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還有米,雖然是光祿寺發下來的陳米,不過還算不錯,起碼還能涂一個溫飽,金秀讓妹妹二妞先把米給淘了,自己個復又出門,到了外頭菜鋪里,買了一把韭菜,再換了一塊豆腐,原本還預備著再買塊肥肉,只是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荷包,這兩個錢買肉倒也還是不成,于是也只能是罷了,只花了十文錢,買了小半斤的豬肝,也算是有點葷腥。
到了家里頭,又在小院子里頭拔了一把小蔥,二妞打下手,金秀開伙,不一會,幾個菜也都齊全了,金秀原本就會做菜,只是如今這一世的家里,赫然比自己上一輩子的家里頭要窮上許多,就連炒菜的豆油都沒有多少,金秀也不敢做那甩手掌柜,一次性就把瓦罐低頭那淺淺的一層豆油都使完了。
先把豆腐和小蔥拌了起來,加幾粒粗鹽,韭菜燙熟,滴了幾滴豆油就罷了。
豬肝卻是不能夠含糊對付,這個是必須要用豆油炒的,于是這一樣菜算是花了一湯勺的豆油,幾樣菜忙乎完畢,米飯也已經炊熟,裊裊熱氣升起,二妞聞到了香味,開心的拍手,預備著馬上就把碗筷等都放到堂屋去,金秀忙止住,“先去問姑爸,她要在那里吃。”
今個最好就不要再觸桂大奶奶的霉頭了,畢竟一大早的就發飆過,家里頭又因為父親要投軍的新差事鬧得愁云慘淡的,還是老老實實地先問過這元家最尊貴的人吧。
二妞出去不一會就回來,“姑爸說今個她肚子不舒服,就不和咱們一起吃了,叫咱們也不必打擾她。”
金秀心里頭暗笑,桂大奶奶明顯是拿著新買的八月紅月餅就著茶水,自得其樂的吃的舒坦了,不愿意出來吃元家這邊極差的飲食,而且也怕兩個侄女饞嘴,若是問自己要月餅吃,那可如何是好?
再者估計也不想看到弟弟一家人哭喪著臉吧,她不來更好,免得挑三揀四的不說,若是知道是花了她買月餅回來的錢買菜加餐的話,只怕是更要把那容長的臉蛋拉的和驢臉一樣長了。
金秀把碗筷端到了屋里頭,富祥見到有小蔥拌豆腐,滴了幾滴油的韭菜,并一小碟子豬肝,三樣菜把飯桌也放滿了,還十分的清爽可口樣子,奇道,“今個又不是中秋,怎吃的如此好?”
金秀又從背后變魔術般的拿出了一碗酒來,笑道,“姑爸剛才叫女兒和妹妹出去買月餅,剩下了幾個錢,她也不問我要回去,應該是就給我了,許是姑爸特意賞給咱們今個吃飯的。”
富祥忙不迭的接過了那碗酒,“有酒就是過年!”他忙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喜笑顏開,一下子倒是把因為要在豐臺大營效力,去平定緬甸上戰場的恐懼也給忘了,“今個可是好日子啊。”
金秀又勸慰母親多吃一些,又夾了一塊豬肝片給二妞,二妞雖然饞的很,但還是搖搖頭,用筷子將那片炒的香噴噴的豬肝夾給了玉芬,“額娘肚子里有小寶寶,額娘吃。”
玉芬滿心安慰,又把碗里頭為數不多的豬肝片夾了一塊給二妞,“二妞你也吃。”玉芬又要給金秀夾,金秀笑道,“奶奶,你還是自己個吃,咱們這一家人,何必還這樣推來推去的,若是再推托著,只怕是豬肝都老不好吃了。”
富祥笑道,“大姐兒說的是,女兒們孝順,你且吃就是了,”他這會子有了酒,又有肉,心里頭實在痛快,雖然那酒也不過是有些酒味的水罷了,可他還是喝的津津有味,唱著小曲,又打著拍子,和眾人一起吃了飯,伸了個懶腰,“今個這飯好啊,倒是讓我想起了以前跟著你們老太爺老太太吃飯的時候,”富祥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不免有些唏噓,“咱們家那時候可是比如今強多了,日日都是這么三四個菜炒著吃!”
“這有什么呢,”金秀笑道,“如今的日子不太好,日后總是會好起來的,書里頭說的好,否極泰來!咱們家還能差到什么地方去?最差也不能如今這樣差了,以后的日子,那就必然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好!”富祥拍手贊道,他又側過臉來,對著玉芬笑道,“瞧見沒有,大妞說的話在理,我若是去云南那邊,說不得過一兩年,得了軍功,回頭還給你賺一個誥命呢。”
玉芬忍俊不禁,“我的爺,您也要有那個拿軍功的本事!”
這邊說著話,金秀又麻利的收拾碗筷完畢,這才又回到了屋里,富祥被派了這個要見閻王的差事兒,那些上司們倒也不全是沒心肝之輩,知道富祥這一去危險的很,文書上也早就說明整頓一個月,就讓在家里頭休息,不必再去衙門點卯了,富祥這會子說了話,于是就要歇個中覺,“今個空,我就在家多陪陪你們娘倆,晚上的時候你張羅張羅,”他吩咐玉芬,“明個就是八月中秋了,這大節在眼前,親戚和老友們不走動走動也不合適,我若是真的出去了,家里頭但凡有什么事兒要幫襯的,還要請他們幫襯。”
玉芬有些為難,這去親戚朋友處走動走動,那也不是隨隨便便空手去拜訪就行的,護軍人家都重視禮數,既然是拜訪,就不能夠空手而去,這又是一份大的開銷,富祥自從到了九門提督這邊當差,差事兒繁瑣不說,就連俸祿也少了許多,這家里頭迎來送往日常開銷是最多不過的,一家四口,哦,不,還要加上一位吃喝拉撒都靠著元家的桂大奶奶,這日子本來就緊巴巴的了,若是再要來這么一遭,實在是…
不過富祥的話也說的非常在理,當家男人若是不在家,但凡有事兒也就只能靠著親戚朋友家里頭幫襯了,別的不說,就說玉芬過幾個月就要臨盆,若到時候富祥不在家里頭,除卻靠著好友親朋外,還能靠著誰呢?
玉芬雖然為難,但也還是答應了下來,于是富祥到里頭去睡午覺,玉芬喝了口茶,就在炕上邊做針線活邊想著怎么辦騰挪,一時間想的出神,坐在小幾子上幫著母親理線的金秀邊繞線也邊想的出神。
父親這個事兒,到底有沒有法子變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