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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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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傅修,穆典可坐在窗邊很是懵了會神。

  徐攸南主管情報,他若有心躲起來,自己很難找到他。可問題是,徐攸南這么做的用意究竟何在?

  自然不是為了把自己送進懷仁堂當小學徒。穆典可不至于天真地相信,憑她送幾車藥材,幫賬房算幾天賬,常紀海就能欣然接納她,這一點,老于世故的徐攸南自然也明白。

  一開始,她以為徐攸南只是想借住懷仁堂中,好掩飾身份,方便行事。

  也因此她對被利用了的傅修是懷有愧意的,所以傅修有意請她到賬房幫忙時,她并沒有強烈反對。現在看來,她揣錯了徐攸南的用心。

  徐攸南僅僅只是想讓她留在懷仁堂中。為什么?

  穆典可忽然想到某種可能,心下一咯噔,下意識地往窗外望去。好巧不巧,正好看見劉祖義昂首挺胸地負手從溜花廊下走過。

  穆典可蹙眉念頭一轉,便有了主意,將桌角那方青州石硯臺抓在手中,頭伸出窗外去,揮手叫了聲:“劉管事。”

  劉祖義回頭笑:“小佛哈,辛苦啦,注意休息。”

  連敷衍的話都是一模一樣的。

  穆典可手一甩,劉祖義就看見一團黑乎乎的什么東西從穆典可袖子里飛了出來,繞過海棠花樹,沖那根盤繞著金銀花藤的人粗大柱子去了。

  斜飛上廊檐。

  “哐”一聲重響,房檁被硯臺撞得重重一顫,瓦縫里的陳年積灰撲簌簌往下掉,石硯帶著廊頂上一大片葵紋瓦當稀里嘩啦地往下潑落,墜勢驚人。

  穆典可有些緊張地盯著那柱子后面看,只聽啊呸呸幾聲,李哲一身是灰地從金銀花墻后竄了出來,堪堪躲過那一塊飛速下落的石質硯臺。

  轉身朝穆典可幽怨地看了一眼,捂著額頭跑了。

  穆典可愣住,心中隱隱是松了口氣,卻不知為何,又有些失落。

  怎么會是李哲!

  劉祖義是個不曉武藝的賬房,平素打交道的都是文質彬彬的斯文人,像水火焱這種一言不合跳腳罵的人物在他的認知里已算兇悍了。

  卻完敗給一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小姑娘。

  劉祖義滿頭是會,望著腳下一地破碎瓦當,懵了好半天才醒過神來。還沒忘了自己的人物,抬頭叫:“小佛啊,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下手狠了啊。”

  穆典可刷地漲紅了臉,聽見同屋幾個賬房在身后竊竊地笑,心中懊惱不已。

  反正事情也做完了,趕緊逃吧,這么丟人。

  收拾好桌面,把個頭快低進胸口,在一群善意含笑,意味深長的目光中逃也似地跑了出來。

  出門還在想,怎么會是李哲呢?

  此時李哲正站在聚沙堂南邊的一間茶水房門口,大力地抖著袍子上的灰,回頭沖屋里頭端著茶杯,樂不可支的常千佛呲牙:

  “你讓老子去溜花廊下面站上一站,可你沒說你那媳婦這么兇悍啊。”伸手拍著自己滿頭會,看著面前輕煙似的揚塵,簡直牙疼:“真他娘的!要不是老子閃得快,這腦袋就開窟窿了。”

  常千佛斜歪在梨木大敞椅上,怡然喝口茶,笑道:“你這份情我承下了,哪天有用得上哥們的時候,哥們義不容辭。”

  “滾蛋!”

  劉祖義一路小跑過來,興奮道:“公子公子,小年走了,看樣子八成是信了。”

  常千佛滿意頷首:“這件事辦得漂亮,我記下了,年底論賞少不了你的。”

  劉祖義喜笑顏開,連聲道謝。

  常千佛又看向一臉黑沉的李哲,徐徐道:“你們那位傅掌廳,最近是不是太清閑了?你琢磨琢磨,多派點事給他做,也省得一天到晚總往賬房跑。”

  劉祖義聽得心里一驚。公子爺怕不是在敲打自己吧?傅修這幾天都沒來,常千佛的話他還沒機會轉達呢,那曉得傅修頭一回來,就讓公子爺撞個正著。

  這倒霉催的。

  穆典可出了賬房依舊疑慮未消,又溜回賬房,從偏房里找了幾個空白賬本子,一路抱著往前堂去,逢人就搭話:

  “我是賬房新來的,水掌事讓我去給公子爺送賬,公子爺不在,你知道公子爺去了哪里嗎?”

  眾人皆拿個奇怪的眼光看她:“你說的是二爺吧?公子爺何曾來過滁州?”

  穆典可尷尬道:“對對,我記性不好,總聽水掌事夸起公子爺,就給弄混了。聽說二爺的醫術也可厲害了,研究出預防瘟疫的方子,只要服了藥就不會染病了。”

  眾人對這個暈乎乎的姑娘報以十分的耐心:“你弄錯了,研究出預防方子的是鞏大夫。二爺的醫術當然是十分了得的,二爺來后,從冬養苑抬出去的人都少了一大半呢。”

  穆典可這下徹底沒頭緒了。

  難道楊業那天公鞏不分,真的只是個口誤,是自己想多了?

  算了,還是先去找昭輝,看看徐攸南到底想干什么。

  昭陽和昭輝一直在雜物所幫忙,這個穆典可是知道的。

  問了路找過去,只見雜物所白墻黑瓦的連排房屋后面是一條清渠,房屋與水渠之間隔了一二十丈空地,支了大鍋二十余口,正駕著柴,沸滾滾地煮著湯藥。

  整個空地一片白氣繚繞,彌漫著沖鼻藥味。

  沿著清渠東西兩邊各以塊石筑砌了兩個大水槽,從水渠中擔水澆灌。女工們口鼻上蒙著防瘟的布藥袋,只余一雙眼睛在外,手上戴著不知道什么材質做的連袖手套,圍在水槽邊手腳麻利地涮完。

  氣力大的男丁將成筐清洗過的陶瓷碗傾倒進湯鍋里燙煮,掐著時辰撈出來。運送到東邊的水槽,由女工們再次清洗,隨后裝筐。

  不斷地有人拎著筐送碗進來,自西邊入,再去東邊領了煮洗過的碗離開。

  穆典可猜,藥鍋煮碗應當是為了殺瘟,防止病人用藥時相互感染。

  懷仁堂的大夫們做事果然心細。

  拉下蒙面的紗布罩子,秀麗的臉蛋叫熱氣蒸的紅撲撲的,把雙手在長裙上背了幾下,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道:“這是徐長老讓我交給姑娘的。”

  果然還有信!

  徐攸南可真是閑得能折騰,要是怕傅修看去,大不了寫封密信好了。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寫了封三大頁聲情并茂的假家書。

  也是服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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