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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西苑清波(六)

  “你們瞎闖什么!”那個異族宮女不耐煩的翻著白眼,“你們是不是也想被捆了押到內務府去處置?”

  “好姑姑!”小葉子甜滋滋的說道,“這不是我們家主子進去了,我也跟著進去伺候不是?沒有叫主子一個人呆著的道理吧?”

  “里頭不用你們這些臭男人伺候!”那個宮女不耐煩的呵斥道,“有我們伺候十二福晉,不用你們在里頭聒噪,在外頭等著!”

  劉太監自從上次擅闖南薰殿被都虞司拿下關了好幾天之后,徹底老實許多,現在是一步都不敢多走,聽到這話就馬上頓住了,小葉子還想著要賠笑幾句,可見到那個宮女理也不理自己個,轉身就進了宮門,寶月樓這里就連守門太監都沒有,可是宮門大開著,沒人駐守,小葉子也是不敢進去的,兩個太監面面相覷,于是稍微離開了一些,坐在太液池邊上的太湖石上,大眼瞪小眼的等候著了。

  金秀跟著這個宮女進了宮門,所見之處,繁花似錦,亭臺樓閣無一不盡善盡美,所種植草木均為海內名本,外頭從不得見,饒是金秀入宮許多日子,見慣了天家的富貴生活,可見到寶月樓之內如此奢靡,也不免暗暗咋舌,容妃這待遇,只怕是比得上昔日的楊貴妃了。

  楊貴妃是從未見過,不過今個也可以見到傳聞之中大名鼎鼎香艷無比的“香妃”,想著也是不虛此行,而且金秀倒是有些信心,就憑借自己這三寸不爛之舌,咳咳,或許是可以說動容妃,稍微放過李鹿遠一次,當然金秀心里頭暗暗發誓,絕對不會再因為手下人惹了麻煩,然后自己要再次出面做這樣的尷尬之事,無論如何,求人這種事兒,真的很讓人不舒服。

  寶月樓樓宇軒然,亭臺樓閣嶄新之極,熠熠生輝,好像是宛如天宮一般,從宮外的角度來說,倒是和尋常宮殿的規制都沒有什么特別區別,可進了正殿,又上了第三層,這就和紫禁城的宮殿不太一樣了,紫禁城的宮殿,可沒有兩三層,到了第三層之中,金秀就見到頗多異域風情的拱門,幾何形狀大塊的藍色玻璃,還有一些大塊并且顏色鮮艷的柱子串成的珠簾,凡此總總,看著樣式都不是中原樣子。

  “你就是十二福晉嗎?”

  有一個低低的女聲突然在金秀的耳邊響起,驚動了正在到處打量的金秀,金秀轉過身子,朝著聲音的來處看去,見到了層層紗帳之后,彎月形狀的窗戶邊,有一個麗影正倚著,雖然隔著繡著繁復花紋的紗布,金秀看的不清楚那人,但是可以感覺到,那位麗人正在注視著自己。

  窗戶外陽光很好,金秀這個角度只能是看到一個輪框,看不清楚容妃是什么樣子,“是,臣妾是十二福晉元氏,臣妾給容妃娘娘請安。”

  那個聲音輕輕一笑,似乎帶著些許的調皮,又帶著些許的輕視,“你的人擅闖寶月樓,你怎么說?”

  這時候金秀才聽清楚了一些容妃的聲音,不似后宮尋常女人的甜美柔和之音,而是帶著一絲沙啞魅惑的低沉聲音,這聲音似乎還隱隱有著一些中性,帶著些許的爽朗之氣。

  “是,故此臣妾今個來請罪了,”金秀又福了福,“擅自闖入寶月樓,的確是此人不該,但念及此人乃是初犯,又不是尋常時候本心要亂來,而是因為熬夜寫曲子,故此喝了一些酒,這才行了錯事兒。”

  “寫曲子?”那個聲音嘲笑的說道,“我說這些日子西苑怎么吵得很,原來又是你們南府在鬧騰,那些曲子不堪入耳,就不必練了。”

  金秀額頭上不免一黑,這是您不懂欣賞吧,自己這個角兒是創新之舉,當然,起初有些咿呀不成音律也是尋常的,“底下的人還沒練好,擾了娘娘,實在是罪過。”

  “我在靠窗看風景的時候,這個人進了寶月樓,對著我大呼小叫的,”容妃慵懶的說道,“嘴里頭還說的混賬話,滿口胡言,你進來瞧見了?我這寶月樓是沒有侍衛太監守門的,倒是被他一下子就進來了。”

  這雖然是李鹿遠行事不端,喝了酒還敢在皇家御苑胡亂串門,但寶月樓此地沒有關防,沒人攔住,這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怎么都怪罪起李鹿遠來了?

  “是,還請娘娘寬宥。”

  “你這個人可真有意思!”金秀察覺到,香妃不再凝視自己,簾子之后那美麗的身影轉過了去,繼續眺望遠處之景,“紅口白牙的,就倒是來求情了。”

  那個宮女守在殿門口,倒是也不說話,金秀覺得這個氛圍有些奇怪,容妃不高興了,那么應該是要呵斥自己下去不要在面前繼續廢話,怎么還讓自己個留在這里,倒是也沒有說什么呢?

  微風輕輕拂過,吹動了層層紗簾,或許是在高樓之上,這里的空氣,可比別的地方要流動多了,“我聽說你,很聰明?”

  “娘娘是從何處聽來的?”

  容妃笑道,“自然是萬歲爺,還能是誰?我這里頭就只有萬歲爺會來。”

  “臣妾是小聰明,登不了大雅之堂。”

  “哼,你們中原人,就是喜歡說這樣文縐縐的話兒,”那個聲音偏過頭來鄙夷的望了金秀一眼,“而且都喜歡說口是心非的話兒。”

  金秀苦笑,“娘娘請勿這樣直白。”

  “你這樣的聰明人,我倒是要考一考你,你若是答對了,我就把你的奴才給放出去,如何?”

  怎么又來這一套!金秀心里無奈的大喊,但是又不能拒絕,“是,請娘娘出題,但是那個人不是我的奴才,是我從外頭請入宮教習曲目的先生。”

  “在我看來,可沒有什么區別。”

  “我問你,我現在在看什么?”

  這樣的問題…金秀微微抬頭,這是朝南面的窗戶,“您看的是街景。”

  “除了街景呢,我還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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