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王與太后(下)

　　王太后的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并沒有對著那陀耶露出什么特別親密的表情來，“我看你們幾個，”王太后在佛前起身，復又轉到了辛標信和那陀耶面前，居高臨下的道，“戰爭還沒有勝利，就想起了以后的美夢！”

　　辛標信示意那陀耶起身，坐在邊上，他微微側身，對著王太后坐著鞠躬，“母親。”

　　王太后似乎有些年紀了，頭發花白，但神色威嚴，侍女攙扶著坐下來，背脊也是挺立筆直，侍女們神色恭謹，扶著王太后坐下后，迅速的徒大殿邊緣，垂著手等候吩咐，似乎王太后是什么大蟲一般，很是危險。“那么來，中國派來了什么大官？”

　　王太后不看那陀耶，但那陀耶知道這樣的問題，肯定是面向自己來問的，“摩訶梯訶都羅大人剿滅了大山土司，從他的家中搜出了中國人傳給他的文書，再做了其余的刺探，統率中國大軍前來的，是中國皇帝的舅子，中國的宰相，叫做傅恒的。”

　　“也是宰相？”王太后挑眉，似乎有些驚訝，“摩訶梯訶都羅有對手了，不知道兩國的宰相，到底是哪一方厲害些呢？”

　　“摩訶梯訶都羅大人久經沙場，乃是大王駕下第一善戰的大勇士，中國的宰相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摩訶梯訶都羅大人不僅在老官屯安排了羅地網，更是在新街，就是老官屯東北方向三十余里的重鎮，把守了重兵，兩地互為犄角，可以阻攔中國的軍隊寸步難進。”

　　“就是這樣而已？”王太后冷漠的道，她的手中把玩著一個翡翠獅子，那獅子不過是大拇指大，光芒卻是溫潤璀璨，顏色深碧，通體晶瑩剔透，“中國皇帝派來這么多大軍，還只是能讓他們寸步難進而已嗎？”

　　阿陀耶不敢繼續下去了，這位王太后乃是本朝開國國王雍籍牙之妻，不僅僅是國母的身份，更是昔日伴隨雍籍牙國王一起南征北戰的，昔日第一個攻入阿瓦城的士兵，就是王太后的親軍，南方諸國之中，太后身份尊貴，更別如今的這位了，就算是辛標信也要尊敬禮讓三分。王太后的話語里似乎對著右丞相摩訶梯訶都羅的布局不太滿意，這樣的話，還是少開口為妙。

　　“母親，”阿陀耶不敢下去，辛標信微微皺眉，微笑開口道：“摩訶梯訶都羅是老軍務，他不會打無把握之戰的。”

　　“哦？是嗎？”王太后挑眉，懷疑地看著辛標信，“那么王上你呢？”

　　“暹羅有鄭信作亂，下緬甸局勢不穩，前去征稅的官吏多有被暗殺，下緬甸一半的賦稅收不上來，阿瓦城就會短了用度。”

　　辛標信喟然不語，阿陀耶賠笑，“阿瓦城乃是緬甸最富饒的城市，又怎么會因為下緬甸的一點賦稅收不到上來而短了用度呢？”

　　“單單是下緬甸倒也無妨，只是凡事都不可能只有一個困難需要應對，佛陀告訴我們，煩惱的事從來都是一起出現的，就這么一些叛亂，放在平時，根本不需要王宮護衛軍出發，只要地方上忠于阿瓦城的土司們出手，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叛亂，可現在除了下緬甸那些心懷鬼胎的叛亂之外，我們的心腹大患，那個暹羅國原本的將軍，恩，叫什么名字？”

　　“叫做鄭信，母親。”辛標信道。

　　“聽已經自立為王了？”王太后慢慢的道，“僭越如此，這是為什么？無非還是在暹羅的戰局不利！給了鄭信可乘之機！”

　　王太后話的慢悠悠的，但阿陀耶不敢插嘴，原本盤膝坐著，復又跪坐起來，雙手放在雙腿上，身子馬上彎下來聽王太后的吩咐。

　　“母親，”辛標信的聲音還是溫柔清淡，“朝政的事情，您還是不必太操心了，多禮佛參拜，日后求一個超脫才好。”

　　“怎么叫我不操心，難道貢榜王朝的事兒，我不上話了嗎？”辛標信示意自己的母親身為婦人，不要干涉朝政，但顯然對著王太后沒有什么作用，王太后身為開國之君的妻子，身份地位十分高貴令人敬仰，就算是辛標信如今在緬甸國權威甚重，但王太后面對辛標信的勸誡，還是不以為然，她冷哼一聲，“暹羅的鄭信才是心腹大患！”

　　“但我卻是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招惹中國！”

　　阿陀耶這時候才明白，原來王太后是對著緬甸和大玄開戰這個事情十分的不滿，而不是對著右丞相大人在老官屯的戰局不滿，阿陀耶心里頭十分震驚，他一是慶幸自己個剛才沒有亂話，第二卻又擔心了自己，聽到了這些宮闈秘事——國王和王太后對于和中國作戰的態度竟然完全相反！這樣的事兒，若是被外頭人聽到，只怕是會讓伊洛瓦底江掀起滔巨浪。

　　王太后的身份不僅僅是因為是自己沙場征戰出來的，更是因為她的丈夫，辛標信大王孟駁的父親，雍籍牙是憑借創立新王朝的功績被奉為“大帝”——這倒是有些像大玄北邊的沙皇俄羅斯，只有立下很大的功勛才能被稱之為“大帝”，辛標信現在還不敢稱為大帝。

　　“母親，”辛標信的聲音在那陀耶聽來，沒有什么特別的波動，依舊是溫和的很，“我們已經在緬北幾次打敗了大玄人，我們有很大的信心？”

　　“朝就好像是一頭老虎，從前緬甸歷朝歷代都是進貢的，如今你不進貢，朝不來這問，就好像是老虎睡著了一般，可如今老虎被你弄醒了，現在不僅醒來，還朝著緬甸伸出了尖爪和利牙，朝著緬甸正式派兵了，你，現在該怎么辦？”

　　“我們只要打敗敵人就可以了。”

　　“打敗敵人？沒有那么簡單的，”王太后搖了搖頭，“中國遠在邊，朝只要你恭順一些，話好聽一些，送幾頭大象去，這就足夠了，朝那么大，是不會為了幾個土司，和我們計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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