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一夜無眠(一)
沒有錢，但還是能和睦上下，讓底下的人滿意，這就是大方了，這個大方是體恤的大方，而不是家底厚無所謂銀錢的大方。
皇帝昔日也是養在宮中的，而且因為旁的什么緣故，在沒有得到天正皇帝青睞之前，身為四阿哥的他，住在宮中阿哥所里頭，也是無人問津的，這樣的皇帝自然不可能對著宮里頭奴才們的嘴臉有不知道的情況，“宮里頭的人，若是沒有銀子，只怕是什么事兒都不會幫襯著辦！哼，”皇帝冷哼一聲，“沒有銀子，寸步難行。”
“既然是這位福晉底下的人都說好，想來不是什么小氣之人，”皇帝想著自己個昔日幼年在阿哥所孤苦過日子的時光，和十二阿哥永基一比較，倒是比較有些不同出來，“如今老十二有爵位在身上，想著銀子開銷還是有些的，能夠賞賜出去，倒是對著底下的奴才倒好，”皇帝有些自言自語，“這樣說起來，倒是仁厚人了。”
李玉也不接話，繼續給皇帝敲腿，皇帝又問李玉，“有才干，其人也仁厚，對著你們如何？哦，”皇帝問了之后也失笑起來，“你這位養心殿大總管，想著到處都是受歡迎的很！”
“那也是看在萬歲爺的面子上，奴才能有什么受歡迎的，”李玉笑道，“奴才到阿哥所傳旨，這位福晉很是客氣，上次奴才不是聽萬歲爺的吩咐，要十二阿哥和十一阿哥一起收拾東西來園子里嗎？十二福晉元氏倒是和奴才說了那一番話，奴才也聽著有道理，這才回來回復萬歲爺的。”
“恩，很是懂事，”皇帝笑道，“南府那里有沒有銀子，怎么辦事，能不能辦事，朕豈有不知道的道理？”
顯然皇帝是心里頭有數的，雖然他沒有具體過問內務府里頭具體那個衙門是否撥款，撥款的話是撥多少錢，但是這事兒不難辦，皇帝也是知道天下規矩的，不是那種不知道官場規矩的人，南府之前被自己厭棄許久，這些年才有了一些起色，想著要多少銀子來辦事，肯定是不可能，“這么點銀子就辦出來了差事兒，的確是好啊。”
“奴才聽說，”李玉慢慢說道，“高大人和這位福晉不和睦，之前是不給銀子的，高大人外放出去，三和大人才撥了些銀子，才把頭面首飾置辦起來的。”
到了皇帝這個位置，壓根就不想知道兩人起什么沖突，但他一定是想知道為什么高恒會和元氏起了沖突，“這是什么緣故？就算是皇貴妃要元氏來管這南府，兩人也不至于起什么沖突吧？”
“奴才就不知道了。”李玉當然知道，但這時候說自己知道，那就容易被皇帝發現，自己是個有備而來的說這個話兒。
“你去查一查，是怎么一個回事兒，高恒這個人性子是不好些，但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再怎么樣，元氏是主子，內務府大臣，再怎么顯赫，也是奴才！”皇帝淡然說道，“若是沒有緣故，不至于鬧了起來。”
“是。”
“南氏今個倒是得體的很，”皇帝滿意的點點頭，“若是這會子說出了什么內務府不好的事兒，朕自然要處置，可她也不免要讓朕看輕了去！”
沒有人會喜歡把天都捅一個窟窿的孫悟空，和光同塵凡事兒和為上，在不惹上司不快的情況下，把事兒給妥妥當當的辦好，這才是會惹人喜歡的對象，如果把事兒辦好了，但是把所有丑陋的東西都表現出來，這樣的人就算是再有才干，也不會有人使用。
“奴才可真不懂！”李玉笑道，“怎么這位福晉提了這個什么要求來？奴才原本以為，她或者是要錢，或者是要人，總是要把南府的這個場面給撐起來的——從差事兒上說是如此；若是從自己個來說，就算是求萬歲爺什么銀子寶石首飾的，想必也是簡單，怎么就選了這個！”
“所以朕才是好奇了！”皇帝笑道，能讓皇帝這樣有好奇的人，可真的很少，須知皇帝日理萬機，不知道見過天下多少聰明人，等閑人的心思，他只要看幾眼再問幾句話，就能猜測的出來，可這位十二福晉元氏，皇帝居然是不知道她為何如此，“朕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后頭要預備什么東西出來！”
如此鬧騰了半夜，四下人都已經散去，皇帝也安寢下來，李玉出來吩咐小太監，又見到殿前的侍衛之中，并無福康安的身影，這是很不常見的事兒，只要是在御前伺候，福康安都要等著皇帝就寢之后，又親自巡邏一圈才會離去安置，今日這樣皇帝還未就寢，人就不見了，這事兒很少見，李玉來問侍衛，“福大人呢？”
“之前派了人出去搜查南府丟了的太監，聽說有了消息，福大人過去看了。”
“哦？”
圓明園的大宮門，較之紫禁城的宮門來說，少了一些渾厚大氣巍峨，多了些優美端莊悠閑自然的樣子，特別是在這月圓之夜，月光如銀水一般流淌在了暗紅色的大宮門之上，更像是瓊樓玉宇，宛如月宮之樣。
金秀站在大宮門之上，看著外頭有火把列成長蛇慢慢的靠近了大宮門，顯然，今日派出去的那些侍衛們，不管如何，總是有結果帶回來了，小葉子在宮門角落處望風，不一會就過來稟告，“福三爺來了！”
金秀轉過身子，見到穿著一身御前侍衛服飾的福康安慢慢的走過來，許是因為月光的緣故，福康安走到沒有那么的大步流星，而是慢慢，又帶著一絲躊躇之意，他走到了金秀的跟前，拱手，“福晉。”
金秀福了福，“三爺。”
兩人似乎沒有什么話兒說，但又似乎是不必說什么話了，就這樣默默站著，沐浴著天上降落的月華，看著遠處慢慢靠近的火把長蛇，“今個可真是多謝三爺了，”兩人站了一會，金秀才慢慢開口，“若不是您來幫著我，只怕是我的這些人，都進不了圓明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