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禮寒暄之后,隨即進入正題。
黎景天輕咳兩聲,開口道:“今日在城樓上,榮王向我說了一件事。”
“他說…半夏當年走丟,是我母后故意派人為之。”
話落,滿室靜謐,落針可聞。
風云兮的小臉上滿是驚愕,她立即轉頭看向浮光。
只見浮光滿目都是不可置信之色,俊美的臉煞白一片。
看著浮光的臉色,風云兮就知他此刻的心里,一定是極為不好受。
正因為黎半夏當年走丟了,才導致了之后的悲慘人生。
連帶著黎景天愧疚自責幾十年,而浮光從不幸里出生,并一直半歲他長大。
就連現在,母子倆還是不能團聚。
試想想,若是黎半夏當年沒有走丟呢?
那么,黎半夏就是南黎國尊貴的公主,她將招一個優秀兒郎當駙馬,然后生一個小郡王。
浮光就會是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郡王,從小養尊處優,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不必經歷渣爹狠心無情的拋棄與無所不用其極的利用。
也不必經歷與母親分別的心酸苦楚。
更不必經歷被曠世奇毒殘害,日日活在提心吊膽之中,還不敢期待明日,因為被操控的毒物隨時可能要了他的命。
南黎國的當今太后,曾在做皇后時,與黎半夏的親娘,也就是當時盛極一時的寵妃——蕭貴妃,二人之間明爭暗斗了多年。
后宮傾軋不稀奇,皇后與寵妃之間必然會有個你死我活。
最后,是皇后贏了寵妃,也就有了今日的太后與皇帝。
太后恨極了蕭貴妃,又怎么會心甘情愿地養著蕭貴妃生的女兒不是?
風云兮來到南黎國快要一年,早已經將南黎國的宮廷秘辛之事打探得七七八八。
若說太后不待見黎半夏,而故意使壞,風云兮覺得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如果當年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處心積慮地為之。
那么,黎半夏與浮光母子,甚至是黎景天,這三人這些年受的苦,就好似成了一個笑話。
一個天大的笑話!
而這些年,連黎景天都被蒙在鼓里,他還將弄丟了黎半夏的罪責全往自己身上攬。
到頭來,卻是黎景天的親娘使出的惡毒計謀。
并且,還眼睜睜地看著他這個親兒子苦苦自責,苦苦找尋。
風云兮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若榮王說的話是真的,那么,太后這個女人就真的太可怕了!
她翻云覆雨玩弄權謀,卻害得多人毀了一生啊!
其中甚至還包括她的親兒子。
在場其余的人,也都是非常地震驚。
黎景天等了一陣,待眾人差不多消化了這個信息,才繼續說道:“榮王還說,他那里扣押了一位參與當年之事的宮人。”
“若是我們不信,可以當面審問。”
黎景天自己當時聽聞,也是緩了好一陣,才接受了這個消息。
而他卻并不能確認榮王給的消息的真假,故而回府后就讓人去通知這一眾人過府商議。
幸而他現在已經不是十幾二十歲的愣頭青了,若是換做當年,他必然是一氣之下就立馬去找太后當面質問一番。
云煙率先理清楚這里面的彎彎繞繞的牽扯,隨即開口問黎景天,“榮王為何要今日告知你這件事?”
不早不晚,恰逢浮光平亂大勝,班師回朝之日。
云煙的問題,也是在場其余人心中的共同疑問。
黎景天轉述道:“榮王說是為了感謝兮丫頭救下五皇子,以此消息作為回報。”
云煙挑了挑眉,“這個理由還是不能解釋他為何偏偏選在今日。若說感謝兮丫頭,早幾個月他就可以告知不是!”
“故意選在浮光今日回來才告知,其居心定然是不純的。”
云煙如是犀利地分析了一遍。
黎景天點頭,“我也是這般懷疑,故而找你們商議。”
風云兮略微思索一番,看向黎景天,“二師伯,榮王還有說其它的話嗎?”
“這倒是沒有。”
“那二師伯相信榮王的話嗎?”
黎景天遲疑了幾瞬,才道:“一半一半。”
相信,卻是不全信。
風云兮心中了然。
黎景天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太后親娘還有皇帝親哥哥的。
而他也知道榮王與皇帝二人之間因為安淑妃而有嫌隙。
那么,榮王因此恨皇帝,甚至恨太后,還有黎景天,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榮王告知黎景天這般秘辛,有可能是真的,也更有可能是一出離間計!
離間太后與黎景天之間的母子情意。
只要太后與黎景天母子二人離了心,也就表示皇帝和黎景天這一對親兄弟之間也有了裂痕。
要真是這樣,榮王只需要繼續從中作梗,大搞特搞離間計。
皇帝就極有可能會不顧念黎景天這個親弟弟了。
反過來,黎景天也會對太后和皇帝寒心。
而若是榮王是有心謀反的,至少就給皇帝斷掉了黎景天這個臂膀不是!
這件事,細思極恐…
風云兮能夠想到,在場的其余人也都能夠想得到。
“二師伯,我聽說這陣子群臣進諫,奏請皇帝立儲,您說榮王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才主動向您示好。”
“畢竟,他若是想要純粹地感謝我,應該是親自找我,而不是故意通過您轉達不是!”
風云兮經營著多家鋪面,客人們來來往往,傳遞的消息自然豐富且靈通。
她每日待在鋪面里不出去,都能獲悉好多的消息。
朝堂江湖市井,關于從事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各種身份地位之人的大小事都有。
提到“立儲”,黎景天的神色一凜,“怕是有這個可能。”
東方京墨和云煙對視一眼后,也開了口,“榮王此人,并不像其表面看上去的那樣簡單,他進咱們鎏光宗,也是為了躲難。”
“眼下,許是他羽翼豐滿了,準備搞大動作了。”
榮王當時進入鎏光宗,是因鎏光宗里有黎景天。
南黎皇帝就算視榮王為眼中釘,也不會在黎景天所在的地盤對榮王下手。
并且,鎏光宗其實也有庇護榮王的能力。
而鎏光宗的宗旨是接納有才能之人,榮王能夠一路過五關斬六將般通過考驗,鎏光宗沒有將他拒之門外的理由。
就算是知道榮王是為了躲避南黎皇帝的迫害,而尋求鎏光宗的庇護,東方京墨當時也并未拒絕。
只是,鎏光宗有一條規矩是不問門下弟子的家事私事。
榮王與南黎皇帝之間的恩恩怨怨,鎏光宗不出面,不插手。
一直沒有說話的浮光,清了清嗓子,艱難地開口,“宗主,師父,我想去見一見那位宮人,可否請你們陪同。”
事情的真相,浮光極為迫切地想要搞清楚。
但是,他發現自己沒有獨自去問詢真相的勇氣。
東方京墨和黎景天互視一眼,交換了神色后,才一同答復浮光,“好。”
別看二人平日里多是不對付,三兩句話就得談崩,開始拌嘴吵鬧。
但是,到了關鍵時刻,二人還是配合得極為默契的。
“我也陪你去!”風云兮主動牽起了浮光的手,還是當著在場眾人的面。
她的神色認真而執著,似是想要以此表明自己安慰鼓勵浮光的心意,以及陪他面對任何慘淡真相的決心。
東方京墨當即皺眉,還佯裝生氣地癟癟嘴,“女生外向啊女生外向!生女兒不靠譜啊不靠譜!”
原本是無比嚴肅的氣氛,被東方京墨這般吐槽,倒是鬧得輕松了不少。
云嵐和云嬈母女倆對視一眼,紛紛“噗嗤”一笑。
二人笑開了,氣氛又歡快活潑了不少。
風云兮見狀,也佯裝氣惱,她鼓著腮幫子,噘起小嘴,氣鼓鼓地懟回去,“這叫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
“你自己靠不靠譜,心里沒點數么?”
“還來吐槽我!”
“哼哼哼!”
懟完,風云兮還忍不住連哼三聲。
被女兒懟了,東方京墨當即薄唇一癟,靠在云煙的肩頭,委屈巴巴地告狀,“娘子,你女兒又欺負我!”
云煙嫌棄地推開東方京墨靠過來的頭,笑著回一句,“活該!”
“對!活該!”風云兮像個學舌的小鸚鵡一般,還夸張地雙手撐腰,做出潑婦罵街的陣勢。
那般小模樣,囂張極了…
“哈哈哈…”在場的眾人,紛紛笑出聲來。
如此,先前嚴肅沉悶的氣氛倒是緩解了。
風云兮的心底里暗暗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