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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想作死的人,誰都攔不住

  退堂之后,邢師爺帶著衙差,親自將配方與二百兩銀子送到了裴記。

  不管這配方是真是假,也得物歸原主不是。

  因為案情十分明朗,且這件案子的主要相關人物還是文家與張家的人。

  而裴記與本案無直接聯系,只是被牽涉其中的受害方,又沒有因丟失配方和銀子而報案。

  所以今日的過堂審案,并沒有傳裴家的人到場。

  邢師爺解釋一番之后,鄭重地將配方和銀子交到裴大柱的手上,還一臉歉意地說道:“咱們祿源縣出了此種宵小之輩,害得你們家的生意受損,真是我們的失職啊!”

  不管是高縣令還是邢師爺,都認為裴記的生意肯定因此受損了。

  聽得云里霧里的裴大柱,一臉懵逼地看著邢師爺。

  裴云婠笑著上前,“邢師爺千萬別這般說,倒是我們裴記給你們添麻煩了,這樣吧!今日我們裴記請您和各位衙差大哥們吃素串!”

  “裴小姐,這怎么好意思呢!”邢師爺嘴上說著拒絕的話,雙腳卻已經不聽使喚,開始往擺放素串的柜子方向走…

  裴云婠莞爾,讓一個幫工的村民去弄兩個鴛鴦炭火鍋的湯底。

  很快,邢師爺與一群衙差就吃得熱火朝天。

  而一部分從縣衙跟隨著來到裴記看熱鬧的老百姓,也順勢坐在裴記里吃起了素串,再順便把今日在縣衙里的所見所聞傳揚了出去。

  浮光聽得了來龍去脈之后,對于裴云婠的佩服,又上升到了一個高度。

  什么叫做“借刀殺人”?

  這就是了!

  當然,浮光知道裴云婠是絕對沒有動殺心的。

  不過是覬覦裴記素串的配方罷了,裴云婠還不至于為這樣的人而動殺心。

  只不過是這些人太過于貪心,而使得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最后還釀成了死傷慘劇罷了。

  這事可怪不得裴云婠!

  因為她不過是做了應有的防備。

  怪只怪那些人太作妖!

  邢師爺吃飽喝足,在準備離開前,忍不住再給裴云婠提了個醒兒,“裴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家的配方,你可一定要收好,免得再被一些貪心不足的人給打了主意。”

  “要是你家的配方真的被偷了,我們可就不一定還能吃到這么好吃又不貴素串了啊!”

  裴云婠:“…”其實第二句話才是您想要表達的重點吧!

  “邢師爺請放心,我們裴記的配方,永遠都不會被人偷了去的。”裴云婠信心滿滿地道。

  邢師爺不解,只當裴云婠是涉世未深而說了大話,他不得不繼續提醒道:“裴小姐,這世上可是什么人都有,只是你年紀小,沒見過那么多罷了!”

  裴云婠心知邢師爺誤解了她的話,當即搖了搖頭,“邢師爺,我的意思是,我們裴記根本沒有什么配方,做吃食的法子全都在我的腦子里,沒有寫在紙上,而且,我們做吃食,也不需要那種一成不變的配方。”

  邢師爺恍然大悟,但他很快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有種這個十多歲的小丫頭在向他炫耀什么的感覺?

  他很懷疑,可是他又沒有證據!

  一旁的衙差們還有別的食客,紛紛覺得裴云婠的這句話,雖然語氣依然是溫柔和緩的,但是,莫名地給人一種格外霸氣的感覺。

  當日下午,張二虎與翠花嬸去縣衙將張老婆子接了回來。

  張老婆子是昨日被衙差們給一同帶去縣衙的,因為她什么都沒做,所以在審問一番之后,對她并無任何處置。

  張老爺子要被秋后問斬,已經被收押關在縣衙大牢。

  吳秋菊和張嬌嬌也被關在牢里。

  而張一牛因為生前也砍傷過文才,雖然讓文才致死那一刀出自張老爺子,但對于文才的死,張一牛也是有從罪的。

  只不過張一牛也死了,對他判決已經沒了意義,但他是有罪之身,尸體也不能被認領回去,只得由縣衙處理。

  家里人死的死,關的關,張二虎和翠花嬸,一時間很難接受。

  張老婆子在縣衙里過一遭,已經嚇得中風了,癱在床上動彈不得。

  翠花嬸看著滿院的血腥狼藉,很是慶幸他們一家五口昨日都不在家。

  昨日,張二虎帶著三個兒子上山打獵,翠花嬸在裴記上工,五人因此沒遇上家里那兇殘的一幕。

  而以往也經常會一同上山打獵的張老爺子,昨日說他想在家里歇一天,就沒有出去。

  若是他出門打獵去了,也許就不會鬧到后面的一發不可收拾了。

  翠花嬸如是想。

  因為今日在縣衙,翠花嬸還知道了一件事,那是衙差審問時意外發現的。

  就是翠花嬸的公爹張老爺子,年輕時是一個土匪,手里沾著不少人的血,后來土匪窩被官兵給一鍋端,張老爺子僥幸逃了出來,就一直在外流浪,謊稱自己是游獵人。

  翠花嬸只要稍稍回想一下她聽到的關于昨日發生在自家院子里的那無比兇殘的一幕,就非常的害怕。

  她也因此明白,難怪張老爺子能如此發狠地殺了文才。

  一定是張老爺子骨子里的那一股匪氣作祟了。

  自己的公爹以前竟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土匪!

  翠花嬸越想越后怕…

  為了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翠花嬸就喊著張二虎還有三個兒子一道收拾院子和屋子。

  張家兩兄弟還沒有分家,是住在一間宅子里的,可眼下的情況,老大一家只剩下一個十歲的四兒子,他能保一命還是因為貪玩,整天不著家才躲過一劫。

  張二虎收拾了張一牛的東西,帶著張一牛的四兒子一道出門,進山里找了一處地方,挖了個坑,把張一牛的東西埋進去,當做立一個衣冠冢。

  “以后逢年過節,生辰死忌,都到這里來給你爹磕個頭。”張二虎對張一牛那不滿十歲的四兒子說道。

  小男娃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翠花嬸則和三個兒子留在宅子里收拾。

  院子里太過血腥,母子四人用水沖洗了無數遍…

  翠花嬸擔心宅子里會留著晦氣,就將張一牛和吳秋菊的屋子,以及張嬌嬌出嫁前住過的屋子都打掃一遍,把很多東西都丟了出去。

  最后,翠花嬸還讓三個兒子把他們住的屋子也打掃干凈,不留污穢。

  她也將自己和張二虎的屋子給打掃了一遍。

  而翠花嬸在打掃床底下的時候,意外發現床底下的老鼠洞里好像有什么東西。

  等她挖出來一瞧,大驚!

  對于手中的這個雕花木盒,翠花嬸并不眼生。

  她在裴記看到過多次,那是裴云婠放在柜臺上,用來裝食客們在結賬時付給的銅板或是碎銀子的。

  翠花嬸捧著這個雕花木盒,就感覺捧了一堆的燙手山芋。

  她在屋子里來回踱步,腦中亂紛紛…

  裴記的木盒子為什么會在她的床底下?

  翠花嬸的腦中,再也不會去想其他,現在只有這么一個問題。

  張二虎回來后,見翠花嬸抱著一個雕花木盒在屋子里抓狂亂走,嘴里還念叨有詞,不解地上前詢問。

  翠花嬸就將自己發現雕花木盒的事情說了。

  “孩他娘,既然這個木盒子是裴記的,你就送去還給人家就是了。”張二虎的想法很簡單,不是他的東西他不要,找得到失主的東西,那就物歸原主。

  “要是人家懷疑是我偷的,那可咋辦?”翠花嬸并不知道雕花木盒是吳秋菊放到她床底下的,也不知道吳秋菊從裴記偷配方的時候,偷出來的就是這一個雕花木盒。

  因為吳秋菊不想要背負那么沉重的罪行,所以,她在招供的時候,沒有說她把雕花木盒藏在了翠花嬸的床底下,也就是沒有交代她要栽贓嫁禍給翠花嬸這一條罪。

  吳秋菊想著雕花木盒也不是很值錢,而她對翠花嬸的栽贓嫁禍也沒能成功,因為裴家人沒有報案說配方和銀子丟了。

  那么,左右雕花木盒的事沒影響到什么,卻可以讓自己少背負一條罪,吳秋菊就只說雕花木盒被她扔了。

  衙差們去了吳秋菊所捏造的扔雕花木盒的地方尋找,自然是沒有找到,也就理解為可能是被人撿去了。

  因為雕花木盒不算貴重,衙差們也就沒有執著于此。

  “裴家人看上去不像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如實說,他們還不至于不相信你吧?”張二虎為人正直,有一說一,更沒有其大哥張一牛那么多的花花腸子。

  翠花嬸還是有些遲疑。

  張二虎索性從翠花嬸的手里拿過雕花木盒,“你要不敢去的話,那俺送過去。”

  翠花嬸趕緊攔住張二虎,“孩他爹,你先別去!你說這個盒子會不會是大嫂她們從裴記偷回來的盒子?”

  翠花嬸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不然怎么解釋這個盒子會出現在她的床底下?

  她當即搖頭道:“那這盒子不能送到裴記去!大嫂用這盒子害俺們,俺們把它送給裴家人,不就是如了大嫂的意嘛!”

  “胡說什么呢!”張二虎卻不認同,“大哥大嫂的案子都已經結了,大嫂可是說她把盒子丟了,這個盒子不一定就是大嫂偷來的那個。”

  翠花嬸卻沒有張二虎的樂觀,更不看好吳秋菊,因為她太理解吳秋菊了,“就算這個盒子不是大嫂偷來悄悄藏到咱們床底下的,但咱們也解釋不清它是咋來的啊!不行,不能送去裴記,我先問問幾個孩子。”

  翠花嬸拿著雕花木盒去問三個兒子,三人紛紛搖頭表示不知。

  翠花嬸甚至去問了張一牛的四兒子以及癱在床上的張老婆子,二人也是不知。

  因此,翠花嬸越發篤定這個盒子是吳秋菊嫁禍給她的了。

  可是現在吳秋菊人在大牢,翠花嬸也見不到人,想問個清楚明白都不行。

  “孩他娘,你把盒子送到裴記,不就知道這到底是咋回事了嘛!”張二虎是真沒想翠花嬸那么多。

  他就覺得不管這個盒子是不是吳秋菊藏的,但只要是裴記的,那就歸還給裴家人就是了。

  反正他們夫婦二人身正不怕影子斜,雕花木盒不是他們偷的,他們不怕!

  最后,張二虎實在看不得翠花嬸一個人抱著盒子魔怔了似的,就將她連人帶盒子一塊帶去了裴記。

  裴云婠見到二人,有些意外,她率先開口道:“邢師爺說盒子找不到了,我還有些失落呢!你們幫我找到了,真的是太好了!謝謝!”

  翠花嬸震驚又意外。

  震驚的是這個盒子竟然真的就是吳秋菊從裴記偷來的那一個。

  意外的是裴云婠壓根就沒有懷疑她,都不問一句她是從哪里找到的,反而還為她送盒子來都找好了說辭。

  翠花嬸頗為羞愧地低下了頭,她小聲囁嚅地說道:“小東家…其實…這個盒子…是俺在床底下的老鼠洞里找到的…俺怕被你懷疑…起先還不敢送過來…”

  裴云婠聽聞,輕輕地笑了笑,“翠花嬸,還有這般奇事?許是你家的老鼠成精了呢!那你以后可得提防著老鼠精吃人啊!”

  這話里話外,并沒有要責怪的意思,甚至也沒有追究的意思,反而還透露著提醒,翠花嬸原本很是慌亂的一顆心,也就慢慢地平靜下來。

  “小東家提醒得是。”翠花嬸無比感激地看了眼裴云婠。

  到得此刻,翠花嬸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吳秋菊想要嫁禍栽贓她是沒跑了,但裴云婠…應該是早就發現了。

  翠花嬸忽然想起那一日裴云婠特意讓她去多福街上找人謄寫兩份書信的事情。

  她不識字,那時是真的以為裴云婠給她的三張紙就是書信。

  所以,她也沒多問什么,找到代寫書信的攤子,就按照裴云婠的吩咐,讓攤主原模原樣地謄寫一遍,另一遍則是讓攤主看情況刪減與增加。

  翠花嬸不知裴云婠給她的就是假配方,而她又從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一聽裴云婠說那三張紙是書信,她甚至為了避嫌,也沒去問攤主關于紙上的內容。

  現在回想起來,翠花嬸覺得裴云婠當日就是在考驗她了。

  因為她但凡問了攤主關于那三張紙上寫了什么,她就會知道那是一道配方。

  而她若是對配方起了歹心,那就自然會趁機讓攤主多謄寫一份。

  所以,裴云婠那時就在有意試探她是不是與吳秋菊是一伙的。

  只是,就算她與吳秋菊是一伙的,多謄寫一份配方也無濟于事,因為裴云婠給她的本就是一份假配方!

  因為那個代寫書信的攤主在公堂之上辨認他謄寫的配方時,說是吳秋菊偷出來的那份就是他原模原樣謄寫的那一份。

  翠花嬸把前因后果聯系起來,忽然就渾身發冷。

  太可怕了!

  幸虧她從未動什么歪心思。

  裴云婠給翠花嬸和張二虎送了一些點心和茶葉當做謝禮,笑著把二人送走。

  浮光上前,不解地問:“他們夫婦倆無功無過,你卻為何還給他們送禮。”

  “那是他們應得的。”

  浮光搖了搖頭,表示不理解。

  “這個雕花木盒,本來應該是消失了的,但他們夫婦在發現盒子后,還是送還給了我,想必也是經過前思后想,好一陣糾結吧!”

  “誠實是一種很高貴的品德,他們明知道把雕花木盒送還給我可能被懷疑,還是如此做了,說明他們身上的誠實品德,戰勝了他們心底的自私與畏懼。”

  “我因此而感謝他們。”

  浮光受教地點了點頭,他承認,洞悉人心,他目前不及裴云婠。

  “我現在終于知道,當初配方被偷,你為何不為所動,甚至都懶得去報官了。”

  裴云婠露出一臉“孺子可教”的小表情,“我讓翠花嬸拿著假配方找人謄寫,就已經考驗到了她的忠誠度,自然不會再去為難她,因為我知道,倘若我去報官說丟失了配方,那么,翠花嬸肯定就會被推出來頂罪。”

  “你不過是準備了一張假配方,再讓翠花嬸去找人謄寫一遍,又刪改了一遍,再沒有做別的事,偏偏就算是你這般懶得折騰,那些人還是能彎彎繞繞地搞出來那么多的事情。”

  浮光的心里,此刻只有兩個大大的字——服氣。

  對裴云婠未雨綢繆挖大坑的服氣。

  對張、文兩家人作死能力的服氣。

  “不作不死,想作死的人,誰都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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