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京墨沒有品評云煙對蘇花熹的看法,他只道:“是周太傅的夫人想要為她的小兒子尋一門親事,但周家二公子是個天生的癡兒,與周家門當戶對的人家自然是不愿意將女兒嫁給周二公子。”
“而周夫人又看不上小門小戶,就仗著周太傅為新帝登基立下大功而將主意打到了皇家公主的身上。”
“皇貴妃就想要順水推舟,將你配給那周二公子。當然,皇貴妃也知道,皇帝定然不會答應,才做了這么一個局。”
“反正能成就是一出好戲,不成也損失不到皇貴妃的頭上去!”
東方京墨說這些話的時候,一板一眼,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
“呵呵…”云煙嘲諷一笑,“好一個順水推舟的人情啊!確實如你所說,這件事成與不成,蘇花熹都能給周家一個大大的人情,還不會牽連到她的身上。”
云煙這下明白蘇花熹為何要做一個如此小兒科的局了。
憑蘇花熹的段位,自然有的是本事布置一個精巧的局來坑害云煙。
但是,那樣做的結果,必然會將蘇花熹自己搭進去。
蕭越衡何其聰明?
越是精巧的局他越容易聯想到蘇花熹的身上。
反而是上不得臺面的,蕭越衡就根本不會去懷疑蘇花熹。
蕭越衡在沒有拿到神女血之前,對云煙還是持著保護的態度。
所以,蘇花熹就算是因為花曦而恨云煙,卻也不會去做惹得蕭越衡不高興的事。
就像是在原主的前世,蘇花熹要對原主下手,也是在原主對蕭越衡沒有了利用價值之后。
“我向來是有仇必報的,蘇花熹今日給我設局,我必然得回敬回敬她。”云煙皺著小眉頭,思索了好一陣。
東方京墨在旁靜靜地看著云煙,還刻意放緩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了!”云煙眼神灼灼地看著東方京墨,“我想到一個既可以躲難還可以讓蘇花熹栽跟頭的辦法了!”
云煙將自己的小謀劃緩緩說給東方京墨聽。
東方京墨聽著聽著,俊臉上的神情就越發地嚴肅了起來。
末了,他不贊成地道:“此法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不同意!”
“別介啊!”云煙急了,“多好的一局啊!我不覺得自己會有什么損失的!”
云煙的小謀劃,就是借某個對她羨慕嫉妒恨的后妃之手,假裝受一回暗算,以此裝病。
明面上裝病,暗地里卻可以自由自在。
并且,蘇花熹現在執掌鳳印,整個后宮都歸她管。
這個時候,若是嫡長公主被后妃暗害得奄奄一息的話,蘇花熹這個管理后宮之人也逃不掉一個監管不力,治理后宮不周全的罪名。
雖然,這種罪名不至于讓蘇花熹丟掉皇貴妃之位。
但是,卻可以在蕭越衡的心中悄無聲息地埋下一顆不信任的雷。
等到將來的某一天爆發出來…
“那你有沒有想過,等你在這明華宮里裝病的時候,你的那些弟弟妹妹會找機會討好皇帝,分走本該屬于你的父愛,到時候…”
云煙打斷東方京墨的話,“什么父愛不父愛的,對我來說可有可無,我父皇那種冷血冷情之人,沒有多少愛給別人的。”
云煙又不是蕭越衡的親生女兒,她從不渴求從蕭越衡那里得到父愛。
只有那個傻乎乎的原主,在前世時以為蕭越衡是其親生父親,故而一直盼望著蕭越衡能夠寵愛呵護她。
而東方京墨也并不知道云煙的身份,他會這么說也就不奇怪了。
云煙并未同東方京墨解釋太多自己與蕭越衡之間的“父女情”,只是同他分析利弊。
東方京墨說不過云煙,他在云煙的一番勸說之下,最終還是同意了。
于是,在接下來的某一日,云煙中毒了!
這個毒還是曾今的衡王妃,現在的安嬪,讓人給云煙下的毒。
安嬪在先帝的喪儀上陷害云煙不成,反倒是自己中了招,丟了本該屬于她的皇后之位,也讓她的女兒成嫡女變成了庶女。
這件事,既有安嬪犯了大錯在先,惹了眾怒,也有蕭越衡的刻意為之。
蕭越衡想要追封花曦為元皇后,正愁沒有合適的理由,結果,安嬪就往槍口上撞了!
當然,是云煙將安嬪送往蕭越衡的槍口的。
所以,安嬪對云煙的恨意,更是猶如滔天之勢了。
云煙就給安嬪一個報復她的機會!
“中毒”后的云煙,是太醫院的太醫們竭力救治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但是,云煙的身體算是“廢了”。
太醫們診斷云煙應該是活不過二十歲。
云煙自己給自己扎針改變的脈象,才讓太醫診斷出這般結果,也是為了給蕭越衡制造一個假象,讓他知道自己至少能夠活過十五歲。
如此,蕭越衡還是有機會拿到神女血。
對于這樣的一個結果,蕭越衡倒是沒那么難以接受了。
養條狗都會有感情,更何況是養個人了!
蕭越衡最初養著云煙是為了利用她,但日久天長之下,總還是會生出些不舍來的。
特別是云煙還是花曦的女兒。
就沖著花曦,蕭越衡對云煙也會是有不同的。
至于蘇花熹,因為是在她管理后宮之后出的事,蕭越衡對她就有了些小小的意見,認為她辦事不利。
蕭越衡冊封蘇花熹為皇貴妃,就是想蘇花熹為他分憂解勞。
但是,蘇花熹明顯是辜負了蕭越衡的信任。
蕭越衡雖然明面上沒有怪責蘇花熹,但內心里卻是將此事給蘇花熹記了一筆。
云煙從童心傳達給她的話可以猜測得到,蕭越衡對蘇花熹不如先前那般熱情了。
也就是說,二人之間的鐵桿關系有了裂縫!
這是云煙樂見其成的。
云煙成功地得到了隱退的機會,就可以低調地藏在明華宮里不出去了。
她有了養病的理由,就無需直面外人的刁難。
而暗地里,云煙又可以默默地搞事情了…
春去秋來,年復一年。
時間匆匆而過,云煙已經長成快要及笄的大姑娘了!
魔君覺得她有耐心在這具身體里待上十幾年,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也是她太無聊了!
“公主,下個月您就及笄了,想當初,老奴來到您身邊的時候,您還是襁褓中的小小嬰孩,現在已經出落成嬌艷水靈的大姑娘了,感覺一眨眼的功夫似的。”
詹嬤嬤最近時不時就會在云煙的身邊感嘆幾句。
“詹嬤嬤,雖然我長大了,但您還是那般年輕啊!”云煙小嘴兒甜甜地哄著詹嬤嬤。
詹嬤嬤“噗嗤”一笑,“公主,您就會哄老奴,都幾十歲的老婆子了,還年輕呢!”
“哪里老了!您身強體壯,青春活力著呢!”
“哈哈哈…”詹嬤嬤被云煙的話逗樂,“咱們公主的嘴兒真甜!難怪皇上和太后喜歡得緊呢!”
蓮心端著湯藥進來,將云煙和詹嬤嬤的話聽了個大概,她笑著附和道:“可不是嘛!皇上和太后最是寵愛咱們公主呢!有什么好東西也都是第一個想著咱們公主!”
云煙笑而不語。
她為了抱大腿努力了這么多年,沒成果不是打堂堂魔君的臉么?
喝了藥,云煙躺下睡覺。
詹嬤嬤給云煙掖好被角后,與蓮心一道退了出去。
云煙待二人離開,就立馬從床上起來。
她裝病也有好幾年了,早就得心應手。
云煙收拾一番,從后窗躍了出去,前往冷宮找東方京墨。
這幾年,東臨國的那位大皇子風沉落一直住在冷宮里。
他好像是一個被所有人遺忘的棄兒。
東臨國的人不記得他,大耀國的人也想不起他來。
直到——
前幾日,皇貴妃蘇花熹的侄女兒蘇韻韻進宮來看望她,因為貪玩,這位大小姐竟然在皇宮里迷了路,無意中走到了冷宮附近,看到了清貴出塵的東臨國質子。
蘇韻韻對這位質子,一見鐘情了…
恰好當是時,是東方京墨本人在冷宮之中,而不是他的替身頂替著他。
是以,蘇韻韻是對東方京墨一見鐘情了。
蘇韻韻事后就找人查探了東方京墨的身份,得知他是東臨國的質子。
她也不嫌棄東方京墨的質子身份,嚷著要蘇花熹給她求蕭越衡賜婚。
蘇花熹的娘家既是大耀國的一等軍侯興榮侯府。
蘇韻韻作為興榮侯府的嫡女,她的婚配自然會是一樁利益交換。
所以,按理說蘇花熹只要為了興榮侯府的昌盛,是絕對不會答應蘇韻韻的這般無理取鬧的要求的。
一個東臨國的質子,無法為興榮侯府帶來榮耀,反而會拖累興榮侯府。
這是不用細想都能夠看得出來的。
偏偏…
蘇花熹卻答應了蘇韻韻的要求!
是以,一道賜婚的圣旨擱在了御書房的龍案上,就等著蕭越衡蓋玉璽了。
這還是獲悉了這件事后,云煙和東方京墨協同合作的結果,才阻止了賜婚圣旨的下達。
“查到什么沒有?”云煙見到東方京墨,開門見山地問道。
蘇花熹答應蘇韻韻的要求而去找蕭越衡請旨賜婚這件事,云煙覺得其中必然有貓膩。
明擺著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蘇花熹那般聰明的人,怎么可能去做?
除非她腦子壞了!
再者,蘇韻韻在興榮侯府也不算很受寵,她的家族不可能縱容著她的脾性而招來這樣一樁不會給家族帶來任何利益,反倒是會招來禍患的姻緣。
“查到了,蘇花熹的身份,并不如我們先前所知的那樣簡單。”東方京墨緩緩回復。
東方京墨手底下有一批他親自培養的親衛,這些人個個技能滿點,潛伏在鎏光大陸的各處,為鎏光宗探聽消息。
云煙并不驚訝,她從原主的前世記憶,就能探知一些蘇花熹的底。
雖然原主在前世獲悉的也不夠多,但足可以支撐云煙做出一些推斷。
云煙就是將自己推斷的事情以猜測的口吻告知東方京墨,讓他派人去查探。
“她還有什么身份?”
“興榮侯府應該只是個空殼,蘇花熹的真正身份,可能與東臨國的保國公府有關。”
“保國公府?好像也是姓蘇來著…”云煙這些年,閑著無聊就會去查看東方京墨手底下的親衛們呈遞來的消息,也算是對整個鎏光大陸都有深入的了解。
各國的權貴之家,云煙都有掌握在腦海中。
東方京墨點點頭,“是的,蘇花熹極有可能是保國公府的那個神秘大小姐。”
“那么…這與蘇韻韻要訛上你當她夫婿,又有什么關系呢?”云煙挑眉地看著東方京墨。
只見他身穿了一件冰洋藍方格獸紋錦袍,腰間系著暗紫色渦紋錦帶,烏亮亮的發絲一絲不亂,眉下是顧盼生輝的桃花眼,身量頎長,脊背挺直,當真是雅人深致的風流才子。
難怪會招惹桃花!
哼哼!
云煙在心中冷哼了兩聲,面容上卻維持著先前的不動聲色。
東方京墨好笑地看了云煙一眼,打趣地問道:“你是在吃醋?嗯?”
尾音上挑,帶著濃濃的魅惑。
“…”云煙默了默,心跳漏了半拍,因為遲疑,所以想要反駁就會顯得失了底氣。
于是,她別轉過頭,假裝自己坦坦蕩蕩,根本無需向東方京墨解釋什么。
她才不會吃醋哩!
堂堂魔君,會同一界凡人吃醋?
東方京墨走近一些,執起云煙的一縷鴉發,放在鼻端細細嗅聞。
“阿煙,你吃醋了,對不對?”依然是魅惑的聲音,帶著能讓人沉迷的魔力。
這般動作太過曖昧,云煙的心跳如鼓,她不自然地退開了一些,嘴硬地辯駁道:“我吃什么醋?你哪里來的自信?”
魔君大人就算是辯駁,也與常人不同。
東方京墨一眼不眨地看著云煙的神情動作,也并未錯過她的微表情。
她很慌亂,他看出來了。
這也就意味著…她對他…
想到了某種可能后,東方京墨開心地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而言道:“賜婚一事你無須擔心,你放心,我會對你守身如玉,絕對不會讓別的女人得逞的!”
云煙:“…”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云煙異常認真地看了東方京墨一眼,瞧著他眉眼帶笑,薄唇上翹,壓都壓不下來的那種。
好像…很開心。
為何?
難道因為她?
堂堂魔君也不是什么懵懵懂懂,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了。
她畢竟都是有過前男友,還失過戀的人了,所以,東方京墨對她存了什么樣的心思,她就算是先前沒察覺,這會兒也能想明白。
“小郎君,不要惦記我,咱們沒結果!”看在東方京墨是多年的合作伙伴的份上,云煙才這么提醒了他一句。
她來這里純粹是為了耍一耍,虐虐渣的,沒打算找個凡人談場戀愛。
再說,凡人的一生,在她眼里猶如曇花一現。
她可不想愛上一個凡人,然后用長長久久的魔生去懷念他。
那簡直是給自己找罪受!
并且,為了能在一起久一些,她會忍不住為了那個凡人逆天改命的。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會沒有結果呢?”東方京墨并不因為云煙的這一句拒絕而氣餒。
既然話都說開了,東方京墨再接再厲,索性將隱藏在心底里的話都說給了云煙聽。
“阿煙,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然心悅于你。”
“聰慧的你,灑脫的你,霸氣的你,仗義的你,堅韌的你,倔強的你…我看到了很多面的你。”
“每一面的你,我都喜歡。”
“你像是山間清風,無法捉摸;又像是霞間鸞鳥,自由孤傲;還像是鏡花水月,虛無縹緲。”
“我想要極力向你靠近,卻總感覺與你相隔甚遠。”
“阿煙,留在我身邊,陪我看日出日落,賞四時美景,度月下良辰,可好?”
“或者,我陪你。”
東方京墨的話,帶著醉人的魔力,聲聲入耳,誘人心扉。
云煙呆呆地看著他,此情此景,竟莫名地與某一段記憶融洽地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