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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護短,幫親不幫理

  黎景天先行趕到榮王府,他是從正門進去的。

  琥王與榮王,二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私下里有往來也不算稀奇。

  風云兮四人,則是飛檐走壁,翻墻入院。

  榮王府的密室里,一行人見到了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婦人。

  老婦人已經是耄耋之態,風燭殘年之勢了。

  浮光和黎景天詢問了好一陣,才聽得老婦人斷斷續續地說出當年的實情。

  原來…

  在當年,太后得知黎景天準備帶黎半夏出宮看花燈,就心生一計,吩咐同行的幾個宮人趁著黎景天不備之時,丟棄了黎半夏。

  老婦人是黎半夏的乳母,她就是當年接受了太后命令的宮人之一。

  太后不喜黎半夏,甚至是因黎半夏的生母蕭貴妃而連帶著恨上了黎半夏。

  但是,太后為了在明面上維持著一副賢良淑德,寬仁大度之姿,卻是自己奏請當時的皇帝,愿意將失去母妃的黎半夏養在身邊。

  而太后派去伺候黎半夏的宮人,實則都是太后信得過之人。

  這些人聽從太后吩咐,時常暗地里欺侮黎半夏。

  最后還故意丟棄了黎半夏。

  就因為太后想要讓黎半夏從小經歷世間苦難,如此才能解恨。

  而老婦人在燈會上故意弄丟了黎半夏之后,自己也逃了。

  因為她知道回去向太后復命,必然只有一死。

  太后勢必要將伺候在黎半夏身邊的宮人絞殺,只有死人才不會暴露太后對黎半夏的狠心算計之事。

  也正是老婦人趁著燈會上人多而逃走了,才茍且至今。

  而其余知情的宮人,都死了。

  聽完真相,黎景天出離了憤怒,幾近癲狂之勢…

  眼看著他可能又一次發狂,東方京墨和云煙眼疾手快地制止,將他帶離了榮王府。

  浮光和風云兮則留了下來。

  “榮王爺要我們做什么?”浮光表現出了異常的沉穩從容之態,他臉上的神情變化并不明顯,只不過是越發地冷漠了。

  榮王事隔多年才爆出這么一件事,必然是有所圖。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大家都想得到。

  風云兮緊緊地抓住浮光的手,想以此給與他安慰。

  同樣是聽聞真相,黎景天幾近發狂。

  風云兮知道,浮光的內心里,定然也是極為不好受的。

  只不過…他隱忍住了。

  榮王朗聲一笑,“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本王只有個小小要求,春獵時借居安侯的云中軍一用。”

  “至于八皇兄,還請他找個理由不要去參加春獵。”

  榮王道出了自己的圖謀。

  這番話,透露的信息太多太多了…

  怕是即將舉行的春季皇家狩獵,要上演一場血雨腥風般的變天了。

  浮光和風云兮對視一眼,交換了神色。

  “云中軍是戍衛邊疆的衛國兵士,不是爭權奪利的棋子!”浮光神色冰冷,眼眶猩紅,朝著榮王吼出了這么一句話。

  云中軍是浮光親自帶出來的,其中有一部分人是他暗地里培植了多年的。

  另一部分就是此次北境平亂收服的。

  這些人都在北境平亂里立下了戰功,寸寸軍功都是血汗建立起來的。

  讓他們保家衛國,那是責無旁貸。

  但是,將他們卷入篡位謀權的黨爭,視為馬前卒,簡直是對他們的侮辱!

  榮王無所謂一笑,“覆巢之下無完卵,昏君當道,誰都不能獨善其身。”

  “居安侯不想卷入斗爭,是打算隔岸觀火,再如溫水煮青蛙式被耗盡嗎?”

  榮王的這般比喻,倒是貼切。

  現今的南黎皇帝昏庸,任人唯親,不重賢能,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

  若不是南黎國的底子好,也經不起這么多年的內耗。

  只是,現今的南黎國差不多已經是在打腫臉充胖子,這才繼續維持著一片太平盛世的繁榮景象。

  而實際上的境況,卻是一言難盡。

  榮王是個有理想有抱負之人,只可惜投胎不及皇帝幸運。

  要是他不是卑賤的宮女之子,而是投身到太后的肚子里,那么,南黎國的皇帝,怕就是榮王了。

  南黎皇帝一直打壓榮王,也是因為榮王處處優秀過人。

  若不是南黎皇帝想要看著榮王活得凄慘,經歷各種人間苦難,也早就不允許他存活在這世上了。

  “按著親戚輩分,你還是本王的大外甥呢!你和本王那八皇兄一樣,都是被欺騙,被利用。”

  “今次,本王可是將報仇的機會送到了你的手中,望你考慮清楚。”

  榮王開始激將浮光。

  黎半夏以及浮光的悲慘命運,可以說都是太后一手設計導致的。

  而南黎皇帝雖未害過這母子倆,卻也對其并無善意。

  再者,太后和皇帝這對母子,是利益共同體。

  榮王就是想要慫恿浮光對南黎皇帝下手,來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畢竟,在當年,太后當年對黎半夏之舉,就是將上一代的恩怨報復,施加在了下一代身上。

  浮光哪里不知榮王的激將挑撥,但是,他是當事人,被迫困在幾代人的恩恩怨怨里,發生的事又與他息息相關,叫他如何不為所動?

  風云兮瞧著浮光神色,看得出來他隱隱有被說動之態,她心中一緊,憂慮更甚。

  她看向榮王,面帶嘲諷,“榮王,您做這般憂國憂民的衛道士之態,煽情得差點就讓我們相信了您的誘騙之詞呢!”

  “只是不知您說這番真假難辨的話,是為了您自己,還是為了五皇子呢?”

  風云兮一針見血,犀利地道出榮王的不良居心。

  她也不待榮王回答,就自問自答,“讓我來猜猜…您的生母位分不高,也無得力外祖相助,這便是您斗不過皇帝的原因之一。”

  “所以,您這些年選擇了韜光養晦。”

  “事到如今,您依然無法改變母族低賤一事。”

  “但是吧!您手里現在卻多了一張王牌,那就是五皇子。”

  “五皇子有一個貴為淑妃的生母,其外祖安家又是景都城里的百年世家大族。”

  “南黎皇帝現今的諸位皇子,若是論其母族勢力,五皇子絕對是不容小覷的。”

  “加上您與五皇子之間那不可言說的關系,您大可以打著五皇子的旗號,游說安家助力于你。”

  “怕是你更暗中發展了不少的勢力助力于你。”

  “只是,那些人,到底是擁護您,還是擁護五皇子呢?”

  風云兮的小嘴,呱啦啦地說了這么一大堆,卻是將榮王的意圖分析得條條是道。

  并且,風云兮也是故意說些挑撥激將的話語。

  當面就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一招,還給榮王。

  “啪啪啪…”榮王面帶驚喜與贊賞,還忍不住鼓起掌來。

  “不愧是朱雀宗師的關門弟子,口才青出于藍啊!”

  “…”風云兮默了默,忍不住懟了一句,“就事論事不好嗎?何必說些恭維的廢話,再說,您也并非心甘情愿恭維于我。”

  風云兮故意拿出了宗門師兄的做派,就是想要給榮王添一添堵。

  今日前來,風云兮做的是紅塵仙的裝扮,云煙也是做朱雀宗師的裝扮。

  關于云煙和風云兮是母女的這一層關系,只有極少人知道,榮王就算是鎏光宗的弟子,卻也是不知道的。

  這下,榮王臉上那故意堆出來的笑容,終是有些掛不住了。

  他面色訕訕,眼中閃過不愉,態度也不及先前友善,是準備放大招了。

  果不其然,榮王張口就說:“本王已經拿出了足夠的誠意,你們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休要怪本王翻臉不認人!”

  “今日這樁舊事,既可以是本王拋給你們的橄欖枝,可若是傳到了太后的耳朵里,那就也可以是你們的催命符!”

  利誘不成,榮王就改威逼。

  “呵呵…”風云兮聳聳肩,無所謂地一笑,“您覺得,我們會怕?”

  要是身邊沒有諸位大佬,風云兮不止自己會認慫,還會勸著浮光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但是,風云兮目前真沒覺得有什么要怕的了。

  榮王也不驚訝風云兮現下的狂妄,他只高深莫測一笑,“年輕人,這世間,還不是你們說了算!”

  “本王知道一個關于黎半夏的秘密,若是有興趣,就乖乖配合,事后,本王自會告知。”

  榮王亮出最后大招。

  “什么秘密?”沉默良久的浮光隨即出言追問。

  榮王毫不意外浮光一改無動于衷的神態,因為他太清楚如何拿捏浮光與黎景天。

  只要道出黎半夏的名字,這二人必定無法冷靜泰然。

  今夜這一行人前來,就是最好的例證。

  “事關你娘的下落,居安侯若是感興趣,就乖乖聽從本王的驅遣吧!”

  榮王一臉成竹在胸,他藏著這最后的大招,就是為了關鍵時刻驅使浮光和黎景天二人,為他所用。

  風云兮搖了搖后槽牙,心中憤憤。

  這榮王,忒心黑!

  與南黎皇帝或是太后,也都是半斤八兩,一丘之貉,不是什么好貨!

  這一個兩個三個的,都拿黎半夏威脅浮光和黎景天。

  就好比射箭一般,一箭一個準。

  并且還是屢發屢中,從不偏向脫靶。

  沒辦法,黎半夏是浮光和黎景天的軟肋。

  “好,我答應你。”

  五個字,浮光好似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風云兮聽得,心中好一陣撕扯般的疼痛…

  “大外甥,快人快語,本王欣賞你!”榮王的臉上繼續堆疊起笑容,卻依然是笑不達眼底。

  笑是他的偽裝,幾十年如一日,習慣了而已。

  接下來,簡單地商量了一番,浮光和風云兮就離開了榮王府。

  依然是飛檐走壁,二人的輕功都是極佳,很快就回到了云府。

  東方京墨和云煙將黎景天送回琥王府后,也回了云府等消息。

  待浮光和風云兮回來,聽得二人說明榮王提出的要求后,夫婦二人倒也不甚驚慌。

  榮王處心積慮,暗中謀劃,鎏光宗早有察覺。

  只是那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又不牽扯鎏光宗,自然不會插手其中。

  要說管閑事,天下的閑事那般多,哪里管得過來?

  云煙面帶慈愛地看向浮光,“你可有兩全之策?”

  浮光搖了搖頭,“暫時還未想到。”

  東方京墨拍了拍浮光的肩,霸氣道:“沒事,有老子罩著你!”

  別看這夫婦二人白日里對浮光還不甚滿意,但那是因為浮光扮演的是一個要搶他們寶貝女兒的角色。

  而到得此時,就是同一戰線,一致對外了。

  并且,鎏光宗的人,又是出了名的護短。

  別說浮光是占了理。

  就算是理虧,宗門也會護著他。

  讓外人知道什么叫做自己人,幫親不幫理!

  浮光面帶感激地看向東方京墨和云煙,“宗主,夫人,二位的好意,浮光心領了,但我不想再拖累宗門。”

  “此番,就讓我自己去面對吧!”

  說罷,浮光向著二人行了一個大禮。

  榮王意欲趁著春獵而造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而自古篡位造反者,成功的是極少數,大多數都是后果慘烈的。

  浮光被迫卷入,自然做好了心里準備。

  當然,他答應榮王的要求,不止是為了想要得到黎半夏的消息,也不止是為了替黎半夏報了當年被太后坑害之仇。

  更是為了南黎國的百姓。

  南黎皇帝昏庸無道是事實,若是因此而換一個明君,說不定就能改變南黎百姓的現狀。

  浮光也是在此次去北境平亂,才看到南黎百姓最真實的凄慘生活。

  但是,景都城里的人卻都不知道,還被蒙蔽著,活在太平盛世的繁榮假象之中。

  東方京墨還要再說些什么,被云煙制止了,她道:“你是黎氏血脈,有些事是你逃脫不掉的,既如此,你且放手去做,不管成敗。”

  “當然,就算最后失敗了,南黎國容不下你,咱們鎏光宗,也有你的容身之所。”

  云煙這話,也是給了浮光一顆定心丸。

  “是。”浮光無比感激地應聲。

  風云兮一直沒有說話,也只是面帶感激地看著自家爹娘。

  有靠山護著的感覺,真讓人安心!

  風云兮擔心浮光一個人獨處會胡思亂想,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來,就將他留在了云府。

  她還讓浮光住在她的隔壁房間,如此,她可以守著他。

  若不是礙于男女身份,風云兮是恨不得守在浮光身邊的。

  浮光今日表現得太過沉穩冷靜,風云兮反而更是擔憂。

  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最讓人忐忑心慌。

  風云兮親手給浮光鋪床,再在錦被和枕頭里,都藏了裝有安神香的香囊。

  香爐里也燃上了安神香。

  如此做,她是希望浮光能睡個好覺。

  而不是胡思亂想、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雖說睡一覺醒來,依然不能解決問題。

  但是,總比被壞情緒影響而耿耿于懷,影響身心健康要好啊!

  風云兮能為浮光做的并不多,只能精心地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了。

  “浮光,你傷心難過,都別憋在心里,你發泄出來好不好?”風云兮在回房前,忍不住還是說了這句話。

  她寧可浮光傾訴發泄,罵人砸東西都可以,也不想看到他沉默無言,面色冰冷陰郁的模樣。

  這般樣子,一看就知憋著無盡的心事。

  浮光溫柔地撫了撫風云兮的臉,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流連到那一張緋色的櫻桃小嘴之上,忍不住摩挲起來…

  “…”風云兮僵著小身子不敢動,此時心底里又慌又亂又急,腦中還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個想法來。

  她要是親親他,會不會能哄得他沒那么難受了?

  風云兮還只是這般想,而在下一瞬,浮光就已經這般做了…

  薄唇帶著清冽的涼意,還夾雜著好聞的冷竹香。

  風云兮很快就淪陷在浮光的溫柔攻勢之下,也徹底忘了要如何哄他一事。

  良久之后,浮光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風云兮的唇。

  他將她抱在懷里,下巴擱在她的肩頭,面帶滿足地嗅著她身上的女兒香。

  他喃喃一句,“云兮,有你陪著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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