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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多朋寡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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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典可擔心的麻煩并沒有出現。

  金雁塵一騎南去,已馳出千里。

  寧葦霜究竟是讓常家堡救走了,還是落在了穆滄平手里,這個問題,他很早就在心中有了答案。

  然而又能如何?

  孤鴻影覺得難進的那道門,于他何止是難進。

  天邊彤云又聚,繁陰密布飄寒英。

  這場雪,從舊年十一月一直下進了正月,沒完沒了也似,在心中堆積出一個茫茫的冬,一片無盡荒寒。

  天終會暖,雪也會化,花還會重開。可是這個冬天,再也過不完了。

  金雁塵拉了拉被風吹歪的兜帽,循著馬蹄聲的方向望去,只見迎面十六騎,正簇擁一個身穿獸皮的艷麗豐腴女子逆風雪行來。

  他眼眸中閃過一絲戾氣,雙足一夾馬腹部,催馬快行。

  “黑云摧”性子本就暴烈,吃了主子兩腳,焉有不用全力的道理。狂嘶一聲,雷突電奔一般沖了出去。

  帶隊首領爾朱潛是拓跋祁的心腹,也是沙場拼殺的老將了,一見前方異狀生發,急忙呼喝隊伍往道路兩邊散開。

  軍旅之人,反應迅捷,行動有素,下一刻即齊刷刷亮出彎刀。

  金雁塵的刀也遞了出去。

  極暴烈的一刀!

  來時如涓流潛行,一發如江海震怒。

  渾沛的刀氣將撞上來的數柄彎刀同時震飛了出去,悄無聲息地順勢一轉,冷鐵光芒投進天邊壓低的云層,倏忽一暗,如鍍了一層灰鉛,以一種目力不可捕捉的速度疾墮直走,飄向不知何處蹤。

  影不可捕捉,刀亦如是。

  離拓跋長柔最近的兩個護衛保持著舉刀格斗的姿勢,被戰馬馱著奔跑出許遠,頭顱方從身體上掉下來。

  地上多了五只血淋淋的斷手。

  而拓跋長柔從馬背上滾了下來,被套馬繩拖動著在積雪上撲爬疾行。

  她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恐怖的經歷。

  冷雪嗆進了她的眼睛和鼻子,她張開嘴,想喊,卻灌進大口的風——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只能憑本能去抓地。奈何那馬奔跑的速度太快,手掌甫一觸到浮雪下的堅硬冰層,立時就被連皮帶肉剮去一大塊,扯連筋骨,跳動熱涌涌的疼意。

  她一身厚實的皮裘該是被磨破了,大腿,手臂,肩膀…凡是失了防護的地方仿佛都被烈火燒燎了一遍。

  哪兒都要散了,哪兒都要斷了。

  她一次次被拋起,又一次次砸向地面,翻滾著,打著轉,每一瞬都在經歷著極其痛苦而漫長的生死煎熬。

  可那匹該死的黑馬,它卻好像永遠不會累,仍然在嘶吼,跳躍,拼命地向著前方奔跑…

  金雁塵勒住馬,回頭瞥了一眼像一塊破布一樣趴在雪地上,渾身血污的拓跋長柔,扔掉了纏在手臂上的套馬索。

  天色且昏,他還要趕路,拍了拍黑云摧烏亮的鬃毛,嘉許它剛才的表現不錯。一人一馬“得”“得”輕去了。

  等爾朱潛帶人追上來,金雁塵已經走遠。

  馬蹄迅疾,卻并非逃命的姿態,甚至遠不及狹路相逢時他一騎悍勇沖奔過來的速度。

  爾朱潛到現在也沒有想通一個問題——金雁塵與拓拔長柔并沒有多深過節,至多拓跋長柔偶爾誘之以色,占些言語便宜,金雁塵看在拓拔祁的面子上,也不會多當回事——為何此次相見,金雁塵會突然對拓跋長柔產生如此強烈的憎惡。

  只是也沒法弄明白了。

  金雁塵敢殺幾個留幾個,就不怕他們會追上去,也不怕此事讓拓跋祁知道。

  這是有刀在手的底氣。

  還要再往南再走四十里,才是與黔西石家約定好碰面的地方。

  前方卻有人等著了。

  一桿酒旗迎風,呼啦啦招展著。

  酒館門口停著一頂青轎,環轎三人,還有屋頂上一人,門后兩人——不小的陣仗,但是對于出行必姬仆成群,載瓜載酒的“顧三里”寧七郎來說,實在算很低調了。

  由此見得,寧筠風這一趟定是瞞著寧玉來的。

  三個月以前,他在平城接到寧葦霜出逃的消息,當下已隱隱猜到些因由。為防寧葦霜南下尋親,引事態擴大,他連夜急書建康,聲稱寧葦霜盜走了他一份重要密函,斥寧玉包藏禍心,并揚言要在三月內血洗了寧家。

  寧玉收到信自是疑惑,一面回信安撫,一面想方設法與寧葦霜取得聯系。

  然寧葦霜遲遲不應。

  寧家的諜子,拿到一份至關重要的情報后——至少從信上金雁塵暴跳如雷的反應中可以這樣認為——不接受主家的召喚,反而向外逃竄,身邊還有不明身份的高手保護。

  宦海浮沉多年,養成了多疑性格的寧玉自然無法再相信寧葦霜的忠心。考慮寧葦霜知道寧家太多的秘密,沒過多久寧玉就派出了死士北上滅口。

而這期間,寧筠風卻不止一次地私下給他傳信,希望本章未完,繼續下章閱讀  抓到寧葦霜之后交由自己審問,言下之意就是留活口。

  金雁塵對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向不怎么上心,但不代表他眼瞎耳聾。

  寧葦霜隨他離去之前,對寧筠風的含淚盈盈一拜,寧筠風眸中驟現的不舍與不忍,他是看得明明白白。

  要說這兩人之間沒有點什么,他可真是不信。

  “金兄——”一身華貴紫衣的寧筠風從轎子里鉆出來,快步趨前,向金雁塵抱拳歉然一禮,“金兄,七郎向你賠罪了。”

  金雁塵跳下馬伸手一接,托住了寧筠風的手臂,笑道,“何以當此大禮?寧兄真是折煞金某人。”

  這幾年里,他仿佛是把丟掉了十幾年的笑容和肆意都撿了回來,人前越來越愛笑,性子也越來越隨和。

  三教九流融合得越來越順暢——上到身份煊赫如拓跋祁這樣的皇子、寧筠風,石昶這種出身高貴的世家子,下到山匪流寇,江洋盜賊…自然也交到了許多諸如“寧兄”這樣的朋友。

  “唉,家門不幸哪!”寧筠風搖頭,痛心疾首道,“連累金兄受累。”

  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聽聞金兄今日會路過此地,特備下薄酒一桌,向金兄請罪——金兄,里邊請!”

  “寧兄,請!”金雁塵復粲然一笑,與寧筠風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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