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云兮默默記下親衛回稟的消息,再端著熬好的補湯去東方京墨和云煙的院子里等。
她估摸著二人打坐調息應該也差不多了。
浮光與君善從外而來,風云兮不解地問浮光:“你去送補湯,怎么還把姐夫帶過來了?這深更半夜的,嬈兒姐姐身邊也沒有姐夫陪著。”
風云兮擔憂云嬈,故而撅著小嘴埋怨浮光。
浮光正要出言解釋,君善倒是搶先開口,“無妨,我來說些事,很快就回去。”
風云兮立即收斂神色,君善半夜還要親自過來一趟,而不愿假他人之口,想必要說的事,很重要。
她正琢磨著,一個親衛前來小客廳,恭恭敬敬地道:“小主子,宗主和夫人有請諸位去書房。”
幾人隨即前往書房。
東方京墨和云煙已經坐在書房的圈椅上等候,風云兮瞧著自家爹爹和娘親的面色如常,并未見異樣,頓時松了口氣。
“爹爹,娘親,我給你們熬了進補的湯藥,快趁熱喝下。”風云兮給東方京墨和云煙一人端上一碗。
東方京墨是毫不猶豫地一口悶。
云煙則是小口淺嘗。
這是二人各有的習慣。
而云煙只嘗了一口,就發現了補湯里的秘密,她隨即看了風云兮一眼。
風云兮接收到云煙的目光,就知道自家娘親已經發現補湯里有往生果。
她嬌聲一笑,“娘親先喝完湯藥,我再告訴您補湯里的秘密。”
“你這孩子!”云煙好笑地看了眼風云兮,隨即一口一口地喝完了一碗補湯。
浮光、君善、東方京墨三人都是喝過了補湯的,聽到風云兮說“補湯里的秘密”這幾個字,頓時神色一凜。
三人紛紛看向風云兮,沒猜出她的小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倒不是三人懷疑補湯的安全性,而是不解風云兮為何故作神秘。
風云兮給了三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她等云煙喝完了補湯,才一五一十地講述了小貍貓兄妹倆從保國公府的禁地里帶出來往生果的事情。
同時也將親衛們查探到的有黑衣武士往保國公府的禁地運送童男童女一事。
風云兮還將自己的猜測也說了出來。
因為凌云城的那些古籍,只有她看過。
她能通過童男童女與往生果而聯想到禁術,其余幾人沒看過古籍,就不一定能聯想到了。
幾人聽完,皆是神色震驚。
云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她緩緩道:“我們今日在保國公府的禁地,發現了大量的黑衣武士,粗略估計有上萬之數,這些人處于休眠期,被溫養在一個血池之中。”
“結合兮兒說的那些事,可以確定,血池里的鮮血,來自于那些童男童女。”
風云兮炸毛,“真是手段殘暴!”
東方京墨接話,“我們有個猜測,那批上萬之數的黑衣武士,極有可能是消失多年的天戈魔軍。”
“什么?天戈魔軍?”風云兮只覺背脊發寒…
五百年前,一個名叫天戈族的神秘部族出現在鎏光大陸的椰南城,天戈族還組建了天戈軍。
自此,天戈軍在鎏光大陸上肆意殺戮,成了一支以屠戮聞名的殘暴軍團。
所到之處,不留活口!
五百年前,東臨國的建立,就是仰仗著天戈軍的鐵血殘酷。
天戈軍自此一戰成名,之后在鎏光大陸上,無惡不作。
諸國的紛爭殺戮,都離不開天戈軍的作亂…
風云兮現今已然知道,創建天戈族與天戈軍的人,就是無極至尊的弟弟。
而無極至尊為了阻止其弟的惡行,組建了止戈軍。
接下來的幾百年間里,止戈軍數次阻止了天戈軍想要吞并整個鎏光大陸的昭然野心。
而世人為了區分天戈軍與止戈軍這兩支軍團的性質,特意用了“魔”與“神”這兩個字。
天戈軍就成了天戈魔軍。
止戈軍則成了止戈神軍。
“爹爹,天戈魔軍銷聲匿跡多年,您為何做此猜測?”
風云兮所知,在一百多年前,天戈魔軍忽然間就從鎏光大陸上消失了一般,自此再無任何蹤跡。
而椰南城的天戈族,因為失去了天戈魔軍,也自此開始走向沒落…
只是,世上卻一直留存著一些關于天戈魔軍的血腥傳說。
風云兮是在一些野史記載上看到過與天戈魔軍相關的描述。
正史里卻抹去了天戈魔軍的名字,許是各國的上位者,都不想告知后世人,那一支殘暴軍團的存在,也不愿讓后人得知,先人曾被那一支軍團當螻蟻一般對待過。
東方京墨解釋一句,“天戈魔軍是由天戈族所創建,確實是在一百多年前無辜匿跡了,但是,綜合目前所知,保國公府與天戈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而保國公府的禁地里藏著那般數眾龐大的一批休眠的黑衣武士,推論顯而易見了。”
風云兮點點頭,她先前不知禁地里有大批量的黑衣武士,卻也推測出了保國公府與天戈族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聯系。
明面上,保國公府與天戈族看起來是毫無半分聯系的。
但是,追本溯源,卻是有跡可循。
東臨國立國仰仗著天戈魔軍,但是,立國之后,東臨國既沒有將天戈族奉為上賓,也再沒有天戈魔軍的身影,只有一個開國功臣的保國公府傳承至今。
東臨國的諸多權貴世家,沒有哪一家的命數,能如保國公府這般,經久不衰。
保國公府傳承至今,命數與東臨國同樣長久。
然而,細查保國公府當年是如何助東臨國開國辟疆,卻只有寥寥數語。
保國公府的開國功績,在東臨國的史書上的記載不夠明朗,要么是其功績確實如字面上所言,要么就是其功績不能宣揚到明面上來。
若是后者,這其中的秘密又是什么?
是否保國公府就是天戈族明面上的另一重身份呢?
狡兔三窟。
天戈族為害世間,與鎏光大陸上的百姓們為敵,怎么可能不備好退路?
風云兮能想到這些,東方京墨等人自然也能想到。
幾人沉默一陣,皆是腦中思緒翻涌不斷…
君善看向東方京墨和云煙,“小姨父,小姨母,我今日來,是有一樁事要告知。”
深更半夜前來,幾人都知君善必是帶著重要之事而來。
東方京墨頷首,“你說。”
君善道:“已經查明蘇雋彥的身份,他確實是無極至尊的后人。”
聞言,東方京墨和云煙并未顯現出太多的驚訝。
風云兮和浮光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嫌惡。
四人都不算驚訝,反而是別的情緒更甚。
其實,自從得知無極至尊的那半塊玉佩在蘇雋彥的身上,大家就猜到了這般結果。
君善看向四人的神色,心中了然,他繼續道:“我的手下查到蘇雋彥的祖母并非蘇家庶女,而是無極至尊的孫女。”
“再往上查,得知是蘇家這一任家主蘇暮沉的曾祖父多年前去過椰南城見無極至尊,還留了個婢女伺候無極至尊。”
“那個婢女有了無極至尊的孩子,是個男孩,被當做庶子養在蘇家。”
“而這個庶子后來有個女兒,也被蘇家當做庶女養著,既是蘇雋彥的祖母。”
君善幾句話,將無極至尊的后人之間的數代關系,說得清楚明白。
風云兮聽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她先前就猜測蘇雋彥的祖母,也就是蘇楚昇的母親的身份存疑,可能與無極至尊有某種聯系。
現下,無極至尊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想。
“姐夫,你的手下可有查到那個婢女為何會懷上無極至尊的孩子嗎?”風云兮還記得無極至尊對她說過的話,他說他有個兒子。
雖然無極至尊只簡單地透露,但風云兮從無極至尊的言辭和語氣中可以聽出,他的這個兒子,來得意外。
君善點點頭,“是蘇暮沉的曾祖父示意那個婢女接近無極至尊。”
畢竟這是無極至尊的風流過往,君善本著對軍王的尊敬,只點到即止地說明。
風云兮也并未多問,畢竟這樣的話題,她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家,詳細追問也不合適。
她在腦中整合了今日所知的消息,轉念一想,又有了新的疑問,“奇怪,蘇雋彥的身份,咱們鎏光宗的人先前怎么查也查不到,倒是姐夫您接近了蘇雋彥之后,就陸陸續續查探了出來。”
風云兮摸著小下巴,鼓起小眉頭,“我怎么感覺,這些與蘇雋彥的身世有關的消息,好像是蘇家的人故意讓我們知道似的。”
風云兮的話,點醒了在場的另幾人。
確實,先前鎏光宗的人多方探查都未查到一星半點的消息。
而君善帶著手底下的止戈神軍出馬,就像是拔出蘿卜帶出泥似的,將蘇雋彥的身世一點一點地探查了出來。
如此對比,簡直是將親衛們秒成了渣渣。
然而,這也就是讓風云兮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就算止戈神軍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秒殺鎏光宗的親衛們。
雖然,止戈神軍的確厲害,但是,鎏光宗的親衛們也不是吃素的啊!
風云兮可不相信憑親衛們的本事而毫無所獲的事情,止戈神軍卻可以輕而易舉地查到。
江山代有才人出。
止戈神軍是曾經的神話不錯,但東方京墨親手訓練出來的親衛們,也隱隱有青出于藍之勢。
風云兮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鎏光宗的親衛們在將來的某一天,或許會趕超止戈神軍。
東方京墨與云煙互視一眼,交換了神色。
云煙輕聲開口,“兮兒的懷疑也有幾分道理,是要繼續細查此事,時辰不早了,君善你先回去陪云嬈,莫讓她擔憂。”
“那我不打擾了,告辭。”君善行了一禮,爽快地起身離去。
他深夜前來,就是第一時間來告知查到的有關蘇雋彥的身世,這些事讓手下人轉述似有不妥,他才親自前來,現下說完了,他自然趕著回去陪云嬈。
云煙看向浮光,“浮光,你去送送君善。”
“是。”浮光緊隨君善出了書房。
風云兮在二人走后,關上了書房的門,她知道云煙是刻意支開君善和浮光。
云煙看向風云兮,頗為無奈地道:“兮兒,蘇雋彥的事,下次你莫要在君善面前談論,免得影響他的判斷,他是止戈神軍的主將,為無極至尊尋找后人是他的任務,他有他的難處。”
云煙如此提醒風云兮,也是不想君善為難。
君善衷心事主沒有錯,不該因為她們與蘇楚昇、蘇雋彥的恩恩怨怨而受了影響。
風云兮癟癟嘴,“我知道了,剛剛是一時嘴快,說完了才意識到那些話有不妥之處。”
她剛剛說的話,是質疑了君善的手下人查到的與蘇雋彥的身世有關的事情的真偽,也是暗指了止戈神軍有可能被蘇家人玩弄了這一層意思。
風云兮無意冒犯君善還有止戈神軍,但是,她也確實對蘇家人懷著陰謀論的揣測之心。
她之所以會如此,就是一直對蘇雋彥有著深深的厭惡。
故而只要是與蘇雋彥有關的事,就都會懷疑對方是居心不良。
云煙揉了揉風云兮的小腦袋,“傻丫頭,娘親知道你心里不快,你且再忍忍,等無極至尊確認了蘇雋彥的身份,咱們再另做應對。”
風云兮點點頭,“娘親,我會以大局為重的。”
她不是任性之人,隱忍蟄伏這種事,她年幼就會,不過是再隱忍些時日,她等得起。
“只是…”風云兮還是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娘親,我真的感覺姐夫手底下的人查到的蘇雋彥的身世種種,來得詭異,您是不是也有所懷疑?”
“自然是的。”云煙肯定而答。
風云兮目光亮了,“我就說嘛!不是我一人有這種感覺!”
得到了認同,風云兮立馬又高興起來,“娘親,我覺得不管是蘇雋彥還是蘇家,必然是借著蘇雋彥的身世在謀劃些什么。”
風云兮的小腦袋瓜高速運轉,小嘴兒巴拉巴拉繼續說著話,“蘇家已經有天戈魔軍,若是蘇雋彥再得到止戈神軍,那么,他們就真的是天下無敵了!”
“我覺得,當初那個什么蘇暮沉的曾祖父帶著婢女去見無極至尊,說不定就是存了想要奪取無極至尊的止戈神軍的心思。”
“算著時日,蘇暮沉的曾祖父當蘇家的家主的時候,可不就是一百多年前,恰好是天戈魔軍在鎏光大陸上消失的時候。”
“說不定也就是從那時起,就有一個針對無極至尊和止戈神軍的陰謀誕生了…”
風云兮越說越興奮,并且在直覺上認為自己所想與所說的都是像模像樣,與真相八九不離十了。
云煙給風云兮倒了杯溫茶,送到她的小嘴邊,“說了這么多話,喝口茶,潤潤嗓子。”
風云兮就著云煙的手喝了茶,還要繼續說。
東方京墨搶在風云兮開口之前出言,“小丫頭,已經很晚了,你回去歇息吧!”
“…”風云兮默了默,自家爹爹開始趕人了。
東方京墨瞧著風云兮不愿走的神色,只好輕咳了兩聲,再道:“兮兒,你娘親需要休息。”
“好!我這就回去!娘親好好休息。”風云兮立馬走人。
云煙看著風云兮小跑著離開,嗔怪地看了一眼東方京墨,“你…”
一個字才出口,云煙只覺心腔中一股氣血翻涌,呈現向上噴薄之勢。
她當即在圈椅上盤腿而坐,開始運氣壓制翻涌向上的氣血。
東方京墨也隨即給云煙輸送真氣,助她壓制。
好一陣之后,二人雙雙收勢,冷汗涔涔,神色疲倦。
東方京墨將云煙打橫抱起,抱到書房里間的床榻之上,輕輕地放下,“你先躺一會,我去給你熬藥。”
云煙拉住東方京墨的長袖,“不用,兮兒送來的補湯里加了往生果,已經足夠助我恢復。”
聞言,東方京墨回轉身,在床榻邊坐下,神色冷凝,問道:“今日打傷你的白衣女子,可辨認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