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國公府,一個集齊了牛鬼蛇神各方鬼怪之所。
現任文國公,是浮花的爺爺,時任太子太傅,算得上是一個元老級朝廷重臣。
文國公膝下有兩個嫡子,三個庶子,四個庶女。
浮花,也就是文若芳,是文家的嫡長房所出的嫡長女。
按理說,浮花占著文家的嫡長女與嫡長孫女之名,應該是文家的孫字輩里地位最高的一位嫡女。
但是,浮花卻是文家一個最尷尬的存在。
這事,還得從上一輩的恩恩怨怨說起。
浮花的母親周氏,原是丞相之女,驚才艷艷,年輕時有著大耀國第一才女的美名。
只是,當年永壽帝奪嫡繼位,因著名不正言不順,而被百官所反對。
為了立威,永壽帝拿了文官里反對最激烈,也是官職最高的周丞相,殺雞儆猴。
周丞相被當眾五馬分尸,暴尸三日與耀京城的城樓之上。
周家被滿門抄斬。
而當時已經嫁入文家的周氏,因為不再是周家的女兒,則幸免于難。
然而,周氏的丈夫,也就是浮花的親爹,文家的大少爺——文頌揚。
因為擔心文家會被周氏連累而再也不能青云直上,文頌揚就偷偷地給周氏的飲食里下了慢性毒藥,想要讓周氏悄無聲息地殞命。
周氏在一開始就發現了文頌揚給她下毒。
然而,就算周氏不吃那些慢性毒藥,她的身體在承受著失去娘家人的無盡悲痛,與婆家人的冷眼慢待,甚至還有丈夫的猜疑怨恨之中,也很快就垮了。
若不是念及親生女兒年幼,周氏早就追隨親爹親娘而去了。
周氏為了浮花,苦苦熬了兩年,終是在浮花還不足五歲的時候,香消玉殞了。
而文頌揚在周氏的頭七還未過完的時候,就娶了續弦。
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浮花在文府里雖然占著一個大房嫡長女的名頭,卻是個沒有娘而爹不疼的女兒。
甚至是,后娘還變著法兒虐待。
浮花那“天寡”之名的由來,與那后娘也脫不了干系。
裴云婠初初認識浮花,還知曉她的身世的時候,就生出一股同病相憐之感。
后來再遇到浮光,知曉了浮光的身世之后,裴云婠的腦中甚至莫名地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那就是為何他們師兄姐弟四人的身世,一個比一個慘。
就好像鎏光宗的四大宗師收弟子,都是揀著身世凄慘的收一般。
裴云婠甩甩頭,把腦中冒出來的紛繁思頭緒都甩開,她一瞬不瞬地盯著浮花,“二師姐,我姐夫為何讓你回文家?”
“再有,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回文家嗎?為什么我姐夫一讓你回文家,你就乖乖聽他話啊?”
浮花對文家的抗拒,裴云婠從小就看在眼里,這會兒突然說要回去,裴云婠真心覺得就好似天下紅雨了。
浮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小臉也更加紅了。
裴云婠見狀,覺得貓膩更甚了…
“二師姐,雖然我喜歡金子銀子,但是呢!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是不會為了一個傾顏閣,就跟著你潛入狼窩的!”
文國公府那種地方,可比滎陽公主府還要復雜。
全府上上下下那么多愛管閑事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裴云婠以前受委屈的時候,就會同浮花比慘。
她好歹只要受著滎陽公主與秀陽郡主這兩個人。
浮花可就不同了,光是大房就有五個主子給她臉色瞧。
更別說是二房以及三四五這三個庶房,還有四位庶姑母家了。
每每比較一番,裴云婠都能在浮花這里找到安慰。
浮花的小臉上顯露出一抹焦急之色,“小浮云,這件事也只有你能幫我,你也是知道的,我娘走的時候逼我發了毒誓,我這輩子都不能找那些人報仇的。”
“可是…可是…我必須回文家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浮花神色帶著些復雜,但很快轉為堅定之色。
裴云婠是知道浮花曾經發過毒誓一事。
當年,周氏在彌留之際,逼著浮花發毒誓,要她平平安安地活著,不能報復任何人,否則周氏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還不滿五歲的浮花,當時哪里聽得懂周氏說的那些話,只知道她乖乖聽話,娘親才能好好的。
長大懂事了,浮花既懂得了那一份毒誓的意思,也知道娘親的用意。
知道娘親是不想讓她去做那些猶如蚍蜉撼大樹之事。
浮花這些年也一直乖乖遵從著。
“拿回屬于你的東西?”裴云婠一臉古怪地看著浮花,忽然,福至心靈地,裴云婠想到了一種可能,“二師姐,你不會是要回文府拿嫁妝吧?”
浮花的小臉,紅得更甚了…
裴云婠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丞相只有周氏這一個女兒,嫁女幾乎是傾盡全府之力。
周氏的嫁妝,不管是在當時,還是至今,都是高門貴女里的最高規格了。
自古以來,母親的嫁妝都是留給女兒的。
文府會不會為浮花準備嫁妝很難說,但是,周氏的嫁妝,卻都是會留給浮花的。
周氏在世的時候,也當著文氏一族的族老們的面,宣布過自己的嫁妝全部留給浮花。
只是,文府的人根本沒把周氏的話當做一回事,這些年一直霸占著周氏的嫁妝,半點不給浮花。
裴云婠知道,浮花現在想要拿回原本就屬于她的嫁妝,自然是因她與流風的感情升溫,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了。
流風明面上是大耀國的夜王,浮花則是文國公府的大小姐。
二人也算是門當戶對。
“二師姐,看在你的終身大事之上,我可以陪你去文府!”裴云婠拿出了壯士斷腕般的決心與勇氣。
浮花一臉感激地看著裴云婠,“小浮云,我就知道你會幫我的!”
“…”看著浮花秒變臉,裴云婠扯了扯眼角,“對了,二師姐,明明是你想要回去拿嫁妝,你為何說是姐夫讓你回文府?”
“他…是他先問我有多少嫁妝的,我就說都在文府里,他就讓我拿回屬于我的東西,我說我不想回去,他就要我帶你一道去。”浮花羞赧地解釋。
裴云婠聽聞,心知流風讓浮花回文府,不僅僅是讓她拿回嫁妝,也是讓她奪回屬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如此,二人對外,才真正算是名正言順且足以相配。
流風是不愿委屈了浮花,因此不惜下傾顏閣這般血本。
對于流風的這一份用心,裴云婠是動容且佩服的,說明流風是真的對浮花動了真心。
裴云婠看破不說破,還刻意皺著眉頭,不滿地道:“哪有男方自己開口問女方嫁妝的啊!我姐夫也忒不厚道了!那他有沒有說給你多少聘禮啊?”
浮花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了一句,“他說了…說是以流風山莊為聘…”
裴云婠:“…”
那可是富可敵國的流風山莊啊!
簡直是傾世繁華的聘禮啊!
酸了…酸了…
裴云婠覺得自己問這樣的一個問題,就是在自找罪受。
師姐妹倆詳細地商定了一番之后,再做了相應的準備,翌日就動身了…
文國公府的大小姐文若芳,因為身體不好,一直在耀京城外的莊子上靜養。
這是外人所知的一個消息。
實際上,卻是文國公府的當家主母薛氏,以養病的由頭將文若芳打發出去罷了。
而浮花也不愿待在文國公府,待在莊子上方便她來去自如,也就順勢而為了。
今日回文國公府,自然是要從莊子上出發。
裴云婠扮成了文若芳的貼身丫鬟——豆蔻。
二人乘坐馬車,往文國公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