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罐子,你說的地方是這兒嗎?”
“錯不了,早先的亂葬崗就是這兒。”
陳昊摘下頭頂的紅色棒球帽,露出一頭黃毛,仰頭看向大樓頂部。大樓的外立面還是簇新的,在陽光下微微地反著光,只是不經細看。要是細看起來,這樓實在缺乏養護,二樓的窗戶碎了好幾塊,看起來還碎了好久了,根本沒人管。這附近的幾條街全是這樣,鬼影都沒有一個。
陳昊又把帽子帶上了,他今年十六歲,像這個年紀的不少男生一樣瘦得要命,也像這個年紀的不少人一樣無聊的要命。在零下五度的氣溫下,他只穿著恤和肥大的夾克外套,脖子上戴了一條顯眼的項鏈,一直垂在了恤的外邊。下邊穿著牛仔褲,扎著顏色鮮艷的腰帶,腳上穿著一雙高幫運動鞋。
他是這城里一所高中的學生,說起學習來是沒有希望了,論起家庭的財力那也是完全沒有什么指望,所以他的未來其實也約等于不存在。不過要說絕望,倒也不至于,他對未來有一種盲目的自信,他對自己的才智有種類似透過哈哈鏡觀察自己的精確推論,而且堅信自己頗具領導才能。
他花了不少功夫保持住了一個小圈子,他是這個圈子的領頭,因為他總是能想出新點子,領導大家成功地對抗了無聊,這也是他領袖魅力的一個明證。
罐子是一個形如其名的胖男生,雖然陳昊總有點瞧不起罐子,不但腦袋不好使,不愛洗澡有點臭,而且吃飯還吧唧嘴但,罐子是他最堅定的追隨者,是他最穩定的老二,所以他慷慨地把他最好哥們兒的位置留給了罐子。
“你說為什么會有亂葬崗這種地方的存在?”陳昊覺得在進一步扯淡之前,最好表現的有點文化,顯得自己很能想問題,還能通過增加儀式性,給他們的扯淡賦予一層特別有意義的光輝。他思考著說道,“就算是家里窮吧,那隨便埋了也不至于非要亂埋吧?這亂埋的意思肯定是以后再也不打算祭拜了,除非是沒有親人的絕戶,或者流浪漢。可是如果說絕戶和流浪漢的話,能有多少啊?是不是也說不上亂葬?說到亂葬,總得大規模埋尸那才叫亂葬吧?”
罐子一直在低頭打游戲,他大前一陣子沉迷王者農藥,前一陣子沉迷吃雞,后來都覺得有些太累了,自覺身體吃不消,所以最近改玩了佛系養生游戲對對碰。
“我覺得可能是得了傳染病死的人。”罐子頭也不抬地說,“你想啊,過去的傳染病一旦流行起來,一定是一死大半城,不少人家都死絕了,掩埋的工作應該是歸官府,官府要埋這種死人還是集中掩埋最合理吧?”
陳昊沒說話,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其實心里有點惱火罐子居然能說的這么有道理。“說這個也沒什么意思,怎么死的都是死了。你真聽說這里鬧鬼?”
“可不是嘛,”罐子立刻來了勁,頭也從手機屏幕上抬起來了,“這里本來就是鬼城,這座大樓更是鬼城中的樓王!上個月三年級的那群逼,晚自習時間跑到這里來作死,要在這里頭拍一段樓梯跑酷。結果也不知道怎么那么邪門,怎么跑都上不了頂樓。后來反應過來不對勁開始往下跑,你猜怎么著,跑了一宿都走不到一樓這是遇上鬼打墻了!他家里人都報警了,這事千真萬確,我叔叔就是出警的警察之一。”
陳昊大白天的下了一層冷汗,抬頭看看大太陽正好,可是這陽光照耀下的地方卻是空蕩蕩的城市。柏油馬路干干凈凈,樹木整整齊齊,樓房氣派又嶄新,到處都充滿了甜美生活的氣息,可偏偏本該穿梭其間的人卻不在,這巨大的反差讓他頭皮發麻。
“警察去了就把他們接出來了?”陳昊盡可能挑釁地問,“難道鬼怕警察?”
“興許就怕呢,”罐子說,“誰不知道公檢法的人身上煞氣重,到現在有些住老宅的老人還愿意找公安和法院用過的老東西擺在家里呢,據說鎮邪。”
陳昊不出聲了。
罐子又說到,“就說這事吧,也真是很邪。那些學生在樓梯里不停地跑,怎么跑都找不到一樓,可是我叔叔他們找到這里來的時候,才剛把大門打開,里頭的學生一下子就走到一樓了。巧的是,那個時候,恰好天邊露出第一縷陽光!”
“別是這些孫子撒謊吧?自己在外頭瘋一宿,見家里報警怕挨揍?”陳昊明智地說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當時警察也沒有輕易相信他們說的話。那天他們說完以后,我叔叔他們二話不說,就把他們拎回了派出所,一是他們爹媽跟那兒等著呢,二是要給他們驗尿。你就說那種情況,誰能不懷疑他們是嗑藥嗑大發了啊?”罐子說道。
“那到底是不是嗑藥呢?”陳昊連忙問道。
“當然不是啊,如果是嗑藥,那我還拿出來說什么。再說真要那樣的話,學校早把他們開除了,他們現在還念著書呢。”罐子說。“而且,這件事情奇還奇在更后面的發現。”
“發現什么了?”
罐子湊近了陳昊,神秘地對他說道,“我叔叔說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在于,他們所有人的手機同時壞了!”
“手機全壞了?”陳昊問道,“幾個人啊?”
“十一個!”罐子低聲說,“十一個人手機全都一起壞了,邪吧?不是沒信號,就是壞了,壞透了,壞的連開機都開不了!他們幾個有人立刻就把手機扔了,覺得不吉利,有兩個把手機送回去返廠修的,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陳昊故作鎮定地問道。
“據說里面的內部元件全都壞了,每一部分都失靈了。”罐子說,“雖然冬天不打雷,但就算他們幾個被雷劈壞了手機,那總要有個燒焦的痕跡吧?那些手機外觀看上去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卻全都壞掉了!”
陳昊毛骨悚然地看了一眼罐子,又擔心罐子是故意在嚇他,故意不屑地說道,“那要這么說,住在這里的鬼,還挺懂電子產品的。是新死的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怎么樣,老大,事我都說完了,咱進不進?”罐子把手機揣進褲兜,小眼睛看著吳昊。
“當然要進去,怕什么?”陳昊抬頭看看天,正午的太陽還好好地掛在天上,“現在是正午,陽氣最盛的時候,真要有鬼咱們也不怕。”
“好,聽你的。”罐子來了精神,他早就想去看看了,只不過一直沒能成功地約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