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鯤一聽云嬈說廚藝,當即在心中嗤之以鼻。
凌云城里怎么可能找得到一個廚藝出眾的使奴?
千百年來,被雪人族送進凌云城里的奴隸,就沒一個是廚藝出眾的。
能被送進來的奴隸,都是經過雪人族千挑萬選,必須是生于這極寒之地,否則,極少能熬過一年半載。
而極寒之地因為天氣惡劣,食物本來就稀少,烹飪食物的法子自然更是簡單,只圖能填飽肚子。
云鯤年少時也曾出去歷練,去過鎏光大陸不少地方,也在外品嘗過美食。
但是,他帶回來的廚子,連極寒之地的風雪都熬不過,更別說進入雪人族,再到這凌云城里來。
外面的菜譜,云鯤也沒少弄進來,偏偏凌云城里的使奴怎么都自學不會那般工序復雜的烹飪方法。
并且,照本宣科地用外面的烹飪方法制作凌云城里的食材,做出來的食物味道,比用凌云城的本土烹飪方法做出來的味道還要怪。
就好似外面的烹飪方法并不適合凌云城。
是以,凌云城至今,也并無廚藝格外好的奴隸。
再者,凌云城里的人,世世代代也都習慣了凌云城里的食物不算美味卻還過得去的味道。
云鯤這一番思量之下,明顯不如來之前感興趣了。
風云兮察覺到云鯤的意興闌珊神色,猜想對方的心里可能有了一大波的想當然。
“父親,既然您來了,正巧可以試試菜,云欒,快去端菜來。”風云兮自是不會放過這般宣揚廚藝的好機會。
云欒心中有些不情愿,卻還是迅速地將小廚房里留給她和浮光的菜給端了來。
菜肴一進小花廳,香濃的氣味撲面而來。
云鯤聞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突然就覺得臉有些疼…
而當他看到那幾樣菜色誘人,用的卻還是凌云城里普通常見的食材做的菜肴之后。
咽口水的同時又疑惑不已。
實在是香味菜色都太過于誘人,云鯤也顧不得端著家主的風范。
“看起來倒是一如既往地平平無奇!罷了,為父看在嬈兒的面子上,就勉為其難地嘗一口吧!”
云鯤嘴上說著嘗一口,卻是一筷子下去后,再也停不下來…
風云兮看破不說破,反正臉疼的不是她!
最后,云鯤一個人將云欒和浮光兩個人的飯菜都給吃完了。
云欒靜立在一旁,垂眉斂目的小臉上滿是幽怨,小眼神時不時地朝著云鯤瞟一眼,射出些滿含怨念的眼刀子。
浮光倒是老神在在地站在風云兮的身后,雖然自己的口糧被搶了,但是,自家小師姐做的飯菜能得到云家主的認可,浮光也是樂見其成的。
“嗝…”云鯤吃撐了,還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他瞬間覺得極為不好意思,家主風范就這么讓他給丟盡了。
好在是在自家女兒面前,不是當著外人的面。
并且,云鯤還極會自我安慰。
家主風范在美食面前算什么?
能吃么?
“嬈兒啊!這些菜,真的是你新選來的使奴做的?”云鯤吃飽喝足,這才一本正經進入主題。
“是的,父親,都是云棠做的。”風云兮相信,既然云嬈敢將浮光安排在她身邊,自然已經對外打理好一切。
所以,就算是云鯤要去查浮光,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云鯤一瞬不瞬地打量著云棠。
在凌云城里,不止雪使要帶著帷帽遮擋面容,連雪使的使奴也需要。
這是因為使奴都是能夠貼身伺候雪使的人,自然也是能夠有最多的機會見到雪使真容的人。
因此,為了保護雪使的面容不被外人知曉,使奴也必須掩蓋面容。
這是為了不讓他人有機會通過使奴而探知雪使的事情。
浮光雖然是被易容了,但他頭戴黑色紗巾帷帽,縱使云鯤再有本事,也無法透過帷帽而察覺浮光易了容。
風云兮不得不佩服云嬈的這一番安排。
既能讓浮光待在風云兮的身邊,牽制著她,還極為不容易被人察覺。
“嬈兒,你的廚藝可有進展?”比之美食,云鯤更加關心的還是云嬈參加雪神節試煉一事。
“回稟父親,嬈兒近些日在這灼華院里閉關,就是在同云棠學習廚藝。嬈兒想要多學一門技藝,到時在雪神節上便多了一分勝算。”
原先,在云嬈的安排下,閉關是練武,然后趁勢假裝走火入魔,風云兮也就不能參加雪神節的試煉,自然就不會輕易露餡。
然而,風云兮卻是一定要去參加雪神節的試煉的,因為那是唯一進入梵天宮而接近神女的機會。
“嬈兒,你的廚藝可有精進?”原先,云鯤也是對云嬈的廚藝不抱期望的,他最自信的就是云嬈的武功。
然而,當他剛剛嘗過了那幾味菜肴,就對原先的想法有了改觀。
使奴是雪使的所有物,使奴會的本事,也是屬于雪使的。
所以,若是雪使的某一項技藝還不如使奴,那就可以讓使奴代替展示。
這也是使奴要比灰奴與黑奴身份地位略高的原因。
當然,最保險的方法還是雪使要學會使奴會的超凡技藝。
因為使奴沒有進入梵天宮的資格。
雪使想要在梵天宮里脫穎而出地被選為雪女,還得靠自己!
風云兮就是在得知了這諸多的規矩之后,才決定一展自己最拿手的廚藝的。
“父親,嬈兒近些日子略有所成,離下月的雪神節還有一段時日,嬈兒定然會努力學習,定然不辜負您的厚望。”風云兮從云欒那里得知,云鯤極為看重雪神節試煉,一心要讓云嬈進入梵天宮。
云鯤欣慰地點點頭,“嗯!嬈兒從未讓為父失望過,嬈兒只需在雪神節試煉上盡全力便是,其余的事,為父自會傾盡全府之力為你擺平。”
雪神節試煉,除了是一個個雪使之間的較量,也是雪使其背后的家族之間的較量。
背后沒有強大的靠山力量的雪使,通過試煉的機會微乎其微…
“多謝父親。”風云兮溫婉恭謹地向云鯤行了一禮。
“自家人,無需這般見外。”云鯤又向風云兮抬了抬手。
之后,云鯤交待了風云兮一些事情,就準備離開。
臨走前,云鯤忍不住提了個要求,“嬈兒,你每日學做菜,半成品也別倒掉了,讓灰奴送到為父的院子里來,為父替你找人處理了,莫要浪費。”
這話,又是云鯤的一句冠冕堂皇之言。
他有意嘗試下風云兮的廚藝到了何種水平,也好心里有底。
再者,若是菜肴做得好吃,那還真別浪費了不是!
“嬈兒知道了。”風云兮狀似沒有察覺到云鯤的“別有用心”。
云鯤作勢要走,腳剛邁出去,又縮了回來,“對了,為父聽說扶風尊者來了,還住在了灼華院?”
扶風尊者的身份地位,是要比云鯤稍稍高那么一丟丟的。
是以,云鯤到得灼華院里來,不是扶風要來拜見云鯤,而是云鯤需要前去拜見扶風。
但是,扶風的性子一向高冷,也從不拘虛禮,他不喜人打擾,不管身在何處。
“扶風尊者今日來查驗嬈兒的功課,說是雪神節試煉將至,特意留下指點嬈兒。”風云兮半真半假地回復云鯤。
“這樣啊…”云鯤不疑有他,只是叮囑了一句,“嬈兒,既然扶風尊者住在了你這灼華院,你可千萬莫要怠慢了去。”
“還有…且要注意男女大防啊!”
后一句話,才是云鯤忍不住想要叮囑的。
凌云城里有很多自相矛盾的規矩,云鯤如何會不知。
雪使平素與人交往,不限男女,只要不顯露真容即可。
并且,雪使挑選使奴都可以男女不限。
讓男子當使奴而貼身伺候雪使都是可以的。
但是,進入梵天宮的雪使又必須是清白之身。
平素不拘著雪使同男子來往,若是心智不堅定者,芳心暗許接觸過的男子,甚至是與男主珠胎暗結的都有。
偏偏進梵天宮者又必須是處子之身。
可不就是前后自相矛盾。
既然梵天宮里不要身子不清白的雪使,為何不早早就拘著雪使,命其修身養性,潔身自愛?
對于這一點,云鯤悟了幾十年都沒有悟得明白。
“嬈兒清楚的。”風云兮將凌云城里的規矩記得十分熟悉了,自然懂得了云鯤話中的深意。
云鯤點點頭,“嬈兒從小就未讓為父操心,為父信你。”
聽得此言,風云兮的心中唏噓不已。
她想起了自家師父老人家曾經說過的話,“往往越是聽話的孩子,一旦選擇了叛逆,也就越是讓家中長輩不可置信。”
風云兮從云欒那里了解的云嬈,就是一個從小就十分聽話之人,在家人面前乖巧而優秀,妥妥的“別人家的好孩子”。
但是,云嬈不也還是選擇了叛逆逃離嘛!
由此可見,云嬈當了十幾年的別人眼中的優秀之人,其實內心里壓抑不已。
這才選擇了逃離那種并不是她所向往與期待的人生。
送走了云鯤,風云兮幽幽地舒了口長氣…
“云欒,我怎么感覺云家主與你說的有些不一樣?看起來挺和藹可親的啊!”風云兮先前都是從云欒那里了解云鯤,聽得云欒的形容,就對云鯤害怕不已。
主要是害怕會在云鯤面前輕易露餡。
而今日這番交流,風云兮覺得云鯤沒有云欒說的那般可怕啊!
風云兮不是云欒,二人的心態不同,看人的角度與體會也就不同。
在血緣關系上,云鯤是云欒的大伯。
但因著凌云城里的規矩,云鯤是云府的家主,而云欒是云府的一個黑奴。
身份地位懸殊。
云欒就真的只把云鯤當做云家主而看待。
因此,在云欒的眼中,云鯤行事殺伐果斷,為人風流花心。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風云兮雖然在云欒的眼中,同樣也是一個庶女,也就是黑奴。
但是,風云兮不是在凌云城里長大,沒有從小被灌輸凌云城里的奇葩規矩。
風云兮就沒有云欒的那般刻板印象,或者是一些日積月累形成的怨念而帶來的偏見。
云欒癟癟嘴,“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風云兮:“…”
這是云欒第一次沒對她用“雪使”這個稱呼,而是把她當成了身份地位同等,卻經歷不同的云家庶女。
還別說,云欒其實是有些羨慕風云兮的。
至少風云兮以前這十幾年的人生,過得不是奴隸的生活。
而她之后的人生,頂著云家大小姐的身份,過得只會比以前更好!
羨慕歸羨慕,但是,云欒也知道,她羨慕不來。
就因為她的臉,與云嬈長得一點都不相像。
不然,還有風云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