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剛剛收拾干凈的屋子里,裴云婠的心情暢爽不已。
浮花已經聽得裴云婠說了來龍去脈,這會兒的興致還算好。
師姐妹二人坐在一處,親親密密地說著話。
薛氏只在浮花的身邊安排了豆蔻一人監視。
薛氏也不怕豆蔻叛變,因為豆蔻的家人還掌控在薛氏的手中。
豆蔻是文國公府的家生子,豆蔻的爹娘都是文國公府的下人。
這些人的命運都掌控在薛氏手中,不得不效忠于薛氏。
當然,薛氏不知豆蔻早就被浮花控制住了。
外面傳來敲門聲,裴云婠前去開門。
“豆蔻姐姐,大夫人命奴婢前來請大小姐前去菊園賞菊花。”一個小丫鬟恭恭敬敬地來傳話。
時值秋季,菊花開得正艷。
賞菊的由頭倒是合理。
只是,裴云婠可不相信薛氏會好心到邀請浮花去賞菊花。
“大小姐身體不適,怕是去不了,還請回稟大夫人,多謝美意。”裴云婠試著回絕。
小丫鬟卻道:“大夫人正是聽聞大小姐說病情大好,已然無礙,才想著帶大小姐曬曬太陽,驅散驅散病氣。”
“大夫人說了,既然大小姐身子好起來了,自是要多多出門走動,透透氣,不可悶在屋子里。”
聽得小丫鬟拿話堵,裴云婠就知浮花今日非去不可。
“大小姐此刻正在房中休息,勞煩稍待片刻,婢子喚大小姐起床洗漱換裳。”裴云婠立即轉換話語。
小丫鬟點點頭,也不催促。
浮花在房里聽到了裴云婠和小丫鬟之間的對話,當即躺回了床上。
裴云婠進屋,也并未再關上門。
只是正房主屋分為里間和外間,小丫鬟站在門口,也看不到里間的情況。
“你后娘可真急躁,你才回來就想把你給打發了,想必先前讓人來打掃屋子,也是為了迷惑你。”裴云婠小聲地對浮花說道。
浮花不可置否,“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裴云婠挑眉,“你這話就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看著裴云婠著急上火的小模樣,浮花“噗嗤”一笑,“你說咱倆是不是就是那所謂的皇帝不急太監急?”
裴云婠:“…”
不想陪你玩了!
瞪了浮花好幾眼,裴云婠才消了火氣。
二人收拾一番,出了房門,跟著小丫鬟前往菊園。
然而…
小丫鬟帶的路,卻并不是去菊園的。
一路上,小丫鬟向裴云婠使了好幾個眼色,裴云婠就知道一定是薛氏挖了個坑給浮花。
裴云婠假裝配合小丫鬟行事,卻暗暗地遞給了浮花一個眼神。
浮花就假裝自己神色懨懨,連路都不看,因此都沒有意識到路線的不對勁兒。
走到一處涼亭附近,小丫鬟故意將浮花引進去,“大小姐,您累了吧?先歇歇腳。大夫人吩咐了,說是大小姐您大病初愈,讓奴婢好生照料著。”
小丫鬟這般說著,還給浮花倒了杯溫茶。
涼亭里的石桌之上備著茶點。
裴云婠一眼看出這是刻意為之。
浮花沒有接小丫鬟倒的溫茶,裴云婠立即接過,“許是有些燙,大小姐,婢子為您散散熱。”
裴云婠說著,就用手懸在茶杯口上方揚了揚。
散熱是假,辨別茶里是否加料為真。
小丫鬟見狀,還當是“豆蔻”在配合她,當即感激地看了眼裴云婠,根本不懷疑其他。
裴云婠辨別出茶水里有最普通的蒙汗藥,當即心中諷刺。
薛氏的段位,就這樣?
是她對自己太自信了?
還是她太低估了浮花?
“大小姐,茶水不燙了,您喝吧!”裴云婠將茶杯遞到浮花的手上,同時將一粒清毒的小藥丸塞在了浮花的手心。
于是,浮花用袖子掩面,用茶水送服了小藥丸。
小丫鬟只當浮花喝下了加了料的茶水,當即心中雀躍不已。
她完成了薛氏交待的任務,一會兒就能領賞了!
小丫鬟激動地等待著…
很快,浮花就假裝暈倒了。
裴云婠狀似不解,還上前喊了幾聲“大小姐”。
小丫鬟將裴云婠拉到一旁,“豆蔻姐姐,大夫人吩咐了,這邊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你只要假裝回芳華園去給大小姐取藥就是。”
“事后若是有人詢問,你就說是大小姐走到這個涼亭,突然覺得胸口悶,讓你回去取藥。”
裴云婠上道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說著,裴云婠也不再看浮花,轉身就往芳華園而去…
浮花會武功,她回文國公府也是有備而來,暗處還有流風派來保護浮花的暗衛。
所以,裴云婠根本不擔心浮花會出事。
既然薛氏給浮花挖了個坑,那么,裴云婠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薛氏挖一個更大的坑!
確定無人跟蹤之后,裴云婠的腳步一轉,去往前院。
今日,文國公府的賓客眾多,裴云婠可以利用的目標也就多了。
裴云婠猜想著,薛氏想要用蒙汗藥迷暈浮花,十有八九是想要趁著今日文國公府人多,趁機造出一番文國公府的大小姐與外男有染的假象。
如此,浮花自身難保,更談不上向外透露文若萱與外男私相授受一事了。
再者,浮花的清白都被毀了,她說的話,可信度就低了。
薛氏到時候大可以說成是浮花自己敗壞門風還刻意抹黑自己的妹妹!
這般手段,是后宅里司空見慣的。
畢竟,這個時代,女子的清白比命還要重要。
想要毀掉一個女子,毀掉她的清白就是最簡單卻也是最致命的!
裴云婠扮作豆蔻,穿的是一等丫鬟的服飾,她揭去自己臉上的第一層人皮面具,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文國公府里的下人眾多,新來的下人都不是以臉認人,而是以服飾認人。
裴云婠穿著一等丫鬟的服飾,光明正大地出入前院,既無人認得她,卻也無人懷疑她。
裴云婠去的是男賓客所在的院子。
看著這些大耀國的權貴,其中大半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裴云婠很快就確定了目標。
京畿營統帥郭猛。
此人生性勇猛好戰,明面上是保皇派,背地里卻是在太子派系與恒王派系之間搖擺不定。
同時卻左右逢源。
今日來文國公府給文國公祝壽,也是太子特邀了郭猛,因為太子想要趁機再次向郭猛拋出橄欖枝。
裴云婠讓柳綠和掠影去查蘇楚昇都給哪些耀京城的權貴送了美妾,也就查到了郭猛的頭上。
京畿營與御林軍,是護衛耀京城以及皇宮的儲備力量。
兩方的統帥都是永壽帝信任之人。
蘇楚昇想要送美妾給吳莽與郭猛,就是想要瓦解永壽帝身邊的軍事力量。
裴云婠自然是不會讓蘇楚昇如愿的。
并且,不止恒王派系在試圖收服這二人,太子派系也有此意。
裴云婠準備打亂這兩方派系的好算盤。
“郭將軍,世子爺心知將軍的喜好,特意為將軍準備了一份驚喜,還請將軍移步。”裴云婠走到正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郭猛身邊,畢恭畢敬地說道。
郭猛隨即動作一頓。
他剛剛可是才拒絕了太子殿下的力邀,怎么還有后招?
郭猛轉眸,看了眼躬身垂頭的裴云婠,“把頭抬起來。”
聲音威嚴而且粗糙。
裴云婠立即做出一副瑟瑟發抖的小模樣,然后,誠惶誠恐地抬起頭。
郭猛看到眼前小丫鬟的這張娃娃臉,當即心中一緊,眼神暗了幾分。
裴云婠見狀,心知魚兒上鉤了。
郭猛有戀童情結,這件事外人都不知道,只有郭夫人知道。
就在前幾日,裴云婠教郭夫人上妝的時候,郭夫人向裴云婠請教如何上妝能使得她的臉看上去稚嫩些。
郭夫人還不小心說漏了嘴,說是自家丈夫喜歡娃娃臉。
裴云婠就旁敲側擊地問了郭夫人一些問題,因此而推測出郭猛有戀童情結。
裴云婠也猜測,想必外人不知道郭猛的這一番喜好,太子派系與恒王派系因此不能做到真正的投其所好,這才沒能拉攏郭猛。
“郭將軍,請隨婢子而來。”裴云婠在郭猛還處于愣怔之時,出言提醒。
回過神來的郭猛,鬼使神差地跟著裴云婠走了。
裴云婠將郭猛領進了菊園。
這會兒,薛氏正帶著一群貴夫人小姐們在菊園里賞菊。
裴云婠領著郭猛遠遠站在一處樹下,指向跟在薛氏身邊的文若萱,“郭將軍,您瞧那邊,大夫人身旁的貴女,就是我們文國公府的三小姐,閨名文若萱。”
“世子爺的意思是,將軍若是喜歡的話,那婢子就去請三小姐過來陪將軍說說話。”
“將軍若是想要同三小姐做些別的事,也隨將軍的意。”
“總之就是希望能讓將軍盡興。”
裴云婠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誆人的話。
郭猛順著裴云婠的指向,看向不遠處正在高高興興賞菊花的一群人。
文國公府的大夫人,郭猛自然是認識的。
而當他看到乖乖巧巧地跟在薛氏身邊的文若萱,當即眼神一亮。
文若萱生了一張特別有欺騙性的娃娃臉,雖然前不久已經及笄,但是,她看起來仍像是豆蔻年華的少女。
俏生生且粉嫩嫩。
郭猛當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而他再看向裴云婠的臉,當即分出了云泥之別。
雖然裴云婠的也是娃娃臉,但比之文若萱的臉,那就是索然無味了。
“你家世子爺,現在何處?”郭猛已經下定了決心,但他是個穩妥人,辦事之前必須得先確認一番。
“世子爺在同太子殿下一道下棋,世子爺吩咐了,但憑郭將軍隨意,他斷不會打擾將軍的興致。”
“若是將軍有意,可隨婢子移步客房,婢子隨后就請三小姐過來。”
裴云婠這番話,滴水不漏。
郭猛不疑有他,跟著裴云婠走了。
文國公府里多次擴建,多得是沒人住卻每日有人打掃的客房。
裴云婠挑選了一處靜謐之所。
“還請郭將軍稍待片刻,婢子前去喚三小姐前來。”裴云婠隨即出了客房。
客房外都是安排了下人隨時伺候的。
今日文國公府賓客眾多,很多客房都有客人臨時進去歇腳。
裴云婠帶郭猛進客房,無人懷疑什么。
“你且去準備茶點,一會送進去就離開,郭將軍吩咐不得打擾他休息。”裴云婠對一個候在客房門口的小丫鬟說道。
小丫鬟雖然不認識裴云婠,但看到裴云婠身上的一等丫鬟的服飾,當即聽吩而去。
裴云婠就立即趕往菊園,找到文若萱。
文若萱正帶著兩個貼身丫鬟在一個八角亭子里歇腳喝茶,沒跟在薛氏身邊。
裴云婠覺得簡直天賜良機,她都不要想方設法給文若萱遞消息了。
“三小姐,李公子派婢子前來給您傳個口信。”裴云婠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
李公子就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
文若萱當即激動地站起身來,“李公子說什么?”
“回三小姐的話,李公子喝醉了酒,不小心崴了婢送他去客房休息,可他嘴里一直念叨著三小姐的閨名,還讓婢子前來找三小姐,說是想見三小姐。”
文若萱一聽,當即著急了,她提起裙裾,急匆匆地道:“還不快給本小姐帶路!”
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文若萱是真心傾慕。
然而,文若萱她爹文頌揚,卻想要將文若萱嫁進太子府給太子當側妃。
太子側妃,即是將來的后妃,甚至還有可能坐上皇后的寶座!
文頌揚早就打起了將來當國丈的主意。
是以,對于自己的兩個嫡女,文頌揚抱了很大的期望。
至于大女兒文若芳,文頌揚好似忘了。
然而,文若瑩卻沒有聽從文頌揚去給太子當側妃,而是與威遠侯世子珠胎暗結。
文頌揚就只能指望文若萱這個嫡女了。
偏偏,文若萱也不想嫁給都能給她當爹的太子殿下當側妃,而是芳心暗許了李公子。
所以,聽得李公子醉酒崴腳,還嚷著想見她,文若萱當即坐不住了。
裴云婠轉身,準備帶路,卻被文若萱的一個丫鬟給攔住,“你是誰?怎么先前沒見過你?”
被人懷疑,裴云婠也不慌,她轉身,不亢不卑道:“婢子是大公子前不久帶回府里的,今日被安排去前院伺候貴客。”
一句話,讓那個懷疑裴云婠的丫鬟打消了疑慮。
文國公府的大公子文鴻生,是個風流公子哥,不僅把自己院子里姿色模樣看得過去的都收了房,還三五不時地從外面帶人進府來。
他雖然還未娶妻,但收入房中的人,多得沒法數。
很多被他玩膩了的,就隨意打發掉了。
是以,一個面相陌生卻穿著一等丫鬟服飾的人,說是從文鴻生的院子里出來的,根本不奇怪。
沒了懷疑,文若萱就跟著裴云婠走了。
等快要到客房門口了,裴云婠小聲對文若萱道:“三小姐,李公子吩咐了,不許旁人打擾。”
文若萱會意,就對自己的兩個丫鬟說道:“你們遠遠守著,不準靠近。”
“是。”兩個丫鬟異口同聲地回話。
見狀,裴云婠就知道,怕是私下里,文若萱與李公子沒少私會。
不然,眼看著文若萱進客房,縱容著男女同處一室,這兩個丫鬟為何根本不勸阻,反而還習以為常?
“三小姐,您的鬢發亂了。”裴云婠靠近文若萱,為她整理鬢發。
一股淡淡的異香,縈繞在文若萱的鼻端。
等文若萱進了客房,裴云婠就對文若萱的兩個丫鬟道:“二位姐姐,婢子還要回去伺候大公子,先行告退了。”
二人都沒有阻攔裴云婠。
大公子的人,她們那里敢攔。
于是,裴云婠就這么明目張膽地完成了她的大計。
如此坑了文若萱,裴云婠并不覺得愧疚。
許她薛氏坑浮花,就不許裴云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浮花沒招惹薛氏,薛氏也要毀她清白。
裴云婠就是要薛氏嘗一嘗惡果。
至于文若萱,她也從來就不是無辜的!
欺壓浮花的罪孽,其中也有文若萱的一份。
今日,裴云婠不過是替浮花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