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露重風微涼,曉月清新一角,斜斜的掛在半空之中,養心殿內四下角落,堆滿了應景的菊花,重陽節快到,花房精心培育的菊花次第開放,品種繁多,名本無數,有“雪獅子”“九品獨尊”“翡翠”“綠玉”“黃明花”等等,只是這時候夜深了,并無人欣賞,伺候的太監宮女們來去匆匆,或站著宛如木偶,目不斜視,壓根就不知道來看菊花。
皇帝正在批折子,每日凌晨他就要早起和軍機大臣商議軍國要事,除卻特別重要,需要反復商議的大事兒外,一般都是頭一日,皇帝要在這里批了折子,了解了全國各地送上來的折子和要事是什么,然后第二日凌晨再和軍機大臣們商議。
已然深夜,可皇帝也還是沒有休息,披著奎龍團服明黃的衣裳,伏案看折子,李玉入內,先是給油燈挑了挑燈芯,讓殿內更明亮一些,“萬歲爺,夜深了,早些安置吧?”
皇帝并不答話,依舊伏案在批改折子,過了好一會才,等著把最后一本折子批改完,才放下了朱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他閉目養神一會,隨即招招手,李玉馬上就將溫熱的毛巾獻給了皇帝,皇帝擦了把臉,“重陽節的事兒,辦好了嗎?”
“回萬歲爺的話兒,”李玉回道,“皇貴妃娘娘正在操持呢,具體如何,奴才還沒去問過,不過,皇貴妃娘辦事兒,想必沒什么不妥當的。”
“重陽敬老,皇太后年歲大了,再過幾年,就到了八十大壽了,皇額娘身子康健,重陽節要好生慶祝慶祝,宮外的阿哥和他們的孩子們,都要叫進來,讓皇額娘一享天倫之樂,今年國家有大喜事兒,也有大勝仗,也馬上到年下了,該是普天同慶。”
李玉忙稱是,“萬歲爺說的極是,奴才會把您的意思,告訴皇貴妃的。”
皇帝輕輕的嗯了一聲,“今個宮里頭有什么事兒嗎?”
顯然這是時常都會做的事情,“其余的倒也沒什么,只是有一樣,奴才要稟告:今個午后各處主子都賞賜東西給兩位剛剛成婚的阿哥…”
“哦?”皇帝眉毛微微一挑,依舊閉著眼,“那他們收了嗎?”
“十一阿哥收了,十二阿哥沒收。”
“是嗎?”皇帝淡然說道,“今個可不是休沐的日子,兩個人都該去讀書,怎么都沒出門嗎?”
“十一阿哥沒出門,告假了,十二阿哥還是在尚書房讀書,奴才不知道究竟如何,但估摸著,大概是十二福晉攔了回去的,沒收賞賜。”
“就是那個帶著通草絨花的元氏嗎?”
“就是她。”
皇帝似乎在思索什么,微微點了點頭,“這么說來,倒是一個謹慎的人。”
李玉不方便就皇帝的評論性話語再說什么,他壓根犯不上要為十二福晉或者是十一阿哥說什么好話或者是什么怪話,他能夠伺候皇帝這么多年,養心殿總管太監的差事兒一直當著,不僅靠著當差勤勉,更是靠著該說的要說,不該說的絕對不說的這本事才過來的,別說是六宮眾人了,就算是李玉,跟在皇帝跟前當差這么多年,很多時候實在是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就好像這一次的事兒,他委實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但他知道,有一點,那就是六宮的意思,或者說,六宮奉承的那個想法,只怕是沒有猜中皇帝的意思,可皇帝是怎么想的,李玉就真的不知道了。
在這種情況下,什么話兒都不說,這樣是最好的。
“告訴皇貴妃,”皇帝站了起來,背著手走出了養心殿,在月光下賞了賞菊花,“重陽節的大宴,要辦好了,不過,不必和外頭的人一起,就皇額娘,六宮嬪妃,還有阿哥和福晉們,其余的人都不必進來了,只是跪拜賀壽就可。”
“是。”
皇帝看了看菊花,復又回到了殿里,時辰差不多了,該到了翻牌子的時候,敬事房太監上來請皇帝翻綠頭牌,皇帝直接吩咐,“去容妃哪里。哦,不必了,讓容妃過來罷!”
皇帝閉目養神一番,又散步走了走,頓時精神奕奕,敬事房的太監去傳召容妃,李玉先給皇帝收拾了折子,皇帝歪在炕上想了想,吩咐了李玉幾句,李玉很是驚奇于皇帝的命令,但他只是眼神微微一縮,隨即馬上答應了下來。
到了第二日,金秀先起來,然后看了看外頭預備的東西可都好了,處處準備妥當,這才叫起了永基,先是她給永基換了要出門的衣裳,永基還有些不自然,笑道,“這事兒交給底下的人辦就是了,怎么還叫你干呢?”
“這可是我該做的事兒,”金秀笑道,不過她到底不算是很精通這些具體的穿衣流程,只是在邊上提點著宮女們,然后自己又洗漱妥當,嬤嬤拎著食盒進來,給兩人擺了早點來,兩人不說話,安安靜靜的吃完了早點,漱口后又喝了茶,永基略坐了坐,也就又出門去尚書房讀書了,臨走前吩咐,“過幾日就是重陽節合宮大宴了,到時候你也要去,這些日子若是沒有旁的事兒,倒是少出門才好。”
金秀點點頭,笑道,“那我就只去皇貴妃宮里頭請安罷了。”
永基點點頭,帶著小葉子出門去了,金秀再認真梳妝打扮,換了出門的衣裳,每日要給皇貴妃晨昏定省是必須的,當然了,晚上是可去可不去,但早上的請安是務必要到的。
金秀收拾妥當,章嬤嬤和兩個宮女一起陪著金秀出門,到了門外,恰巧富察氏也剛出門,金秀先福禮,富察氏回禮,“福晉可好?”金秀笑道,她看到了富察氏的臉色不太好看,“怎么臉色不是上佳,可是睡的不安穩?”
富察氏微微側過頭,“倒也不是,許是才到宮里頭,有些不適應罷了,睡的倒是還成。”
富察氏似乎不甚健談,金秀搭訕了幾句,見到她也不算太熱情回應,于是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