  幾個家仆不知死活的上前,被砍殺在邊上。血腥味彌漫,何家有人蹲在那里嘔吐。

  何道被拖了過來,兀自叫囂,“你等的上官是誰?老夫要彈劾他!”

  軍士淡淡的道:“武陽公!”

  何道的身體一下就軟了。

  “全數帶走!”

  賈平安果然回來了,而且一來就悍然出手。

  一隊隊人犯被帶了回來,洛州刺史楊青苦著臉道:“武陽公,究竟是所為何事?你不說,老夫心中不安吶!”

  二人在三門峽打過交道,當時打通了堵塞水道的礁石,楊青狂喜的模樣賈平安依舊記憶猶新。

  “謀逆!”

  賈平安低聲說道。

  楊青的身體一顫,不敢相信的道:“謀逆?”

  這是吃飽撐的?

  “大唐蒸蒸日上,他們為何要謀逆?瘋了?”

  關鍵是這些鳥人謀逆,他雖然置身事外,但被牽累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那么多人準備謀逆,你作為刺史竟然沒有察覺,這是不是瀆職?

  賈平安淡淡的道:“權力更替乃是天意,老實些皆大歡喜。可這些人卻不甘心,準備在陛下來洛陽就食時動手。我此行就是為了此事。”

  楊青苦笑:“竟然是為了這個…和長安的某個人有關聯吧?”

  我特么也想知道。

  隨即便是訊問。

  “耶耶冤枉,有本事你就打死耶耶,耶耶若是皺眉就不是爹娘養的,來啊!賈平安,你來啊!”

  一個人犯被綁在木柱子上,狀若瘋狂的嘶吼著。

  “是條好漢!”

  “武陽公,要不,此人緩緩?”

  賈平安搖頭,“我想和他說說道理。”

  他伸手,包東把皮鞭遞過去。

  賈平安微笑走上前,猛地甩了個響鞭。

  人犯渾身一顫,“我說…”

  眾人懵逼。

  “剛才不是慷慨激昂嗎?怎地突然就軟了?”

  “武陽公殺人無算,更是筑京觀無算,那些人死后化為厲鬼,被封在了京觀之中。這等人渾身的煞氣,連鬼都不敢靠近,一個人犯竟然敢在他的面前拿大,這不是尋死嗎?武陽公只需瞪個眼就能嚇尿他。”

  包東補刀:“那人尿了。”

  人犯真的尿了,賈平安厭惡的回身,“問話。”

  消息漸漸匯總,所有的消息都指向了一個事實。

  “他們不甘心,所以準備在陛下來洛陽時動手。不過在我看來有些可笑。”

  賈平安輕蔑的道:“那三家人能集結數千人馬,可陛下若是來洛陽,隨行的人馬能有多少?那數千人難道還能撼動他們?”

  這個謀劃在賈平安的眼中一無是處,可那些人卻信誓旦旦的說若非是他把三門峽疏通了,這事兒必然能成。

  這不是搞笑嗎?

  “其實…你不必這般謙遜。”

  李姣沒想到賈平安是這么謙遜的一個人,頓時生出了些好感來。

  “什么意思?”

  我謙遜什么?

  這個時代多世家門閥,多權貴豪族。這些人家勢力龐大,家中有許多隱戶,以及豪奴,一旦要動手,隨時都能拉起一支人馬來。

  比如說李勣當年投靠瓦崗,若是單騎而去,誰會看重他?

  當年老李家起兵時,那些支持他們的關隴門閥喊一嗓子,頓時大軍云集…這便是這個時代的特點。

  別人是藏兵于民,大唐是藏兵與權貴門閥家中。

  但皇帝出行就食,除非隨行的大軍反水,比如說楊廣就是遭遇了反水,宇文化及發動兵變,最終斬殺了皇帝。

  但現在大唐軍隊的忠誠度卻沒問題,看看黃意之,能召集的人手不足一百,就像是玩笑一般。

  賈平安覺得李姣是抽了。

  “那些人若是趁著陛下出行的機會悍然動手,說不得能得手。”

  李姣越想越覺得可怕,“他們還能派了奸細潛入進去…這里是洛陽,是他們的地頭,除非陛下閉門不出,否則難免會遇到刺殺。”

  這個女人還真以為自己是兵法家了。

  “其實無需擔心。”

  賈平安不愿意領這種功。

  “你不用解釋了。”

  李姣擺擺手,很是堅定的道:“謙遜便是謙遜,解釋便太虛偽。”

  她隨即回去開始收集消息,判別和長孫無忌的關聯。

  一直到了晚上,她依舊沒尋到線索。

  “為何沒有呢?”

  李姣冷笑道:“我不信那個老賊能置身事外。他野心勃勃,殘忍好殺,這樣的人,竟然能漠視麾下造反?我定然是不信的。”

  “可為何無人指證他?”

  李姣單手托腮,一手捂胸,絕美的臉上多了惱火之色。

  “我不信!”

  她把那些口供再次拿出來,一一翻看,甚至還記錄了不少自認為有用的線索。

  哦哦哦!

  公雞打鳴了。

  窗外漸漸變白。

  李姣坐在那里愁容滿面。

  “難道就此放過那個老賊?我不甘心!”

  李姣隨即就去隔壁尋賈平安。

  “賈平安!”

  沒人應。

  都什么時辰了?還在睡!李姣怒了,捶門。

  “賈平安!”

  “賈平安。”

  李姣把手都捶痛了,可里面卻沒有動靜。

  她惱火的道:“和豕一般的能睡,你這樣的還是大將?我看你是豕將,回頭被人一刀割了…”

  她突然嗅到了些味道…好像是汗味。

  身后有壓迫感。

  李姣猛地回身。

  賈平安就在她的身后,皺眉道:“你在這鬧騰什么呢?”

  他手中還拎著橫刀,身上的單衣都濕透了。

  “你去操練了?”

  “廢話。”

  要想在沙場上活命,唯有聞雞起舞。

  “我有事尋你。”李姣心中莫名就多了安全感,甚至是有些雀躍。

  “等等。”

  賈平安進去,“你先回去!”

  “憑什么?”

  李姣冷冷的道:“我若是回去了,說不得你就會趁機跑了。”

  “走不走?”

  賈平安有些不耐煩了。

  “不走!”

  你能怎地?

  賈平安從里面出來了,竟然赤果著上半身。

  “啊!”

  李姣尖叫了起來。

  大清早的,這聲尖叫驚動了李敬業等人。腳步聲急促,接著十余人衣衫不整的拎著刀出現了。

  武陽公赤果上半身,李姣沖著他尖叫…

  包東果斷回身,“都回去。”

  “昨夜那女人竟然和兄長一起甩屁股…嘿嘿嘿!”

  李敬業的嗓門很大,李姣羞怒,突然蹲下,捂著臉哭了起來。

  李敬業回頭看了一眼,“兄長這是和她甩了屁股卻不肯認賬?嘖嘖!果然是無情。不過我喜歡。”

  “滾!”

  賈平安沖著他罵道:“大清早就特娘的想什么美事呢!滾蛋!”

  李敬業呵呵一笑,邊走邊說道:“兄長這是惱羞成怒了,睡了便睡了,男兒大丈夫,敢作敢當…”

  李姣不知曉甩屁股是何意,但睡了卻是知曉的,頓時氣得不行。

  “賈平安,你污人清白!”

  是李敬業好不好!

  “大清早你就蹲在我的門前哭,別人怎么看?”

  賈平安到了水缸邊,說道:“趕緊避開。”

  舀一瓢水,從頭澆到腳,那種爽快啊!

  我特么要脫外褲了,你還不走?

  難道是真想自薦枕席?

  可想到這女人是長孫無忌的私生女,外加還是皇帝謀劃的一部分,賈平安就覺得賊雞兒危險。

  李姣進了他的房間,賈平安脫掉外褲,痛快淋漓的沖澡。

  房間里很簡單,一張床,一個案幾,一個燭臺。

  案幾上有幾張紙。

  李姣坐下來,一看卻是書信,就別過臉去。

  好像有一首詩…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可這一眼就拔不出來了。

  無雙、蘇荷吾妻…

  李姣臉紅,覺得不道德,可卻控制不住的看向了那兩句詩。

  我就看一眼,我發誓就看一眼。

  ——為夫在洛陽甚為想念你們…

  ——為夫朝思暮想,得了兩句詩: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

  “相恨不如潮有信…”李姣不禁癡了,“相思始覺海非深。”

  她的母親本是舞姬,也擅長唱歌,李姣對詩的鑒賞能力也頗為不俗。只是一看,便知曉這是名句。

  壓迫感又來了。

  李姣回身行禮,“我一時忘形,竟然看了武陽公的書信,無禮之極…”

  可你的那兩句詩太出色了,讓我情不自禁。

  賈平安皺眉,把書信收起來,回身大馬金刀的坐在床邊,問道:“有何事?”

  這個女人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股子戾氣,賈平安知曉多半是因為其母的死。他此刻只想早些了事,隨后回長安,從此遠離這個女人。

  “尋不到。”李姣茫然道:“我一夜未睡,仔細查找了那些口供,尋不到長孫無忌謀反的證據。”

  長孫無忌竟然沒摻和?

  李治在步步緊逼,幾年間就把長孫無忌一伙打散了。長孫無忌經歷過當年先帝為秦王時的政治斗爭,自然知曉自己的下場不妙。

  他為何不動手?

  若是在洛陽行動,一旦李治被刺殺,隨后他便能裹挾著大外甥登基。大外甥才多大?長孫無忌攝政,只需數年,就能把格局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徹底的扭轉過來。

  長安。

  長孫家。

  歌聲悠悠,舞姿翩翩。

  一張案幾,幾道菜,一壺酒。

  長孫無忌穿著青色的寬袍,意態閑適的欣賞著歌舞。

  舞姬正在跳胡旋舞,急速的旋轉著,裙擺漸漸的飛揚…直至露出大腿。

  這便是極高的水準,而且也容易激發男子的雄性本能。

  舞姬的腳突然別了一下,呯的一聲就摔在地上。

  她痛呼一聲,接著就爬起來跪在地上,顫聲道:“請阿郎治罪。”

  長孫家傳承多年,算是有來歷的豪門。到了長孫無忌這一代,堪稱是頂級豪門,家中規矩森嚴。

  曾經有舞姬跳舞失誤,賓客們紛紛謔笑,長孫無忌也跟著笑,可那個舞姬此后從未被人見到過。

  長孫無忌舉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人參酒確實是不錯,飲一杯,渾身暖洋洋,對老人而言卻是極好。”

  歌姬依舊在顫抖,絕望的等待著發落。

  外面進來了兩個男仆,抓住了她的雙臂。

  長孫無忌緩緩吟哦,“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興亡為何?一步之差,一念之差罷了。”

  他擺擺手,“都出去!”

  舞姬如蒙大赦,抬頭時竟然涕淚橫流,看著狼狽不堪。

  “多謝阿郎寬宏大量,多謝阿郎…”

  長孫沖來了。

  胡須黝黑,面色白皙,哪怕是年歲不算小了,可依舊是翩翩世家子。

  他神色惶急,“阿耶,大事不妙了。”

  “什么不妙?”

  長孫無忌淡淡問道。

  長孫沖跪坐在他的對面,“賈平安護著那個賤人去了洛陽,說是在路上遭遇了截殺。皇帝大怒,令人追索賊人…”

  他抬頭,眼中竟然多了恐懼之色,“阿耶,東都那邊…那些人在謀劃之事…一旦被揭開,我家便是滅頂之災。”

  “老夫說過,那等事不能做。”

  長孫無忌神色依舊平靜。

  “可…”長孫沖的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阿耶,雉奴步步緊逼,這是要動手的征兆。若是他悍然動手,咱們家能如何?依我之見…發動那些人家,發動咱們在軍中的人手…動手!”

  長孫無忌雙眸幽幽的看著他,沒有任何征兆的就是一巴掌。

  長孫沖捂著臉,不敢置信的道:“阿耶,你…”

  “蠢貨!”

  長孫無忌淡淡的道:“這個大唐乃是老夫與二郎他們一同打下來的,更是一起讓他興盛了起來。若是動手,勝,隨即又要清理多少人?元氣大傷。若是敗,皇帝也會清理不少人,同樣是元氣大傷。

  你要知曉,大唐的將才盡皆來自于世家門閥與豪族,若是清理了這些…你讓大唐如何面對外敵?難道要靠著那些蠢材去領軍廝殺嗎?”

  長孫沖惱怒的道:“到了這等時候了,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大唐,先動手了再說。說不得咱們家還能一窺那個位置呢!”

  長孫無忌眸色平靜。

  “阿耶!”長孫沖心中歡喜,覺得自己把父親說動了。想到一旦發動成功后,長孫無忌能做皇帝,而自己就能成為太子,長孫沖就渾身顫栗。

  “阿耶,搏一把。”長孫沖的眼眸中全是野心,“李家做的皇帝,咱們家為何做不得?”

  “滾!”長孫無忌把酒壺扔了過來。

  長孫沖灰溜溜的出去了。

  長孫無忌喝了一杯酒,仰頭看著虛空,微笑道:“二郎,你的兒子…雉奴越發的像是一個皇帝了,冷酷無情,手段高超。老夫覺著雉奴不遜于你,你可歡喜?”

  “哈哈哈哈!”

  室內的笑聲頗為欣慰。

  宮中。

  李治在緩緩而行。

  王忠良跟在后面,再后面是一群內侍宮女。

  李治信步而行,看到一個宮殿便興致勃勃的解釋一番來歷。

  皇帝今日的興致頗高,王忠良也趕緊上去湊趣。

  “陛下,當年先帝曾在此大宴群臣,席間陛下率先起舞,隨后群臣跟著舞蹈,氣勢宏大,氣勢宏大呀!奴婢當時在邊上伺候,只是看一眼,就差點被晃瞎了眼。”

  李治問道:“為何?”

  王忠良諂笑道:“先帝站在中間,被群臣圍著,竟然光芒四射,奴婢只是看了一眼,就覺著眼花…”

  “諂媚!”

  李治隨口道。

  隨后一路去了后宮。

  沈丘從后面急匆匆的來了。

  “陛下。”

  沈丘看了王忠良一眼。

  連咱都不能聽?老沈你這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呸!

  他退后幾步,隨后背轉身去。

  李治看著前方止步的幾個宮女,“何事?”

  沈丘低聲道:“他們到了洛陽。李姣認識的那些人竟然都跑了,李姣束手無策…”

  “嗯!”

  李治的眸色微冷。

  “后來李姣去向武陽公求助,武陽公令騎兵盯著那三家人,也盯住了州廨…不過并無用處。”

  “那些人老奸巨猾,這等手段他們哪里會怕?賈平安卻是輕敵了。”

  李治有些不滿。

  沈丘點頭,剛準備告退,就見一個內侍飛也似的跑來,身后竟然跟著一個百騎。

  “陛下!”

  李治回頭。

  “陛下。”那個百騎近前,喘息著說道:“武陽公突襲了一個折沖府,殺了數十人,抓了幾個將領,隨后沖進了洛陽城中,大肆抓捕叛逆…”

  沈丘一怔。

  一個著名的謀劃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武陽公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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