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羅奇駭然地望著面前的老婦人。
她有多老了?兩百歲?兩百五十歲?羅奇說不出準數,反正她很老了,老的要為自己準備后事了。
他本來怎么也不能把老太太跟魅惑人心的神女聯系在一起,但這里有一個最容易被他這樣的男人忽略的事實。那就是,時間對所有來說都既公平又無情。不是只有丑怪才會老,美人也一樣終要遲暮。神女既然能青春鼎盛美艷無雙,攝人心魄,自然也能成為耄耋老翁和皤然老嫗。
可能他們唯一不變的,就是魅力。即便身體已經衰老,閱歷只是增加了他們的魅力,他們的精神依然強大,只是被困在了日益衰老的靈魂里。有一個念頭在羅奇的頭腦深處跳躍了一下,但他還來不及抓住,那個念頭就消失在被他堆的亂糟糟的頭腦里了。
當然,對于羅奇來說,他其實也沒有那么膚淺一定要把魅力和青春年少聯系在一起。他敢肯定,等他老了的時候,他一定也是個魅力無窮的小老頭。真正震懾他的是,一個魅惑人心的巫山神女怎么會成為法師世界的一方諸侯,統領著一個無形的大帝國。
可是一旦他想到了,一旦她承認了,一切就都合情合理。想想他剛才不由自主地像個諂媚的泰迪一樣跪拜在了神女的腳下,就連杜正一這個冷血戰士都要給她一張p資格票。當然,當然如此。現在他調整視角,細細打量,她的精神火焰對他們兩個人的精神都極具,她撫慰人心的嗓音,她說話的方式,她喝酒的樣子,她舉手投足的微動作,無一不是專業的。
但是她就忍心這樣欺騙他這樣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孩子嗎?作為一個神女,這樣不覺得勝之不武嗎?
他委屈地看向他大哥,存心告狀。他從杜正一從容的神色上一眼就看的出來,杜正一知道。他當然知道,他們一定打過不少交道了。如果杜正一曾經介意過,他現在也完全不介意了。可能是杜正一這個鋼鐵人能夠對神女的武裝大部分免疫。所以人人都欺負他這個小可憐。羅奇的下嘴唇包住了上嘴唇,做了個委屈的寶寶臉,譴責地看著杜正一。
“閉嘴。”杜正一低聲說。
羅奇大驚失色,“我什么都沒說,連意識都沒說,你老到幻聽了?”
“我這是提前說。”杜正一說道,“我感覺到你馬上就要開始嘮叨了。”
羅奇的吃驚變得更加戲劇性,怨恨地瞪了一眼杜正一。
杜正一沒有理他,他向著老婦人說道,“時先生,你看到他了。他還是個孩子。”
老婦人笑著說,“我能理解你為什么藏了他這么久。他看起來太過無害了。”
“看起來?”杜正一反問道,不算質問,杜正一說的篤定,“他本來就是無害的,就像這世上本來就沒有所謂毒蘑菇。一朵漂亮的小蘑菇,長在森林里,如果不吃它就不會被毒死,不碰它它就會自生自滅,與世事無干。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世上沒有毒蘑菇,只有欠的嘴。”
羅奇下意識地繃緊了自己的神經,暖意融融的氣氛突然就被拉緊了。他知道杜正一可能會bp對神女產生好感,但他絕不是神女鍋里煮的青蛙,當他想要暴起的時候,他隨時可以掙脫溫柔的藤蔓。這種產生于意識世界的撕拉感,讓他的意識邊緣產生了輕微的鋸齒傷痕。如果他是醫生,他絕不建議杜正一這種不健康的行為。這簡直就相當于早上睜開眼睛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做五十個俯臥撐,實在特么的不利于心臟健康。
“孩子,我很少看見你這么怒氣沖沖。”老婦人說道,無視了他話里的無禮,仿佛沒發現氣氛有些變化。
實際上杜正一說的也確實很平靜,沒有一絲憤怒控訴的意思。
羅奇眨了眨眼,塞了一句話進來,“你很少見他發脾氣?我看他每天都是怒氣沖沖的呢。”
“脾氣不好歸脾氣不好,真正的憤怒卻是心口的一根毒刺。”老婦人微微地笑了,伸出手在杜正一的手背上拍了拍。
羅奇敏銳地感覺到老婦人在驅散杜正一凝結起來的情緒,他下意識地就伸出觸角,格擋住了老婦人幾乎算是好意的意識。
時先生驚異地看了過來,羅奇尷尬地訕訕撤回自己的意識,把自己藏在酒杯后面,喃喃地說,“抱歉,抱歉,習慣了。”
“沒關系。”老婦人說,不過還是詫異地看了他兩眼。“我可以幫他放松一些,緊繃的神經對他的病沒好處。”
“謝謝你關心他,你人真好。”羅奇乖巧地說,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還是沒忍住說,“但是,別碰他。”
“好吧。我趕過來就是想看看,你們還能不能走下去,評估一下你們還能走多遠。”老婦人溫和地說,大度地沒有介意。“說老實話,我們這些老家伙全都對你們不問不管就太可恥了。”
“有裴樞照顧我們。”杜正一說道。“我剛才那些話不是沖你說的。”
“我明白。”老婦人滿不在乎地說,就像是習慣了家里叛逆期孩子短暫的忘恩負義,奶奶總是有數不盡的寬容。“孩子,你承受的太多,總要有個突破口。就像大地雖然堅硬,地表上卻總是有最薄的一塊用來噴射巖漿。”
羅奇看了她一眼,她把杜正一形容的很恰當,看來不止他一個人知道杜正一的內核是沸騰的巖漿。但是說實話的效果不一定太好,杜正一很反感別人把他看透。羅奇打算插開話頭,這幾天杜正一肯定不太好過,再往前看這段時間他肯定壓力都很大,羅奇可不想真看見火山爆發。
“奶奶。”羅奇厚皮厚臉親昵地叫道,“我可不是什么壞人,我爸見到我的時候手里可不用托塔。”
老婦人被逗笑了,她打趣著說道,“你是一名罕見的意念師。我琢磨著你這樣的變革之子出現的時候,本應該有點冬日打雷,夏日飛雪,老樹開花這樣的異像相伴。”
羅奇認真地思索了一番,“你說我是祥瑞嗎?”
老婦人微笑著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她望著他,衰老奪不走她的精神,她的雙眼溫和而深遠,羅奇看得出那雙眼睛背后藏著一個隱秘而深廣的世界。“你是希望。”
羅奇被卷入了神圣的感覺之中,他還沒品嘗過被人期待被人這樣重視的滋味。但是杜正一的情緒如同暴風驟雨一般席卷而來,沖破了他的幻象。
“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一只小蘑菇。”杜正一強勢地說道。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