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從房內慢慢的走了出來,微微低著頭,眾人看著金秀,只見到金秀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繡邊的坎肩長襟,上面穿著玫瑰紅的大衫,底下穿著暗紅色的長裙,顏色沉穩卻又不失少女的嬌艷,頭上珠翠全無,只是插著一朵珊瑚色的海棠花,款款走到了中庭之中,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雙手肅穆垂在兩側,人挺拔卻又溫婉不會盛氣凌人,禮部宣旨的官兒已經到了,原本他來此地也是存了輕視之心,可見到金秀如此動作儀態,不免心里頭贊許,到底是入選最后之人,如此儀態儀表,可稱翹楚了。
桂大奶奶自然得意無比,瞥了一眼邊上的玉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金秀站到了香案之前,鋪就好的青色地毯上——這還是木格知道要接旨,故此從家里頭拿來的,“五城兵馬司馬甲侍衛富祥之女,元爾濟吉特氏接旨。”
金秀左腿往前微微伸出大半步,雙手垂下放在左腿膝蓋處,右腿順勢跪下,隨即將右手放在了左膝同水平的地方,以右手為支撐,再把左腿也跪下,如此順勢再將左手放在左邊,如此一套動作下來,裙子的下擺竟然是紋絲不動,只有中庭之中的威風吹過,卷起了衣袖的微微漣漪,“臣女元爾濟吉特氏接旨。”
其余的人都站著,桂大奶奶是早就跟著金秀跪下來了——這又是體現出桂大奶奶可不是一般人,知道這個禮數,木格忙跪下,又打招呼,“全家人都要跪下接旨!”
富祥等人才一起跪下,桂大奶奶拉著二妞跪下來,玉芬抱著金順,還有圖海一家人也跪了下來,一起聽著禮部的旨意。
那個胸前畫著一只白鷴的官兒清了清嗓子,展開了明黃色的圣旨,駢四儷六的說了一大堆,前頭都是一些廢話,關鍵是最后幾句:“奉崇慶皇太后懿旨,富祥之女元爾濟吉特氏立為十二皇子永基福晉,擇吉日成婚,欽此。”
這可不是戲文里要三呼萬歲的,而是要行三跪六叩大禮,再接過圣旨,這才算是禮數完畢,金秀接過了那旨意,禮部的官員笑道,“因為十二阿哥還在孝中,故此要等著出了孝再大婚了,這些日子請福晉要待在家中,不可外出,亦不能見外人。”
金秀答應了下來,“是,臣女已經告訴旗下,即日起元家大門緊閉,除卻臣女的表哥圖海要照應家里事務之外,其余一概都出入,臣女會坐在家中,絕不出門,請大人放心。”
禮部的官兒點點頭,“如此就是極好,十二阿哥有二十一個月的孝期,如今才過去幾個月,大約總還要一年,原本是要派教養嬤嬤來教導禮儀的,可如今這婚期還要許久才成,故此也就不派了。”
這邊宣旨完畢,那官兒也就要告辭了,木格忙遞上一個錢袋子來,那官兒推脫著不肯要,“還請大人收下,”金秀笑道,“如此可是大喜事,若是沒有禮數,未免是我元家招待不周,亦不能體現大人送喜的功勞。”
金秀如此落落大方又不卑不亢,倒是讓那官兒有些驚訝,一時間就忘了推托,如此氣度,那個官兒最后離開的時候心里頭想,看來也是一位厲害的人物。
今個是最為重要的大事兒,不是那些什么滿月酒,什么洗三可以比的,故此今日木格為了彰顯自己的權威,又特別顯示自己個在這件事兒里頭的重要性,不許其余的人來湊熱鬧,故此派了人手把守在西北條子胡同,把左鄰右舍那些探求和看熱鬧的眼光一概都擋在了外面,所以雖然是宣召來此公布喜訊,可除卻木格和圖海之外,就只有元家一家子而已。
等到禮部的官員和衙役都走了,金秀將圣旨顛了顛,交給了父親,父親富祥喜不自勝的拿過來仔細的查看,又忍不住嘖嘖稱奇,桂大奶奶不耐煩的翻白眼,總覺得這個弟弟真的是一點世面都沒見過,真真是個鄉巴佬,妹妹二妞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好奇的看著眾人,只覺得父親手里頭的那卷黃布鮮艷奪目,看上去珠光寶氣的,可真是好看極了。
木格上前來,朝著金秀拱手恭喜賀喜,金秀一笑,朝著木格行福禮,木格忙避開,“這可當不起福晉的大禮!您如今可是貴人了,咱們這蒙古正紅旗下沒想到竟然出了貴人!奴才我都十分榮幸了!”
在皇貴妃看來,十二阿哥的這個福晉壓根就算不得什么,而在蒙古正紅旗的這位落魄都統看來,卻已經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了,故此他竟然不敢受金秀一禮,自然是有這福晉的位份在,另外木格也一定產生了什么錯覺:金秀竟然可以以此蓬門之身,一躍成為皇子的福晉,這背后絕對不止一個人,亦或者是一個家族在推動這件事兒。
木格的猜測對了一半,也不對了一半,不過他沒說出來,金秀也不知道,她微微一笑,“這一次選秀的事兒,多少還是都統大人提前謀劃得當,我得了這個都統大人給的首號,入宮選秀就是順利了許多,我其余的籌謀,也少了很多。”
木格不是不知道內情的人,金秀索性就透露一點卻又不完全透露什么,這倒是讓木格越發的激動難耐,他原本就不是那種淡泊名利的人,而是要想著更上升一些的,“福晉您這話未免也太折煞奴才了!”
金秀搖搖頭,“如今我卻還不是福晉,都統大人無須如此客氣,只是剛才禮部的大人也吩咐了,日后我這家里頭不許外人進出,我這家里頭沒人可幫襯的,只有我這海表哥還能驅使,但如今他到底是白身…”金秀語氣停頓了一二,“沒有什么差事兒在身上,若是這整日出入我家,也是不美,都統大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金秀不是猶豫之人,她答應了圖海要給他一個出路,現在她就想著,先試一試手,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