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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 太子洗馬

  衛英的臉上有個巴掌印,那個幕僚臨走前還威脅道:“且等著。”

  賈平安一直在盯著此人。但他若是此刻出手,老丈人會難受煎熬,擔心受怕…

  “平安。”

  “丈人。”

  衛英很坦然的道:“人這輩子就是來吃虧的,吃虧是福。你看看他這般得意,可回頭說不得就會倒霉。”

  “福禍相依,丈人高見。”

  賈平安毫不猶豫的吹捧。

  衛英笑瞇瞇的道:“知道就好,我只惦記著你和無雙的孩子,抓緊些。”

  賈平安站在那里,目送著他遠去。

  “查那個人。”

  徐小魚親自摸了去。

  還沒到家消息就得了。

  “郎君,那人叫做黃坪,乃是李義府的幕僚。”

  “明日動手。”

  第二日,黃坪從李家出來,伸個懶腰,倍感愜意。

  舒坦!

  作為幕僚,在事兒處置完了之后,他就是自由的。

  而幕僚工作最有吸引力的便是狐假虎威。

  “見過黃郎君。”

  走出了這一段,那些街坊見到他都行禮問好。

  黃坪卻只是不理。

  這便是權勢。

  你為主人做事,于是便能借得他的權勢耀武揚威。

  黃坪走路依舊有些微微撇腿,不大自在。

  他想到了自己當初的落魄。

  在那個時候,他也是這些主動問好中的一員,不是怕得罪人,只是習慣性的想著這樣會不會多一個機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機會依舊未到。

  直至那一日,投靠帝后的李義府意氣風發,公開發話招攬幕僚協助自己處理事務。

  他去了,開始他看著不打眼,可那些自詡為大才的蠢貨,竟然恃才傲物。蠢貨,輪到到時,他毫不猶豫的獻上了忠心。

  于是在一群人中,李義府選擇了他和另外幾個。

  他抬頭看著前方,微笑道:“人可有傲氣,卻不能有傲骨。”

  他一路緩緩走了出去,看看左右,有些遲疑是去市場還是在坊里。

  去市場要牽馬,而在坊里又沒什么意思。

  “罷了,出去走走。”

  一路晃蕩,為了抄近路,他走了小徑。

  不知何時,前方突然多了個人。

  黃坪沒在意,繼續前行。

  陽光呢?

  他剛想抬頭,就被套進了一個麻袋里,接著一頓毒打。

  “救命!”

  砰砰砰砰砰砰!

  兩個人的毒打頗有節奏,你打上半身,我打下半身,若是卷縮著身體,那就用腳踹…

  “啊!”

  腿骨斷了。

  李義府得知消息后不禁勃然大怒,隨即令萬年縣來查探。

  萬年縣來的依舊是衛英。

  黃坪躺在床上呻吟,見到衛英下意識的喊道:“是你!”

  衛英懵了,“是你?”

  誰干的?

  衛英嚴格按照程序驗傷,問話。

  “右腿斷了。”

  “身上多處受傷,好慘。”

  “老衛,這得是生死大仇才能這般毒打。”

  “老夫知曉。”

  衛英檢查完畢,隨后問話。

  可黃坪一問三不知,只知道有人用麻袋套了自己,隨后毒打。

  “你這般我等沒法查。”

  衛英覺得這事兒沒譜。

  回到縣廨后,上面來問話,衛英說這是一個無頭案,查不到頭緒。上官板著臉呵斥了他一通,但只是無關痛癢。

  晚些衛英告假,說是身體不適。

  “老衛,要注意啊!”

  “一定一定。”

  衛英堪稱是盡職的典范,難得請假一次。出了縣廨后,徑直去了皇城求見。

  “武陽侯…說是編書去了。”

  “編書?”

  衛英心中歡喜,就去了道德坊尋賈平安。

  一進道德坊,衛英就看到了阿福。沒辦法,實在是太醒目。隨后便是兩個孩子在瘋跑,笑聲不斷。

  “那個…平安不是在修書嗎?”

  賈平安坐在田坎邊上,嘴里咬著草根,和狄仁杰在說話。

  “…那個青樓開在宣陽坊,看似一件小事,可懷英你想想,若是放開了會如何?青樓不說,腌臜。那么酒樓酒肆,衣食住行,一個坊中那么多人口,為何不能開門做生意?”

  狄仁杰覺得賈平安太理想主義了些,“你要知曉,把生意集中在市場里,能讓百姓遠離那些誘惑,如此民風淳樸…”

  賈平安冷笑道:“懷英,你們只知曉什么民風淳樸,可這是在愚民!什么商人渾身惡臭味?什么商人卑鄙…我告訴你,這些話都是糊弄人的,典型的懶政。”

  他側身沖著狄仁杰,手中的草根揮舞著,怒不可遏,“商人是有些無恥,為何?因為無奸不商。要想掙錢,他就必須把自己的貨賣的越貴越好,于是就只能撒謊,只能忽悠,只能信口開河…

  可這個天下就是如此,這些百姓就是如此,現在你看到的民風淳樸,不過是前隋之后天下大亂,人心思定,于是百姓就怯了,安分守己…”

  狄仁杰打斷了他的話,皺眉道:“你想說百姓是裝的?”

  “不是裝的,而是無奈!”

  賈平安說道:“剛經歷了亂世,誰敢咋呼?誰敢嘚瑟?可再過數十年,什么安定…在百姓的眼中這份安定將會持續下去…”

  “你想說他們不知天下興亡的道理?”狄仁杰拂袖,覺得和賈平安沒法說道理。

  “什么叫做天下興亡?知曉了又能如何?百姓可能干涉?”賈平安搖頭,覺得狄仁杰還是眼光有些問題,“你自家想想,就算是知曉了這樣下去的不妥,可百姓能做什么?”

  賈平安把草根一扔,起身道:“我告訴你,他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麻木的活著,祈禱那一日來晚一些!”

  轟隆!

  狄仁杰只覺得耳邊響起了雷聲,不禁呆了。

  “他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麻木的活著…祈禱那一日來晚一些。”

  狄仁杰在思索著。

  他是官宦世家出身,所以眼光自然非同一般人。比如說普通人在想著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他就已經在家人的教導下開始立志了。

  這便是出身決定眼光,眼光決定高度。

  而那些世家門閥的子弟,出身就含著金鑰匙…這個金鑰匙不只是生活環境,更有眼光和學識的傳承。

  所以那些科舉出來的普通百姓子弟,哪怕你聰明絕頂,可依舊要落后于這些帶著金鑰匙的同齡人。

  “我明白了,平安,你果然…不對,同樣是普通出身,你為何眼光這般敏銳?”

  賈平安沒在。

  “平安!”

  狄仁杰起身,見賈平安和一個男子在說話。

  “平安吶!”衛英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那個黃坪是不是你令人動的手?”

  “沒啊!”

  賈平安想自證清白,可衛英擺擺手,“哎!我都說了,只是些小沖突,可你卻要…哎!斷了一條腿,渾身都是傷,你以后莫要如此,要好好過日子…”

  老丈人咬死就是他干的。

  賈平安無奈,“丈人,你今日告假?”

  衛英點頭,但不肯說是擔心他闖禍,“就是累了,想回家歇息。”

  賈平安笑道:“懷英!”

  狄仁杰上前。

  “丈人,這位是狄仁杰,字懷英。懷英,這是我的丈人,衛公。”

  狄仁杰當年跟著父親四處宦游,見多識廣,和衛英很輕松就打成了一片。

  “無雙!”

  賈平安進家就喊。

  衛無雙出來看到父親也是喜不自勝,又把老大叫出來相見。

  顯然祖孫之間有更多的話題,衛英摟著賈昱低聲問話,然后又摸錢出來給他。

  可賈昱一直沒花用錢,不知這玩意兒是拿來干啥的。

  在賈家吃了一頓飯,衛英醺醺然的走了。

  “跟著些。”

  賈平安點點頭,徐小魚就跟了出去。

  娘的,那些王八蛋再敢動手,賈平安發誓要讓長安城翻身。

  皇帝下了詔令,以洛陽為東都,而且東都的官員品級向雍州看起,這便是和長安平起平坐了。

  有人說這是因為餓的,長安城的糧食不夠吃,于是皇帝也得去討好洛陽的官員,讓他們盡心盡力的轉運糧食。

  “…阿姐,這話我是不信的,陛下最多是想帶著你們去洛陽就食,想著好歹官吏的品級不能太低,免得給皇室丟人…”

  賈平安嬉笑著把一件關系到國計民生的大事給忽悠了。

  武媚起身,伸個懶腰,絕美的身材讓賈師傅也只能暗贊。

  “阿姐,太子呢?”

  賈平安今日被召進宮,一直心懷鬼胎,擔心自己弄李義府的事兒露餡。

  “你倒是關心五郎。”

  武媚淡淡的道:“你過來。”

  賈平安抬頭,干笑道:“阿姐,干啥?”

  武媚招手,“你來。”

  賈平安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我左青龍,右白虎,老牛在腰間…

  砰砰砰砰砰砰!

  武媚一頓狠踹。

  “敢跑,回頭就關進東宮,太子說你一番話說的他茅塞頓開,如此便留在東宮…”

  可東宮那地方邪性,大唐太子沒幾個得好的,而且算下來連那些太子屬官都是如此。

  賈師傅不敢嗶嗶,只能背身。

  砰砰砰砰砰砰!

  一頓狠踹!

  武媚喘息道:“敢不敢了?你以為自己弄李義府能瞞過那些人?誰都瞞不過!陛下忍著火氣…”

  “阿姐。”賈平安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我總不能坐視李義府把那個女人弄出大理寺的大牢吧?”

  武媚冷冷的道:“李義府金屋藏嬌,你沒有選擇人贓俱獲,而是半途攔截,心軟到了極致,也不怕以后被人利用了?”

  阿姐宛如親眼所見,賈平安怒道:“那女人不管如何都是一條命,阿姐,若是人贓俱獲,淳于氏定然難保一命…”

  “我不能坐視。”

  武媚淡淡的道:“你信佛?”

  賈平安搖頭,有些倔的背身站著。

  “既然不信佛,為何要憐憫那個女人?”

  武媚覺得這娃的腦子抽了,為了一個通奸的女人,竟然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

  “你可知曉李義府準備要動你?”

  賈平安點頭,“動就動,我卻無懼。”

  武媚被氣笑了,“你還嘴硬,李義府尋了同黨正在琢磨你,你竟然無動于衷,氣死我了!滾!”

  賈平安差點來個拂袖的動作,然后趕緊開溜。

  “站住!”

  武媚走了過來,踮腳伸手把他凌亂的頭發捋了捋,柔聲道:“永遠記住,莫要去測試帝王的耐心。”

  “是。”

  賈平安帶著一屁股的腳印出去了,邵鵬在后面捧腹無聲大笑。

  周山象噗嗤一聲,想提醒吧,可覺著這樣真的有趣。

  “陛下來了。”

  李治就像是個老干部般的來了,背著手緩緩而行。

  “陛下。”

  賈平安覺得這兩口子都不是凡人,阿姐沒辦法,皇帝這里要遠離。

  “來了?”

  賈平安覺得這個尋常的和街坊般的招呼很危險,“是。”

  李治止步,圍著他走了一圈,直把賈平安看得脊背發寒。

  “為何要與李義府爭執?”

  賈平安干咳一聲,“陛下,臣只是撞到了那事。”

  “朕知。朕還知曉是李敬業那個憨直的人告知的你。”

  “臣…臣是義憤填膺。”

  賈平安硬著頭皮說道。

  “為何不肯稟告朕?”

  李治淡淡問道。

  武媚出來了,見狀剛想說話,李治擺擺手,示意她別管。

  “臣…”賈平安知曉李治這人的城府,和他玩陰的,他玩不過,“陛下,臣知曉陛下正在用李義府。”

  李治沒想到他竟然敢說實話。

  “既然如此,為何冒著觸怒朕的危險下手?”

  平安,說實話!

  武媚就擔心賈平安自作聰明。

  “臣不能坐視一個不該死的女人去死。”

  賈平安抬頭,憤怒的道:“臣若是坐視了她去死,隨后其他人就能坐視著臣去死…臣不高尚,可卻知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這話有頂撞皇帝的嫌疑,但賈平安卻不管不顧的繼續說道:“陛下,帝王當對自己的子民心存憐憫,如此才能處處為民著想。”

  這話已經很隱晦了,就差說李治草菅人命。

  皇帝會生氣吧,但帝王要想做明君,要想青史留名,就必須得有納諫如流的風度,就像是先帝在時的魏征一樣,哪怕是把先帝逼得想殺人,依舊能得了善終…只是運氣不好,死后先帝想起他的那些話越想越氣,最后…

  賈平安自然不是錚臣,他更喜歡用自己的手段去改變那些事兒。

  但偶爾做一回錚臣也不錯,讓皇帝的印象更深刻。

  回頭賞賜些宮中的珍寶,賈平安就覺得值回票價了。

  他隨即告退,李治看著他屁股上那些密集的腳印,就搖搖頭,“你好歹也踹高些。”

  竟然沒生氣?

  武媚笑道:“臣妾也想踹高些,可平安如今個子越發的高了,陛下不知道,以前在感業寺時,他比臣妾還矮。”

  “你何必岔開話題?”

  李治看了武媚一眼,微笑道:“賈平安此次選擇半路攔截,便是知曉分寸之舉。如此朕握著李義府的事,以后隨意處置就是了。只是…你確信他是為了那個女人的性命?”

  武媚點頭,“陛下不知,原先在感業寺時,那些女尼生病他都會出手,甚至冒險去請醫官。”

  這是個心善的臣子,你莫要把他逼得走了明哲保身的路。

  “朕不是那等帝王。”李治覺得她的想法很好笑,“臣子心善是好事,不過此事你要敲打一番李義府。”

  “是。”

  武媚知曉算是過了。

  但李治卻突然問道:“你覺著…讓賈平安進了東宮如何?”

  武媚搖頭,“陛下,平安不肯受那等束縛。”

  “這天下何人不受束縛?”李治淡淡的道:“連朕都得被這個天下束縛,他為何不能?”

  武媚苦笑道,“陛下不知,他原先在百騎…剛開始還很是兢兢業業,后來干脆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那還是統領百騎的職位。此后進了兵部,臣妾心想他好歹得變吧,誰知道卻是變本加厲,如今連任雅相都對他無可奈何,但凡說是去編書,直接就答應了。”

  李治:“…”

  這是朕的官員?

  娘的,宗室官員都沒有這般瀟灑。

  他冷笑道:“扣了他的錢糧!”

  武媚無奈,“平安有錢,對了,上次他還說為何不收商稅,說是會讓臣妾后悔。”

  這個事兒李治沒在意。

  東宮的配置在漸漸充實,但要想弄些忠心耿耿的臣子進去卻難尋。

  “讓誰進去?”

  兩口子為了太子的屬官開始冥思苦想。

  “阿耶,阿娘!”

  李弘放學了,冒個泡,見爹娘不搭理,就果斷出去瘋一把。

  晚些,有詔令。

  “讓賈平安做太子洗馬?”

  李義府看著詔令,果斷丟了過去,“過。”

  氣炸!

  氣抖冷!

  李義府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對賈平安這般眷顧。

  當然,這一刻他忘卻了自己平步青云的事兒。

  那雙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不滿。

  隨后詔令順利被頒發。

  “武陽侯何在?”

  官員覺得這是個喜氣洋洋的事兒,賈師傅少說得給不少好處吧。

  “何事?”

  任雅相出門問道。

  官員拱手,“見過任尚書。下官奉命來頒布詔令,敢問武陽侯何在?”

  任雅相面色不變,“武陽侯好像出門辦事了。”

  他給邊上的小吏使個眼色,才笑道:“難得來兵部,進來喝杯茶再說。”

  小吏一路狂奔,把剛告假的賈平安拽了回來。

  “陛下詔令?”

  賈平安回到兵部,一杯茶才將喝完。

  “太子洗馬…”

  賈平安滿頭黑線,“這…莫非是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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