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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愛常千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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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典可正在喂常千佛吃藥。

  聽見門外熟悉的腳步聲,她的手頓了一下,沒抬頭,仍舊垂眉低首,將沉渣細細攪勻進湯藥里,皓腕微傾,舀了碗底最后兩勺藥,喂送常千佛服下。又側身取過案上早已備下的溫水,遞給常千佛漱口。

  將青銅水盂放在腳下,她從袖子里掏出一方細白的棉布帕子,輕輕擦去常千佛唇角的藥漬水漬。

  動作細致而溫柔,是做熟了的,做得極其自然。像一對相處了幾十年的老夫妻。

  金雁塵心頭便是一痛。

  那個曾經跟在他身后攆都攆不走的小尾巴,終究是被他弄丟了。

  穆典可收好帕子,平靜地站了起來,抬頭看向金雁塵,沒有他最討厭的冷漠桀驁樣子,嫻嫻淡淡的,很平和,很淡然,甚至給人幾分婉約的錯覺。

  這是原本不屬于她的氣質。

  “你是要我親自過來請你嗎?”金雁塵寒聲說道。

  “我不想再聽你擺布了。”穆典可靜靜開口,嗓音清冷如初冬的雪霰,一如既往地動聽,只是多了幾分柔和,也少了針鋒相對的意味:

  “外祖父的仇,我一天都沒有忘記過。如果你愿意,我還是會幫你。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我愛常千佛,我想和他在一起。”

  “過來。”金雁塵說道:“不要讓我再說一遍。”

  穆典可站著沒動,只是眼神有了裂隙,不再平靜無波,帶著一絲絲懇求的悲哀。

  金雁塵又說道:“過來。”

  常千佛靜靠坐在床頭軟墊上,看著穆典可微顫的指尖,想伸手握緊了它,終究沒伸出去,也沒有說話。

  他是個男人,他清楚地知道金雁塵這種反常的隱忍意味著什么。

  沒有哪一個男人,在聽到深愛的女子說出要跟別人在一起的話后,還能夠做到無動于衷。

  空氣凝重如灌鉛。

  穆典可沉默地與金雁塵對視,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自然,誰也不肯退讓。

  與以往許多次不一樣的是,金雁塵這一次并沒有摔門離開。他提刀站在門口,固執得出奇,且平靜得令人不安。

  “六公子還請到廳中少坐。”

  常千佛撐著床榻坐起來,出言打破了這僵持的氣氛,和聲道:“病中邋遢,容我收拾下,即刻就來。”

  如果金雁塵是一桶沉寂的火藥,常千佛的話就是點燃那根引線的火苗,讓他在極長極壓抑的平靜之后終于爆炸。

  “我沒跟你說話!”金雁塵冷聲說道,緊盯著穆典可的雙目瞬時如充血,突然之間暴怒,厲聲喝道:“我讓你過來,你沒有聽到嗎?!”

  穆典可心里頭一抖,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她認識金雁塵太久,也太了解他,這樣憤怒發狂的金雁塵向一頭野獸,前所未有地危險。她的腿腿絆到了桌角,伸手抓物借力,抓到了一截溫熱的手臂。

  不知道為什么,拄著常千佛的手臂,這一回非但沒有感到安全,反而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種暴風雨將至的恐怖。

  金雁塵揚刀便朝常千佛砍了過去。

  屋內驟現一道熾烈的白光,膨地暴漲,如一團烈焰熊熊燃燒,越燒越旺,轟起的氣浪將屋椽掀了開去,瓦片暴落如急雨,滿屋子的家具器皿都被震翻倒地,水盂咕嚕嚕滿地翻滾。

  熱浪灼人來。

  風雷刀!

  穆典可只在荒原突圍時見金雁塵用過一次風雷刀,一刀震偏了名震江湖的“射日箭”,一刀砍斷了青老的頭顱,一刀結果了薛慶。

  現在他用風雷刀來對付常千佛。

  穆典可的心倏然往下沉了去。

  常千佛早有預感,在金雁塵剛剛起勢之時,便搶先挑了起來,一把將穆典可推到向金雁塵身后,臥倒床沿,一個翻身彈起,不退反進,迎著熾烈刀光向金雁塵身前撲去。

  風雷刀的威力他是見識過的。

  當初荒原之上,薛慶以“射日箭”偷施暗算,隔著那么遠的距離,金雁塵尚且能一刀重創了薛慶后背,使他失去逃生的絕佳時機。眼下兩人相距不過丈遠,金雁塵暴起傷人,想逃肯定是來不及了,且斗室之地,他根本就無處可逃。

  只有金雁塵的身邊是最安全的。

  譬如颶風起時,最平靜的地方反而是風眼。

  常千佛雖然失了內力,但輕功的底子還在,腳蹬著床緣發力,身如離弦之箭,嗖地向金雁塵眼前射去。

  雙手分拂,掌風急涌,一襲金雁塵胸肋,一襲小腹。

  金雁塵雙手握刀,翻轉刀身,去勢遏住,余力仍健,改換了招式,再度挾風裹雷地朝常千佛頭上劈來。

  腰腹緊縮,旋身躲過常千佛雙手襲擊,飛一腳朝他胸口踢去。

  常千佛一擊不成,迅速收手,手掌落地一拍,身體翩然如輕燕,從金雁塵的刀鋒下掠出,右手如閃電般疾出,擒住金雁塵腳腕,用力一掀。金雁塵被迫收刀,揚身立穩。腿上卻是驟然加重力道,猛地一回勾,旋即發力蹬出。

  常千佛病中氣虛力弱,如何抵制得住他這全力一腳,手腕并五指被這突如其來的兩下掣得酸麻難當,徹底失去對金雁塵的腳腕束縛。

  一腳一掌,在空中數度相撞,終是常千佛漸漸落了下風。

  金雁塵陰著臉,勁刀猛下。

  常千佛剛剛換上的一身白色中衣再度被染紅,赤手與金雁塵相搏,臉色越來越白,漸漸地,腳下也趨于虛浮,有不穩之勢。

  凌涪剛去前堂就聞聽有變,匆匆趕來,才剛到議事廳門口,就聽轟然一聲,偏廳的屋瓦盡數被掀翻,灰塵漫天。矯健黑影一條接一條地從周邊樹木跳出,將聞聲往里沖的鐵護衛死死纏住。

  凌涪心里一沉,拔腿朝議事廳狂奔。

  側后方一陣疾風來,人影閃動,瞿涯一拳轟了過來。

  凌涪早年以無影腿橫行山東,腿法凌厲霸道,瞿涯的通天拳更是以剛猛著稱,兩人練的又都是硬功夫,當時打起來,拳拳兇猛,腿腿生風,方圓一丈內,木石崩摧,寸草不留。

  瞿涯有嚴令在身,凌涪心系常千佛的安危,兩人自都是拼盡全力,招招狠厲,一拳一腿都到肉。

  偶爾拳腳相撞,一碰上便立刻彈開。饒是如此,巨大的沖擊仍是讓兩人的臉色都起了變化,顯見的是不好受。

  只是誰也不肯退后一步,咬牙強撐著,以硬打硬,險象環生,眼見得就是兩敗俱傷之勢。

  常季禮被徐攸南封守一隅,心焦如焚地盯著內室,已是將腸子都悔穿。

  偏偏脫不得身。

  他挪一步,徐攸南就挪一步;他再挪,那個老不修的東西居然在他面前左踢踏右踢踏地跳起舞來。

  手腳并用,偏偏還飄逸得不得了,出奇地好看。

  手腳配合恰到好處,防得是一個滴水不漏。

  “何必呢?”徐攸南灰袍灑灑地,望著常季禮悠然笑:“將來要做親家的人。”

  “狗屁親家!”常季禮簡直要被這個笑面虎逼到發瘋了,狂聲怒吼道:“現在是你們要殺我侄子!人都沒了,還結個屁的親家!”

  “噢,你的意思是,只要人活著就沒問題了?”徐攸南笑容可掬地說道:“好說,不是還有你侄媳婦嗎?”

  一柄冰涼的長劍抵到了金雁塵的后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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