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嬌已經不是蘇楚昇的女兒了…
可她曾經是。
也可以說是她曾經以為是。
就在蕭云嬌初遇赫連驍的那一日晚上,蕭云嬌無意聽到蘇楚昇與蘇雋彥父子二人的談話。
蕭云嬌因此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原來,蘇楚昇告知蘇雋彥,說蕭云嬌根本不是他的女兒,而是滎陽公主在還未出嫁前,與宮中侍衛茍合而來的孽種。
永壽帝非常寵愛滎陽公主,發現滎陽公主與侍衛珠胎暗結之后,也并未處罰滎陽公主,只命人將那個侍衛亂棍打死,再將這件事壓得嚴嚴實實。
并且,因為滎陽公主苦苦哀求永壽帝,想要保住腹中的孩子,永壽帝為了遮丑,為了維護蕭氏皇族的顏面,就為滎陽公主找了個接盤俠。
當時的新科寒門狀元蘇楚昇就入了永壽帝的眼。
因為永壽帝派人調查了蘇楚昇,得知蘇楚昇家中親人長輩都已經故去,只剩他孤苦伶仃。
蘇楚昇獨身一人,沒有強大復雜的家世背景,最是好拿捏。
永壽帝就下旨給滎陽公主與蘇楚昇賜婚。
而在新婚之夜,因為滎陽公主不愿意同蘇楚昇圓房,就告知了蘇楚昇實情。
滎陽公主原本就是不同意這門親事,還自請落發為尼,去梵蕓庵清修,在那里生下孩子,帶著孩子過平靜的一生。
是永壽帝不同意,硬要塞給滎陽公主這門親事。
而狀元及第還被招為皇家婿的蘇楚昇,在他最是意氣風發之時,因為滎陽公主訴諸真相,被當頭澆下了一盆冷水,透心涼!
此后,蘇楚昇為了自己的仕途,不得不與滎陽公主維持著相敬如賓的夫妻關系。
而實際上,蘇楚昇也就在新婚之夜進過一次滎陽公主的房間,待了一刻鐘的時辰。
之后的十幾年,滎陽公主再也未讓蘇楚昇進過房門。
蕭云嬌就這么猝不及防地知道了滎陽公主與蘇楚昇之間的事情,也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蘇楚昇的女兒,而是滎陽公主與一個低賤侍衛生下的賤種!
那一晚,蘇楚昇還說,永壽帝看似因為滎陽公主而愛屋及烏地寵愛蕭云嬌,實際上卻是永壽帝對蕭云嬌的一種捧殺。
因為蕭云嬌越是刁蠻任性、囂張跋扈,也就越能讓她自己毀了自己。
永壽帝對滎陽公主這個女兒有多喜愛,對蕭云嬌這個外孫女就有多憎惡。
所以,永壽帝對這一對母女都是萬般寵愛,心境卻是不同的。
因為蕭云嬌是蕭氏皇族的一個污點。
雖然永壽帝一直壓著蕭云嬌的身世,這件事并沒有傳到外面去。
但是,永壽帝的內心里,也一直壓抑著一團怒火。
這一團怒火隨著蕭云嬌的長大,越來越盛…
所以,蕭云嬌在永壽帝的縱容下,被養成了一個廢物,不學無術,才情德行全無,倒是紈绔作妖的本事在耀京城里數一數二。
而如此廢物的名聲,卻賴不著蕭氏皇族,反而是賴在蘇楚昇的頭上,因為,對外,蘇楚昇是蕭云嬌的“親爹”。
蘇楚昇就是永壽帝找來給滎陽公主接盤,給蕭云嬌背鍋的。
蘇楚昇那一晚是喝了些小酒,醉了幾分,才向蘇雋彥抱怨了一番,卻不知被蕭云嬌聽了去。
蕭云嬌震驚地無以復加…
蘇楚昇當晚不止說了蕭云嬌的身世,還說了蕭云嬌的婚事。
說是永壽帝有意讓蕭云嬌去和親,要把她送去大耀國北邊最荒涼的一個附屬國。
眼不見為凈!
得知自己身世的荒唐,婚事的悲涼,蕭云嬌痛定思痛,就打定主意在永壽帝下定決心讓她去和親之前,為自己謀來一門后世無憂的好婚事!
蕭云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白日見到的赫連驍。
俊朗無雙,英勇無敵。
若是嫁與赫連驍…
于是,蕭云嬌第二日就派人去打探赫連驍的事情。
結果就知道了赫連驍與裴云婠有永壽帝賜婚這一事。
若是赫連驍的賜婚對象是裴云婠之外的任何女子,蕭云嬌在知道永壽帝對自己的態度之后,是絕對不敢再去永壽帝面前像以前那般鬧騰了。
偏偏是裴云婠!
蕭云嬌咽不下這口氣,就壯著一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子,去向永壽帝請旨。
原本,蕭云嬌就算是心懷牛犢膽子,也仍然是惴惴不安的,但她沒想到永壽帝會非常爽快地同意她的請旨。
蕭云嬌干脆就把心一橫,不僅搶了裴云婠與赫連驍的婚事,還求著永壽帝將裴云婠賜婚給蘇雋彥。
蕭云嬌就是要把裴云婠招回來,狠狠地埋汰一番,并且要讓裴云婠親眼看著她鳳冠霞帔,十里紅妝地嫁給赫連驍。
只是,后來出了太后駕崩的事,蕭云嬌要守喪,三年內都不能與赫連驍成婚。
蕭云嬌越想越著急,她擔心自己遲一日嫁給赫連驍,就多一日的變數。
她越想越怕永壽帝會變卦。
她不想去北邊的附屬國和親,那里一年四季都是冰雪天,吃的是生肉,穿的是粗糙的毛皮。
她這副細皮嫩肉的嬌弱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于是,蕭云嬌就思量各種法子,只為盡快嫁給赫連驍。
然而,蕭云嬌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事與愿違,她還因此墜入了無邊地獄。
那日在七夕乞巧節的宮宴上,蕭云嬌明明事先做足了準備。
雖然用下藥的法子坑赫連驍是下下策,但是,這個法子確實是當時最管用的。
蕭云嬌想著反正她和赫連驍已經有了婚約,二人一道游湖,吃了些酒,醉酒而行了敦倫之禮,也不傷大雅,全都推在酒上面就好了。
屆時,二人生米煮成了熟飯,她就可以提早進承國公府的大門了。
至于不能夠風光大嫁,蕭云嬌已經不在意了。
蕭云嬌當時和貼身婢女演算了數遍行事過程,都是萬無一失的。
偏偏,最后卻是事與愿違…
蕭云嬌這些天回想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是不解為何最后會是蕭無桀出現在小畫舫之上。
若沒有蕭無桀,也不會有她蕭云嬌今日的這般慘狀!
事到如今,連蘇楚昇也不愿意幫自己,蕭云嬌自知蘇楚昇是愛惜自己的羽翼,不愿為了不相干的人折損了。
蘇楚昇聽得蕭云嬌的一句嘲諷,面露驚詫,“嬌兒!你這是說得什么胡話?莫不是魔怔了?”
蕭云嬌看著蘇楚昇還在假裝,不由得嗤笑一聲:“別裝了,我都聽到你說的那些話了,我也已經知道我不過是娘親同一個低賤的侍衛生下來的野種。”
“呵呵…真是可笑,想我秀陽郡主蕭云嬌,曾是多么金尊玉貴的皇家貴女啊!”
“那么多天潢貴胄的人都把我捧在手心里呵護著,疼著、寵著、縱容著…”
“卻不曾想,這一切都是皇爺爺要捧殺我而造成的假象!”
“難怪他會毫不留情地將我貶為庶民呢!只因我也讓他的蕭氏皇族丟了臉,還是遮掩不了的那一種。”
“不過…你也真夠絕情的!我好歹叫了你十幾年的爹爹啊…”
蕭云嬌的眼淚已經哭干,并且,她此時也不愿意在蘇楚昇的面前哭,因此,突然倔強地仰頭看著蘇楚昇,一雙眼睛猩紅猙獰。
看到像只斗雞一般的蕭云嬌,蘇楚昇卻是玩味一笑,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
蕭云嬌聽得不解,眉頭深皺。
蘇楚昇卻是再也不理會蕭云嬌,他讓馬車夫停下馬車,自己走了下去,再吩咐馬車夫同兩個護衛將蕭云嬌送回啟王府。
蕭云嬌在護衛的控制下,萬般掙扎都是徒勞,她終是再被送入了對她毫無友善的啟王府。
而蘇楚昇則是帶著幾個隨行的護衛悠悠然地走著。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今夜正好是八月十六。
天上的一輪圓月大如玉盤,熠熠生輝。
蘇楚昇在月下悠閑漫步,因著打發掉了蕭云嬌,他此刻心情不錯。
至于那兩次的穢物沾身之事,他刻意不去想。
跟在蘇楚昇身后最近的一個護衛走上前來,煞風景地詢問道:“主上,裴家的那幾人如何處置?”
蘇楚昇的眉頭一皺,下一瞬,他狠戾地說道:“既然無用了,就做成人彘吧!”
裴老爺子五人是蘇楚昇用來試探與拿捏裴云婠的。
然而,兩日之內,這些人盡做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之事。
至于裴云婠,看似有所反應,卻并不能擊其要害。
裴家的人于她,怕只是雞肋的存在。
蘇楚昇又是玩味一笑,“那丫頭,夠狠!像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