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群藏身在雪團里的人突然出現,佛兮驚得摔了手中的碗。
上好的骨瓷碗掉落在柔軟的雪地,瞬間就嵌入了雪中,連聲音都未傳出。
其余的人也紛紛驚恐地掉筷子掉碗…
這是為了配合目前商隊的身份。
東方京墨與一行人事先就已經商量好了,進入雪人族就要隱藏氣息與武功,扮作最平凡普通的商隊。
因此,當一群“平凡人”正高高興興地吃著東西時,周圍突然平白無故地冒出一群人,可不就得驚慌失措,惶惶不安!
這一群突然出現的人,個個都是厚重的動物皮毛加身。
帽子衣裳都是動物皮毛制成。
上面的紋飾古老罕見。
每個人的臉上都有銀白色的印記,看起來像是圖騰標志,卻每一個都不相同。
并且,這群人個個身形偏矮,好似侏儒族群。
“何方狂徒?竟敢在吾等雪人族地界放肆?”一個眉毛胡子花白的老者從人群的后方走出來。
他的聲音蒼老卻似洪鐘透亮幽遠。
東方京墨上前,用北淵國的行禮方式向老者行了一禮,“在下風京墨,我們是北淵國的商人,前來北地行商,因路遇暴風雪而偏離了主路,為找到出路,在雪地里迷失,流浪到此地。”
“我們無意冒犯,還請諸位見諒。”
聞言,老者瞇著一雙三角眼,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陣東方京墨。
東方京墨的腿肚子微微發抖,目露畏懼之色,盡職盡責地扮演著一位普通的商人。
老者并未從東方京墨的身上發現異樣,又一瞬不瞬地打量起佛兮等人。
佛兮適時地往東方京墨的身后躲,扮演著一位普通的商人之妻。
其余人也做出些相應的害怕之狀。
萬俟乾扮演的是東方京墨的合作伙伴,浮屠是萬俟乾的兒子。
其余的親衛則是家丁。
風云兮三人此時還在馬車里。
浮光最先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當即示意風云兮與阿迦儷勿要輕舉妄動。
而那位老者打量了一圈站在雪地上的眾人后,又開始發話,“你們吃的是什么?”
這個問題,才是老者想要問的重點。
沒錯,他們這些人,是被火鍋的濃烈香味給勾過來的!
雪人族的四處入口都不易通過。
因此,根本無需在入口處安排族人守著。
雪人族也從不怕外人闖入。
因為就算是能順利通過九死一生的迷宮地形入口,之后也還有重重困難。
若是往常,就算是入口處有軍隊集結,雪人族的人都不會在意,更不會跑出來查看究竟。
但是!
今日飄到族內的一陣從未聞到過的食物濃香,讓這些人都無法淡定地留守族內了…
于是,族長就親自帶族人出來一看究竟。
聽得老者這般問,不管是東方京墨還是佛兮以及其余人,皆是心里松了口氣。
如此,自然是多了一個談判的籌碼了。
其實,早在阿迦儷察覺到界碑處的雪團動過時,佛兮、東方京墨、萬俟乾三人就機警起來,也都有了一種猜測。
三人紛紛猜測雪團里可能藏了人,不然,為何雪團會動?
佛兮將阿迦儷支走到風云兮的馬車里,就是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隊伍里有五感六識靈敏的人,也是為了引著這一群人出來。
幾人先前猜測,能在雪人族入口處藏身的,毫無疑問,自然是雪人族的人了。
能夠引出雪人族的人,接下來的事情,也就更好辦了。
“我們吃的是火鍋。”東方京墨如實相告,他已經看到好幾個人在偷偷地咽口水了,心中也就將這群人為何出現猜了個大概。
“火鍋是什么?”老者疑惑地問。
東方京墨解釋,“就是這般,您看,把裝滿高湯的鍋子放在火上,再把菜放入鍋中,煮熟了便可以吃了。”
東方京墨盡量用通俗易懂的話語解釋。
老者湊近一些,聞到的香味也就越發地濃厚了。
并且,他還看到了鍋里煮得糜爛的肉,當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雪人族雖然神秘,但是,全族的人吃得并不好。
一是因為氣候惡劣,既種不了什么好菜,打獵也很難獵到肥美的食物。
全族人的食物,差不多都是通過與外界人交換而換取。
更主要的是,族人的廚藝都很一般。
所以,今日的火鍋濃香,于老者這般活了大半輩子的人而言,都是第一次聞到如此讓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看著老者的神色以及忍不住咽口水的小動作,東方京墨當即很有眼力見地道:“若是不介意,你們也可坐下來一道吃。”
如果能用一道火鍋而將這群人俘獲,那么,通過雪人族去尋找雪域,簡直是事半功倍!
老者也不客氣,當即就坐了下來。
在自己的地盤,老者也不怕被坑,這般底氣,他們雪人族還是有的!
幾個兼職伙夫的親衛立即拿來干凈的骨瓷碗。
這一趟出行,既然要扮作商隊,自然是帶了不少貨物的。
青花骨瓷碗就是其中之一。
用佛兮的說法就是,“好東西多帶點,說不定到了關鍵時刻能救命!”
老者拿著手中的青花骨瓷碗,接著火光仔細端詳。
越看,越覺得驚艷!
雪人族里,目前用的餐具還是采用古老工藝制作的陶碗呢!
演戲演全套,東方京墨幾人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給招呼著老者一行人吃火鍋。
食材備得足,自己人差不多吃飽,再招待老者這一群人,也是足夠的。
老者伸手到鍋中夾第一筷子菜的時候,還帶著猶豫,但是,火鍋的香氣實在太濃烈,他忍不住了…
“吾先為爾等試試毒。”老者說完,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羊肉。
佛兮與東方京墨對視一眼,二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這位老者倒是有趣,自己嘴饞還要把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其實,這么多人已經吃過了,都無不良反應,也就證明沒有毒不是,何必還來一句試毒的話呢!
佛兮和東方京墨也都猜測,想必老者這一行人,已經藏在雪團里觀察了好一陣,怕是確認火鍋沒毒才現身吧!
“唔…好吃!”老者忍不住發出感嘆。
然而,他的話出口之后,自己卻后悔了。
要矜持!
“咳咳…”老者輕咳兩聲,繼續端著架子,對自己的族人說道:“沒毒,爾等可以吃了。”
于是,那一群早就饞得口水都要泛濫成災的人,也就紛紛不客氣地開吃。
佛兮幾人交換了神色之后,老老實實地靜候一旁。
進雪人族的事,怕是能成了。
發生如此戲劇性的一幕,佛兮哭笑不得,她不由得看向風云兮的馬車。
今日之事如此發展,也是小丫頭的一種機緣了。
等老者一行人吃得心滿意足,東方京墨又上前,恭敬地問道:“不知老人家如何稱呼?”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老者給了東方京墨一個面子,告知他道:“吾姓冷,是雪人族的族長,你可以喚吾冷族長。”
東方京墨開始表露自己的“目的”,“冷族長,不瞞您說,在下此次前來北地行商,同時也是想要找尋神醫為在下的女兒治病。”
“無意中到得此地也是一種機緣,在下聽聞雪人族有一位醫術出眾的巫醫,不知可否請冷族長引見一二。”
“若是貴族的巫醫能夠治好小女的頑疾,診金任憑你們開!”
說到此處,東方京墨豪爽不已,展現的是一番父親全心全力為女兒求醫治病的誠摯態度。
冷族長半瞇著三角眼看著東方京墨,沒察覺出他在說謊,當即問道:“你女兒得了什么病?”
東方京墨搖了搖頭,“看過了無數的大夫,都沒能瞧出來。在下也是無意中聽得一位到過北地行商的同行說北地神醫多,在下因此才來碰碰運氣。”
冷族長皺了皺眉,“吾也會些醫術,可以先給你女兒診診脈。”
馬車里有三個人沒有出來,冷族長一行人早在突然出現之前,就已經發現了。
冷族長也就猜測東方京墨說的女兒就在其中。
所以,不管東方京墨的女兒是真病還是假病,冷族長都要一探究竟。
聽聞,東方京墨眼神一亮,當即給冷族長帶路,“冷族長,您這邊請…”
“…”冷族長突然有一種東方京墨就是在等他說這句話的錯覺。
東方京墨走到風云兮的馬車外,掀開一角馬車簾子,喊了里面的浮光和阿迦儷出來。
他轉身回頭,又恭恭敬敬地對冷族長道:“冷族長,在下的女兒畏寒怕冷,一直沒出馬車,失禮之處,還請您見諒。”
冷族長擺擺手,他倒是不介意這些虛禮。
風云兮三人一直在馬車里靜觀其變,眼見突然出現的危機以一種頗為詭異可笑的方式收場,三人既意外又無奈。
風云兮甚至覺得,這雪人族該叫吃貨一族!
東方京墨與冷族長的對話,三人掀開馬車簾子也聽到了。
眼下東方京墨發話,浮光和阿迦儷當即配合地下了馬車。
冷族長就被東方京墨請進了馬車。
一進馬車,冷族長的眉頭就皺得更厲害了。
他瞧著風云兮的面色,就知道她的病癥不是作假。
風云兮坐著向冷族長微微頷首,“冷族長…我身子…不適…失禮了…”
馬車簾子開開合合,灌進來不少的冷風。
先前因吃火鍋而蒸騰起來的熱氣也全部消散。
風云兮不得不再次裹上厚厚的被子,整個人又是不斷地瑟瑟發抖…
“姑娘不必多言。”冷族長不至于為難一個病中的小姑娘,特別是他本就不在意虛禮。
“兮兒,快快伸出手,讓冷族長為你探探脈。”東方京墨從懷中拿出一方錦帕。
風云兮顫顫巍巍地從被子里伸出右手。
東方京墨用錦帕覆蓋在風云兮露出在外的一截玉白的手腕上,同時將她的衣袖袖口攏緊,如此就不易進風。
他穩穩地托著風云兮那抖動不止的手,“冷族長,有勞了。”
冷族長開始隔著錦帕給風云兮探脈…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而冷族長的眉頭,已經皺成了深深的幾道溝壑。
風云兮不動聲色地瞧著冷族長的神色。
她的脈象如何,她心里清楚得很。
因為佛兮給她施針,改變了脈象。
不是絕世神醫,都察覺不到她的脈象作假。
良久之后,冷族長收回了手。
“冷族長,如何?”東方京墨迫不及待地詢問。
冷族長憐憫地看了風云兮一眼,再對東方京墨說道:“風老板,借一步說話。”
于是,二人出了馬車。
“冷族長…我女兒她…”東方京墨欲語還休,面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哎…”冷族長嘆息一聲,“風老板,你女兒的病,怕是不好治啊!”
冷族長要給風云兮診脈,只是為了確認東方京墨說的那些行商同時尋醫的話是不是真的。
而當他給風云兮診脈之后,也就確定東方京墨沒有說謊。
因為風云兮確實病入膏肓!
“只是不好治,那就是還有得治,對不對?”東方京墨一臉期盼地看著冷族長。
“是,也不是。”冷族長說得模棱兩可,因為他還在猶豫。
東方京墨見狀,當即下了一劑猛藥,“冷族長,在下懇請您相幫,實不相瞞,今日的火鍋就是在下的女兒做出來的,我們家就是靠她的廚藝發家,她是我們一家人的希望啊!”
這句話,前因不搭后果。
但是,冷族長聽來,卻是心中一凜,同時驚訝不已。
那般好吃的火鍋,竟然是這個小姑娘做出來的。
冷族長立即就不猶豫了,他道:“辦法也是有的,就看你們舍不舍得下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