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嫻從令君從懷里退出,又向后退了兩步,清了清嗓子,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意,語氣中似乎對他濃烈的感情毫無所覺:“君從不用這般緊張,我真的還好端端在你面前站著,你沒有做夢。”
令君從點頭,家族巨變和生死歷練的這三年的時間讓他顯得有些沉默了,看上去卻也比以前更可靠了:“我知道自己沒有做夢,在夢里我不會簡單的只是抱抱你。”
容鈺聽到這話頓時炸毛了:“你是誰,怎么敢用這種污言穢語對我師尊說話?”
師尊?
令君從看了看容嫻,皺眉道:“容嫻,這是你傳承醫術的弟子嗎?”
容嫻搖頭失笑:“鈺兒的醫術不行,但他的樂理不錯。”
言下之意,她教導容鈺的并非醫術而是樂理了。
令君從了然,朝著容鈺道:“在下令君從,你可以將我當成你未來的師公。”
生死離別三年,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他喜歡容嫻,他要容嫻。
蘇玄和葉文純臉色微變,怪不得殿下對郁家那小子沒有留戀呢,原來正主是在這兒。
唯有黑鴉四人眸子一深,他們都從令君從的話里聽出了重點。
令君從!姓令!那可是尊主下令必須要屠滅的姓氏啊,居然又有人蹦出來了。
他們悄悄的看了眼少主,這令家是少主親自帶人去滅族的,后來傳言令家的人自行血祭死完了,但現在又冒出來一人無疑是打了少主的臉啊。
果然,容鈺聽到令君從前面的介紹臉色鐵青,連后面的那句話都沒有注意到,令家的人,這竟然是令家的人!
他的眼睛卻驀然冷了下去,當初那群家伙明明白白告訴他令家的人都已經死光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
容鈺低下頭,眼里滿是陰冷森然,令家就像跳蚤一樣,怎么打都打不死,偶爾還跳出來惡心人。
容鈺恨令家嗎?這個毋庸置疑,一千六百年前造成容家全族被滅的仇人容鈺都恨到了骨子里了。
若非是那些人,他母親怎么可能會決絕的拋棄這個世界的一切從容赴死!他怎么可能會生而為罪!
他無數次想過,若沒有那些人,他會有一個疼愛他到骨子里的母親,有一個寵愛他無度的姨母,有一個慈愛卻不失威嚴的圣僧姐夫…
但那些只是假如,只存在于夢中的幻想,夢中太過美好,醒過來便要面對殘酷的能將人逼瘋的現實。
當時容鈺在杉樹林那串串花朵之下看到母親時,那雙總是散發著陰冷瘋狂的眼眸依舊睜開,好似母親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容鈺知道那不是,因為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和失去了所有色彩依舊不掩飾其內釋然的情緒的眼睛,是還活著的母親絕對展現不出來的。
母親是懷著高興與解脫的情緒離開的,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做任何事,沒有留下半句遺言,就那么安安靜靜的睡在那里。
每每想起這幕場景,容鈺心里都揪的疼,疼得快要發瘋。
他母親遭受了多少苦難,才會對死亡這般期待!
都是因為令家,因為那些正道修士,他們一個個舉著大義的旗幟,干著齷齪骯臟的事情。
容鈺雙眸中散發著幽幽的寒光,似刀刃劃破黑暗般,想要將里面的光明透露出來,可因為這黑暗太深,光卻太遙遠。
他努力壓下心底澎湃的殺機,卻依舊泄露了半分。
容嫻身旁,令君從猛地突兀地又將容嫻抱住,朝后退了兩步。
那雙曾經稍顯輕浮的眸子如今滿是堅毅深邃,他目光警惕地朝著感應到殺機的方向看去,卻怔愣住了。
是他?
令君從有些不解,這么濃重的殺機竟然是面前這個看上去就像個富家貴公子的家伙泄露出來的,這與這人所表現出來的無害完全不同。
“你是誰?”令君從目光幽深的問。
他不相信擁有這樣殺機的人會跟在容嫻一個普通大夫身邊學什么樂理,這其中定然有陰謀。
容嫻微微皺眉,目含警告的掃了眼容鈺,像是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一樣,似模似樣道:“君從這是忘了么?我剛便向你介紹過了,這是我的一個學生,我教導他習音律。”
令君從帶著安撫意味的拍拍容嫻的胳膊,目光冷厲的刺向容鈺:“這么濃重的殺機,你我有仇?”
容鈺神經質的笑了起來,完全不在意容嫻的警告:“你問我我們是否有仇?這可真是個笑話,我們…”
“鈺兒。”輕飄飄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阻止了容鈺接下來的話。
容嫻從令君從的庇護下走出來,她笑意淺淡,身后好似有無數鮮花盛開一樣,然后她伸出食指,輕抵在自己唇邊,聲音溫柔到縹緲:“你這是我的學生,不要說其他亂七八糟的話,不然我會生氣的。”
話音落下,容鈺嘴角動了動,駭然發現自己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容鈺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師尊竟然禁了他的言。
為什么?令君從他是我們的仇人啊,我們現在可以殺了他為娘報仇,為容氏一族報仇,師尊為何要攔住他?
容鈺不懂,容嫻暫時也沒有想對他解釋的想法。
令君從若真那么好殺,她早就動手了,何必要一層層算計著剝奪令君從的氣運呢。
令君從擁有強大的氣運庇護,只要鈺兒動手,只要不是必死的結局,令君從定然會逃脫。
如果是必死的結局,令君從要么臨陣突破,橫掃一切,要么有貴人相助,躲開危機。
不管過程如何,在令君從氣運還在時,他是絕對死不了的,反而鈺兒會遭到反噬,而且還會打草驚蛇。
她絕對不允許出現這等紕漏!
容嫻抬抬下頜,朝著葉文純和蘇玄吩咐道:“麻煩二位照看下這不省心的孩子。”
“諾。”葉文純和蘇玄立刻應道。
盡管他們都看出來容鈺的年歲比殿下要大很多,但平日里容鈺在殿下面前乖巧的跟小貓一樣,他們也就選擇性忽視了這一茬。
不過再怎么忽視,見殿下一臉慈愛的叫一個上了百歲的男人為孩子,他們依舊覺得違和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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